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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鸢听罢司俨问话, 复又害羞地在男人怀里红了小脸儿。
不过,她确实是馋肉了。
但是她该怎么同他说啊?
她确实已经有好几日都没吃过肉了,且她和裴小虎本来就是无肉不欢的人, 原先在相府时候,她和裴小虎二人是顿顿都离不了肉。
可司俨既是问起,裴鸢也不欲在他面前矫饰伪装, 便点了点小脑袋,讷声如实回道:“嗯…但是夫君既是不吃牲类肉食, 那我也不会吃们的,我也会同夫君一起吃鱼。”
时当,原本就快到了用午食时辰。
虽然司俨平日并不吃牲类,但是这颍宫中除却马夫人,还住着先王司忱其余妃嫔, 人平日的饮食同正常人一样, 所以食局坊那儿也豢了彘牛鸡羊, 待宫中贵主想吃荤物时,也可随时宰杀。
思及此, 司俨将怀中的小姑娘轻轻推开, 复对侯在铜雀烛台两侧的侍童命道:“去趟食局坊,让庖厨给王后做荤补之物。”
侍童应诺后,复又恭敬地对司俨道:“王上,仆昨日去食局坊时打听到,那处囤的肉也就够今日宫中的主子吃用,且时辰各宫各院也应该都提完膳了,若…若要给王后殿下备食,怕是得现宰牛羊。”
裴鸢听到现宰二字时,不由得微变了神色。
从前在相府吃肉时, 虽然庖厨那儿也经常是现杀彘牛,但是她吃之前,却是不知道,心里也就没有那些杀生负罪感。
司俨垂眸,复又看了看微张小嘴的裴鸢,低声问道:“你是想吃牛,还是想吃羊,还是都想吃?”
裴鸢有犹豫:“我……”
司俨见女孩也没个主见,便又对侍童命道:“那就将各类的活物都宰了罢,王后最近体虚,正好需补一补。”
侍童听着司俨温淡嗓音,恭敬地道了声诺。
心中却想,王上平日就连见到那些荤补之物都要沉一沉面色,他最是厌恶这东西的。
可如今为了王后殿下,他倒是破了例。
看来他很宠爱她呢。
待侍童去提膳后,裴鸢心情很是复杂。
她既是觉得对不起那些即将失去生命的牲畜,可却又很想吃肉,且一想到肉口感,她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随我去趟书房。”
司俨自是看到了女孩咽口水娇憨模样,却耐住了唇畔笑意。
裴鸢听罢,便乖巧地跟在了男人身后,跟他去了青阳殿书房。
青阳殿内,面积最大的自是二人安睡的寝殿,第二大的便是司俨书房,还置有明间、稍间、次间各两个。
司俨书房装潢古朴,却又不失王侯住所华丽和森严,其内依旧放置许多谲狞青铜器皿,殿内正央华贵藻井下,是燃柑枳香博山熏炉。
待司俨走到书案之旁后,便用眼示意裴鸢,让她坐在他身侧。
女孩心中稍有惴惴,却还是走到了那古朴宽敞檀木书案之后,亦乖巧地坐在了司俨身旁。
司俨时抬声对侍童命道:“磨墨。”
“诺。”
裴鸢却用纤白的小手拾起了墨条,亦轻轻拎起了微垂宽大裾袖,软声对司俨道:“夫君,我帮你磨墨罢。”
司俨听罢,便扬手示意侍童又退至一侧,随即淡声回道:“也好。”
裴鸢心里渐渐冉起了淡淡欣喜,因为她许久以前,就曾在脑子里幻想过如现下般的景象——
司俨端坐在书案前,神情专注地理政务,她则为他素手磨墨,红袖添香。
女孩唇角即要翘起,却又顾矜持,克制地又将其垂了几分。
不经时,裴鸢便为司俨磨好了一小摊墨汁,却见司俨时已将案上绢纸摊开,待提笔沾了沾墨汁后,便飞快地在其上绘人像。
女孩屏着呼吸坐在他身侧,见他提笔之手生得指骨分明,又修长好看。
司俨画技甚高,且成画的速度也是飞快。
裴鸢只觉,不过片刻的功夫,司俨竟是就绘好了三个陌生人的人像,且细节之处犹很到位,且他提笔绘画风偏写实,画中三个男人实到就像是要从画里走出来似。
待司俨画完后,复对裴鸢道:“记住三个人相貌。”
裴鸢颔首,司俨又道:“第一个人,名唤翁仪,是颍国的国相,也是我母亲翁氏的远方表亲。他,你可以信任。”
女孩很认真地记,回道:“嗯,我记下了。”
裴鸢虽如是说道,却仍有弄不大明白,司俨为何让她随他一同去谦光殿听政。
她的姑母裴皇后固然颇有能力,但是对于皇帝来说,后宫不得干政便是底线,所以纵是皇帝有疾,举国的政事也都由裴丞相和太子代之,裴皇后从来都不会插手。
司俨让她学别的,她都能理解,毕竟她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而司俨又太过聪明,或许他是嫌她有蠢笨。
可他让她听政这事,裴鸢却怎么都想不明白。
女孩犹豫半晌,还是小声地问向了身侧男人:“夫君…你为何让我随着你去谦光殿听政啊?而且…我也不是很聪明,万一给你添麻烦怎么办?”
司俨并未看向裴鸢,却也能觉出,她这时应该又垂下了小脑袋。
他依稀记得,三年前,他在相府教裴鸢算学时,裴鸢也说过类似话。
实则司俨却觉,裴鸢天资尚算聪颖。
平心而论,她虽跟正聪慧的天才没法比,但也比寻常女孩资质好上很多。
样的裴鸢,于他而言便是足矣。
司俨因而,嗓音温淡地回道:“你不是不聪明,只是有性怯而已。寻常贵女不一定会比你懂得更多,全大梁女子,也没几个人能去石渠阁同皇子皇女一并治学。”
女孩心中稍受鼓舞,原来司俨并不嫌她蠢笨,还说她比寻常女子强上一。
——“说有我教你,你什都能学会。”
实则话若要旁人来说,未免会显得过于自信。
但是这话由司俨来说,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奇怪。
裴鸢也渐渐有了自信,毕竟司俨在三年前,都能教会她算学,便颇有元气地回道:“嗯,我知道了夫君。”
见裴鸢没再过多纠结他般做缘由,司俨便用指轻点案侧,示意她去看第二幅画:“第二个人名唤……”
——“王上,仆提了午膳,现在用吗?”
书房外侍童自是听不见其内二人的低语,却不知他在通禀事时,竟是打断了司俨同裴鸢讲话。
司俨并未因此做怒,待撂下了手中执笔后,便欲携着裴鸢先去用午食。
他觉让裴鸢吃饱了,她下午学起东西来,也不会太过疲累。
侍童这时已将裴鸢午食摆在了案上,女孩因而,也隔老远便嗅到了炙肉香味。
食局坊庖厨给她做了红煨肥羊、楠炙牛肉、菘菜鸡圆汤和一整只的卤鸭。
司俨端坐于谦光殿主位,睇女孩微诧,却掩不住垂涎的剪水眸,淡声道:“吃罢。”
裴鸢虽然仍是有害羞,却依言伸出了纤白的小手,掰下了那只卤鸭一个鸭腿。
她刚将其放进嘴里,却见司俨仍在颇有兴致地看她,且他并没有拾起筷著用菜。
裴鸢又开始觉得局促,她有怕司俨会觉得她贪嘴好吃,就跟那些哼哧呼噜小彘似的。
司俨自是觉察出了女孩赧然。
他见,裴鸢握着鸭腿的小手也悬在了半空。
司俨因而无奈摇首,随即便错开了视线,淡声道:“你吃罢,我不看你了。”
裴鸢才小口小口地吃起肉来,不得不说,颍国食局坊庖厨还挺会烹肉。她每一样都尝了,发现这几道菜食都很可口。
司俨味同嚼蜡地用着他平日常用的那些菜肴,却不时地看向吃肉吃得正香裴鸢,不禁想起了三年前,他为了接近裴鸢而初至相府时的场景。
那时的裴鸢生得比现在还娇小,但她吃起肉来,也不亚于她那同胞兄长裴猇。
她还是弱小无害,但却能吃。
******
次日一早,裴鸢未到辰时便清醒了过来,她没用司俨唤起,也难得地没有贪睡。
女孩今日提起了十二分精神,待随着身着华贵髦冕司俨到了谦光殿后,便见,已有宫人提前将她的席位备好。
那席位自是位于正殿主位,也在司俨身旁不远处,只是为了避嫌,她的身前被置了一东珠制的垂帘。
许是怕她会受凉,司俨还命人将她跪坐茵席加厚了一层。
裴鸢耐心中突涌紧张之感,神态还算淡定地坐在了那垂帘之后。
谦光殿比相府内百官朝会殿还更宽敞,待她和司俨坐定后不久,殿内已是炉烟浥浥,亦有封国臣子陆续进殿。
他们皆款式类似纱縠单衣,只是随着官阶的不同,单衣的颜色亦有区分。
文臣头戴进贤冠或是方士冠,武将则戴以貂尾为饰的武弁之冠,或是形如鸷鸟鹖冠。
且有武将外貌明显与中原人士有异,裴鸢便觉,他们应该是从西疆来的羌人。
纵是隔东珠垂帘,裴鸢也能瞧出那些臣子见到她时的惊诧神情。
待众臣皆入谦光殿后,立侍在司俨身旁不远处宦人手持拂尘,嗓音尖细道:“王上身体抱恙,无法同诸位卿家讲话,所以今日王后亦在谦光殿听政。”
话一落,有文臣的面上便挂不住了。
若说身患有疾,那大可以休息一日,身为封国君王也没必般勤政。
可司俨却也不能让一个女人在此垂帘听政。
前朝虽有女子听政的先例,那也是因为君主年岁尚幼,可司俨只是偶患小疾,他继位不久且仍在青壮之年,怎可现在就让新王后插手政事?
却见司俨神情淡漠地坐于殿中主位,七旒青玉珠串后的眉眼深邃矜然。
遥遥观之,俊容却然透着一病色,却是一直保持缄默,不发一言。
国相翁仪提前得知了消息,面上并未显露任何惊异。
位于文官之首封国御史却有站不住了,他刚想对司俨说些铮言时,却见东珠垂帘后的新王后轻启朱唇,随即,一道嗓音清澈曼妙女音也从其后传了出来——
“杨御史,本宫看,你好像对本宫在此听政一事有异议?”
那位杨姓御史微微一怔,他丝毫都未料到,新王后竟是能识得他身份!
裴鸢用余光看向了身侧不远司俨,却见他微微颔首,是谓对她一种赞许。
句话,自是司俨昨夜教给她的。
他昨夜同她说,她不必害怕,只消端坐于垂帘之后,语气镇静地说出这话便好。
且司俨已经料到了,大臣会同她说什。
杨御史很快恢复了镇定,他觉司俨应是患了风寒一类的疾病,因而哑了嗓子,所以不能说话。
于是,杨御史便对着那垂帘方向,铿声道:“古往今来向来没有王上青壮安在,而王后却于议政之殿干涉国务的道理!王上和王后殿下样做,属实违背礼制!”
杨御史言罢,位于他身后的一文官也持手中牙牌,连连应是。
裴鸢时,心已然跳得极快。
但是司俨也料到了如下情况。
男人昨夜,同她如是说——
“身为王侯将相,看似要应付诸多臣子,实则正大权在握的上位者,往往不会将自己精力全都放在所有臣子身上。鸢鸢,你记住,你只需在这朝臣中找到真正有话语之权人,待找到他后,你只消对付他一个人,便足矣对付他身后的其余同党。”
“所以我只画了三个人画像,个道理也很好懂,是谓擒贼先擒王。”
裴鸢回忆司俨教她的话,心也渐渐地安沉坚定下来。
那杨御史,就是她对付那个贼王。
女孩复学着裴皇后平日对下人讲话语气,将司俨昨夜教她的话术沉声音,一一道出:“先王子嗣甚少,王上身侧亦无任何手足兄弟,今日王上身患疾病,却仍不想耽误封国政务,才让本宫来此听政。试问杨御史,若本宫不在此帮扶王上,难道你杨御史坐于这垂帘之后听政吗?”
话落,翁仪敛眉目间的笑意,无奈地摇了摇首。
杨御史的面色自是微微一变,且他被裴鸢的话语怼得哑口无言,回不出半句话来。
而他身后的其余文臣,自是也垂下了头首,也没再贸然上前谏言。
裴鸢时的嗓音和缓了许,复道:“好了,王上需早些休息,诸位卿家若有事,便于现在一一呈上罢。”
实则,女孩心跳仍如擂鼓般狂跳,可有司俨坐在她身侧,她便觉得充满了信心和斗志。
且司俨昨夜,已经将大臣要呈上邦国政务都对她说出了对策,而她昨夜也将话都记在了心里,她很刻苦地将话背到了子时,生怕次日会在谦光殿出错。
司俨面色平静地听着女孩对着那些朝臣的回复,心中竟也生出了欣慰之感。
裴鸢若想在这朝臣的面前立威,那么在初入谦光殿的首日便展现威严和能力,让这朝臣心服口服。
实则司俨昨夜也对裴鸢次日的表现颇为担忧,且已想好了若她在诸臣面前露怯的对策。
可裴鸢却没让他失望。
她表现得很好,且超出了他对她预期。
在场的诸臣也对裴鸢的言谈颇为惊讶,因为裴鸢的年岁属实过小,且听她在上京的名声,倒像是个温驯娇弱的怯美人。
没成想,新王后也同她姑母裴皇后一样,是个颇有手腕聪慧女子。
待至巳时三刻,朝臣皆已一一退出了谦光大殿。
裴鸢在垂帘后,看大殿之内终于变得空旷,却觉自己身上气力便在这顷刻之间俱被抽走,她也因而无力地瘫/软在了那厚实茵席之上。
宫人已将东珠垂帘撤下,司俨时也走到了她的身旁。
他淡淡垂眸,看向了面色酡红盛装美人儿,低声道:“做很好。”
裴鸢听着司俨温沉话语,亦艰难地抬起了小脸儿,看向了他。
她只觉,“做很好”四个字,似是在一字一句地敲击着她的心尖。
句简简单单赞许之言,亦渐渐缓解了她满身的疲惫。
实则裴鸢并不是个好强且喜欢权欲的人,但是司俨现下所做所有举动,却都是在将她培养成样的人。
裴鸢对此并不算排斥。
而且,是司俨想让她做。
不管司俨是因为什缘由,他只要对她有期许,那么她就一定做好,也一定不能让司俨失望。
正这般想着时,裴鸢却见,司俨微微倾身,亦冲她伸出了修长的右手。
男人额前青玉珠串正微微地轻碰着,其后的眉眼深邃矜然,只淡声道:“扶你起来。”
裴鸢乖巧地颔首,软声回道:“嗯。”
待她匀了匀不稳的呼.吸后,刚艰难地朝司俨伸出小手,男人却已先她一步,将她泛汗小手攥入了掌中,亦圈她纤细腰肢,将她从茵席上拽了起来。
待裴鸢将将站定后,司俨边为她拭着额角汗珠,边低声问道:“饿了吗?”
话落,司俨又顺势掐了下她触感如凝脂豆腐似的侧颊。
男人指腹微带着粗粝,裴鸢模样温驯,任由男人掐她的脸蛋儿,乖巧地点了点头。
司俨见此淡哂,待松开了小姑娘脸蛋后,她那柔嫩的面颊上也落了个泛红的指印。
他适才掐她时,便觉她的脸上根本就没什肉。
虽然裴鸢每次在用食之前,都会摆出一副饕餮精架子,但实则她的食量并不大,反是有一个小鸟胃,吃不了多少东西。
大婚那夜,他其实也没怎么敢过多折腾,生怕自己稍稍用些力气,裴鸢个娇弱小姑娘身子骨就会散架。
看来,他日后得将她喂养得肥腴些。
******
五日后。
纵然司俨时是寻了患病由头,才让裴鸢顺理成章地去谦光殿听政,可自他对外谎称病已痊愈后,却仍让裴鸢随着他一同听政,朝臣后来也习惯了裴鸢存在,并未对此再有异议。
日下朝后,裴鸢同司俨一起归至了青阳殿。
青阳殿面积甚大,裴鸢多数也只在寝殿和司俨书房活动,她于几日隐约发现,青阳殿空着偏殿之处,总是会传来些窸窣声响,且那处亦有殿外宫人时常入内,她们好像还往里搬进了一新的家具。
宫人既是能进入这青阳殿中,自是事先由司俨属意过。
裴鸢性子单纯,对此并没有多想,只当是司俨想要将偏殿那处重新布置一番,她也没有特意去那处瞧过。
小姑娘刚从谦光殿下朝,神情还有懵然,只乖乖地跟在司俨身后,他走她即走,他停她亦停。
司俨得见她的那副娇气模样,无奈摇首,随即便牵起了她的小手,引她往那偏殿走去,“里日后便是你书房,你若对处装潢不甚满意,我差人为你重新布置。”
裴鸢听罢话,亦跟他走进了偏殿,待得见了其内布景后,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眸。
“为我布置的?我…书房?”
“嗯,为你布置的。”
裴鸢哇地一下,张开了小嘴,却见书房的一应内饰和摆件,都是按照女儿家喜好布置的。
譬如那正央的书案立腿上,镂刻了清新素雅卷草和蜀葵的纹样。
且那书案后的折扇屏风,也并未绘有黯淡漆纹,材质反是由绢纱所制,且屏风共有四面,每面各绣着栩栩如生四时之花,分别是梅、兰、竹、菊。
檀木博古架上摆件,也都是她没见过玉器宝物,们不如司俨书房内青铜装饰那般,总是稍显冷厉谲怪,反是都很别致典雅。
小姑娘迈小步在这书房中转了一圈后,心中自是欣喜万分,亦惊讶地用两只小手捂住了嘴,明显是一副兴奋模样。
“鸢鸢。”
裴鸢循着声音回身看向司俨时,却见他已然走到了她的身前,亦朝她伸出了手。
裴鸢正诧异,却见司俨复又摊开了掌心。
随即,一个珠鸢形状的可爱的铜镇便探出了小脑袋。
那珠鸢模样娇俏又可爱,正张两只小翅膀,呈即要往天空飞翔姿态。
而铜镇原是用于置在茵席四角,防止人在跪坐在其上时,茵席会移位。
且铜镇形状多为虎首和狻猊,很少有人会打种珠鸢形状的铜镇。
裴鸢盈盈剪水眸一直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个小小的铜镇,因珠鸢这种体态娇小的鸟,带着一个鸢字,她便知道,铜镇应该是司俨亲自设计,并命匠人特意为她打造。
欣喜和幸福铺天盖地地向她袭来,裴鸢却仍用小手捂嘴,她兴奋到都不知该同司俨说什好了。
司俨见女孩并未言语,也没有接过那珠鸢铜镇打算,不禁微蹙锋眉,低声问道:“不喜欢吗?”
小姑娘慌忙摇首,亦从他手中小心地接过了那个可爱的珠鸢铜镇,“我喜欢!我好喜欢的!”
裴鸢看向那珠鸢铜镇时,颊边的笑容甜美至极,一看便是沉浸在幸福和喜悦之中。
看她单纯无邪的笑容,司俨竟有出神,他也没想到,裴鸢竟是会高兴。
他亦在不知不觉中,被她盈盈笑容慢慢感染,唇角竟也呈现出了微扬的弧度。随即,他稍显冷郁眼在看向女孩面庞时,也温和了许。
鸢,可为对敌凶猛鸢隼。
也可为,他掌中娇鸢。
司俨复又凑近了女孩几分,待他微微俯身后,又用手摸了摸那铜鸢光秃秃小脑袋,“喜欢便好,那我便命人将青阳殿所有铜镇,都换成珠鸢铜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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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姑臧降起了霖霖春雨,自二人成婚后,司俨每日在睡前,都会亲吻她额头。
裴鸢每每被他亲吻后,心中虽然都会很兴奋,却也能明显觉出,司俨予她的吻并无什温度,态度虽不敷衍,却也不是因为喜欢才做出的举动。
但她这日属实欣喜,也便忘了女儿家矜持,待司俨亲完她的额头后,她竟也情难自禁地予了他回应。
她用唇轻轻地碰触到男人冷硬下颌后,却又因心中的羞赧,飞快地别开了小脸儿。
司俨原本正阖双眸,即要入睡,却觉下颌竟是蓦地一软,随即他鼻息也沁进了小姑娘乌发上淡淡馨香。
故而男人眸色一深,便猛地将害羞小姑娘锢在了怀里。
之后的时当,裴鸢边听着殿外风雨飘摇之音,眼角也娇气地沁了泪珠。
云收雨住之后,男人细心地为她拭去了小肚子上雨水痕迹。
裴鸢今夜没怎么抗拒事,司俨待她的方式也很克制温柔,虽然态度依旧稍显强势,却没有新婚之日那么粗.暴。
待男人搂她沉沉地睡下后,亦将大手轻轻地覆在了她的小腹上,裴鸢耐身上种种不适,也很快地闭上了双眼。
虽知司俨并不喜欢她,但她的心中仍有欣慰,最起码他不如从前那般,只是将她当成一个小孩子。
现在的司俨,终于将她当成女人来看了。
*****
次日一早。
裴鸢刚一起身,便觉小腹痛极,随后便发现自己竟是突然来了月事。
三年前她曾险些溺死在未央宫的沧池中,虽然自那之后,班氏也时常会让她喝调理身体汤水和苦药,但裴鸢还是会在每月中的几日犯些小毛病。
今晨的腹痛就让她连说话都觉费劲,可既是已经到了辰时,她便该起身,同司俨一同去谦光殿听政。
司俨更换好衣物后,见裴鸢小脸煞白,还一直用小手捂肚子,面色不禁微变。
明明他昨夜已经很克制了,难道还是伤到她了吗?
裴鸢艰难地由着绛云将她搀了起来,司俨时抬声对侍童命道:“王后身子不适,去将国师唤到青阳殿来。”
“诺。”
裴鸢很想同司俨解释,她今日腹痛是因为月事不顺,但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司俨时已然坐到了她的身侧,亦将大手安抚性地覆在了她纤白的手背上。
那国师也很快赶到了青阳殿,待他替她把脉时,裴鸢却觉,她越看颍国国师,越觉眼熟。
他…他…怎么跟亓官邈长得一模一样?!
难不成亓官邈从上京的郊外失踪后,竟是去了颍国,还成了颍国的国师?!
司俨看出了裴鸢异样,便同她解释道:“在这里,他唤邹信。”
裴鸢惊诧地点着头,见那国师神情也有躲闪,便更加确定了,此人便是那个神医亓官邈。
亓官邈一直敛眸,在司俨眼皮子底下,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实则他最是清楚司俨让裴鸢听政的缘由,他知司俨怕自己解不了情蛊,才让裴鸢这个娇娇贵女学这多东西,以免他去世后,她会在颍国难以自保。
亓官邈为裴鸢诊脉时,觉她体质虚寒,便为她开了方调理月事方子。
他也不知为何,番在颍国得见裴鸢时,便觉得位小王后于他而言,竟是有种莫名亲切感。
裴鸢虽是个娇滴滴女孩,却总给他一种多年故友感觉。
故而亓官邈又往那药方中添了几味可明目和增强记忆力药材,以免小王后在学习过程中,会过于辛苦。
毕竟司俨他脑子和别人不大一样,他对小王后的求怕是也会很高。
亓官邈退下后,司俨也终于知道裴鸢实际是因为月事才腹痛,终于心绪稍舒,便低声嘱咐道:“你今日既是难受,便不用再随我去谦光殿听政,躺下好好休息罢。”
裴鸢却神情坚定地摇了摇头,软声道:“没事夫君,我今晨还是可以去的。”
见女孩鬓边散落了许的碎发,司俨顺势将们拢到了她软小的耳后,复关切地问道:“没事?”
裴鸢重重地点了点小脑袋。
她觉自己得坚强起来,不能因小事就贪懒,否则若她今日不去谦光殿,颍国的那些官员又该有其他猜想了。
为了掩盖自己憔悴的面色,裴鸢在去谦光殿之前,还难能在面上涂了绯色的胭脂。
在谦光殿听政的那一个时辰,裴鸢也一直仪态端庄地坐于垂帘之后,并未有任何失常之举。
司俨原本还很担心她,却是丝毫都未料到,裴鸢个娇气小姑娘,竟还挺坚强的。
他觉裴鸢腹痛应是有所缓解,便又将心思都放在了国务上。
待封国诸臣皆都退出了谦光大殿后,裴鸢小脸儿惨白,就连胭脂也掩不住她的憔悴,却强撑精神跟在了男人身旁。
待二人从谦光殿而出后,司俨刚同裴鸢说些什,却听周遭的宫人竟是惊呼了一声,“殿…殿下!”
男人眸色不禁一变,待度看向裴鸢时,却见她娇小的身子竟呈往后倾倒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