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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觉得很好看吗？”顾阳回答。
“哪里好看了啊，很尴尬啊。”
顾阳指指屏幕，又呵呵地笑：“女方无理取闹的样子，和你好像啊。”
夏晴脸色一窘，清了清嗓子，交叠双手，严肃道：“我那是吃错药了，请别把我和这种无脑情节相提并论，谢谢。”
“偶尔这样也没关系。”顾阳把脸转回去，继续看着屏幕，微笑，“也挺可爱的。”
夏晴心里一顿，想骂他没规矩，张了张嘴，竟说不出来。
他们就这样默默看着视频，一对假情侣放完，画面上又换了另一对。这次是一对姐弟。姐姐是出名性格爽朗彪悍的女艺人，而弟弟是个高冷小鲜肉，两人一开始就充满了疏离，女方不停地勉强自己充当淑女，而男方则完全不明白对方的用心，偶尔配合着完成剧情要求的任务也是心不在焉，全程都显示出不耐烦和敷衍。
这一对夏晴倒是看得认真，全程皱紧眉头，也没工夫吐什么槽，只是很防备地抱紧了自己的手臂，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显得一脸严肃。
看到一半，她就忍不住站起来给自己倒水去了。
顾阳忙按下暂停，说道：“后面就好了，后面他们关系可好了，这是这档节目人气最高的一对。”
夏晴捧着水杯，拿自己的背对着他：“都是演出来的，认真你就输了。”
“我倒觉得这一对特别像真的。现在姐弟恋接受度很高啊，你看他们的眼神，只有真的在乎才会那么害怕接触，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那是演技啊，你不也会吗？”夏晴不耐烦地坐下，抓起鼠标要关掉视频。
孰料那放在鼠标上的手被另一只手覆住，顾阳欺身过来，定定看住她：“我不会啊。”
“不好玩。”夏晴向后倾，努力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别玩了。”
“我没在玩。”顾阳一脸认真。
夏晴的手抽走了，他的手又跟上来，这一次紧紧抓住，无论如何挣扎都不放开。
视频被刚才鼠标那误点的那一下又点开了，画面中的女明星问道：“我年纪比你大，你介意么？”
男明星说：“不介意。”
然后男明星问：“我年纪比你小，你介意么？”
女明星说：“不介意。”
夏晴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视频里的对白加速了这种焦虑。一股与先前全然不同的烦躁，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关掉这该死的视频。
她抬起被没抓住的手伸向鼠标，却又被顾阳的另一只手抓住了。这下双手都被禁锢，她被他包围在椅子上，无路可退了。
屏幕外边，顾阳靠近了夏晴，他的眼睛带了一点夜色的迷离，口气充满拷问：“你究竟在介意些什么？是哪些要求我做得不够，所以我不可以？”
他问得很直白，甚至带了一点点任性的自负。
他问的是为什么我不可以，因为在他的理解中，他们没有任何理由不应当在一起。
“我觉得，你不是会在意年纪的人。”顾阳盯着夏晴的眼睛，“你也不在乎我是不是足够的有成就。甚至，在我最低潮的时候，反而是你对我最好的时候。那时在故乡看见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我连淋着雨跑去酒店找你，心里都是高兴的。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当我重整旗鼓，当我想再靠近你的时候，你反而总是要走呢？”
“我……”
夏晴说不出口，她不能说自己憎恨爱无法长久，这个理由说出来，恐怕任何人都会笑她拿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因为爱，本来就无法长久。不论是在追求爱人时海誓山盟的人，还是那些穿上礼服交换戒指的人，其实他们都没有足够的信心与一个人厮守一生。不然这世上为什么要有离婚，为什么一个约定开始了之后还能够解除。这一切不过是喜新厌旧的人给自己的借口，方便你在开始的时候就为自己找好退路。万一哪天厌了倦了，好挥一挥衣袖，转身再寻找下一轮精彩。
就像，自己的父母，轰轰烈烈地在一起，却毫无留恋地分开，转身将8岁的她丢进寄宿学校里，就像……从来都没有过这么一个孩子。
呵，所谓爱情的结晶。
也不知为什么，能伴随爱情而到来，却不能随着爱情的毁灭而消失。
长大后，夏晴扪心自问，好像自己也无法保证一时的心动能延续多久，可能是三天，可能是半年。诚然她现在面对顾阳会心如擂鼓，但这会持续多久呢？对方对自己的好又会持续多久呢？就是不考虑年纪，他们的职业也相差太远，即便现在在一起了，未来可能长久吗？
夏晴觉得自己承受不起。哪怕感情尚未开始，她就已经在考虑结束的问题，这样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埋下了不幸的种子，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雷区。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她不想要这样的关系。
可是在这个情景下，她也无法把道理跟顾阳说通。
她知道，他是不可能听得进去的。
“你先放开我。”夏晴扭动了一下身体，对方力气太大，实在挣脱不开。
果然，顾阳不听她的。
不但不听，他还不断前倾，将身体靠近过来，越俯越低，最后贴近了夏晴的脸……
吻了上来。
夏晴的唇被他稍嫌灼热的唇贴着，他手上用力，嘴上却很轻柔。对方并没有过分，只是这样驻留了一刻便即离开。除了那清晰的柔软的触感和短短一时的窒息，夏晴的脑中并没有其他任何记忆。
大脑在这一刻断了线，连同那许多顾虑，那许多愁绪，通通地，都抛到九霄云外去。
顾阳放开她的双手，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态：“好了，现在你要打我也可以。”
他侧过自己涨红的脸，送到夏晴面前。
这是他的第一次冒犯。过去夏老师说什么，他就只能听什么，小心翼翼举步维艰，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就惹得对方讨厌。
可是随着两人慢慢接触，顾阳渐渐发现夏晴对自己根本没有那么多的防备。她在自己面前会放松，会忘记包袱，有时候会像个少女一样幼稚得让人觉得可爱，有时候又像个巨人一样坚强到让人心疼。
千变万化，每一面都截然不同，却同样地让他觉得惊喜无限，让他由衷喜欢。
于是他渐渐不愿意再叫她老师，他有意无意地会用心试探。今天的举动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长久以来都有个声音在他心中，催促他上前、再上前。
可是真的这样做了，好像效果与预期并不相同。夏晴的反应让他失望，也倍感忐忑。这样做可能适得其反，也可能令他永远失去开始的机会。顾阳伸着脖子，双眼紧闭，像在等待命运的宣判。
夏晴伸出手来，在他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
象征性似的，手掌轻飘飘地沾了沾对方的脸皮，然后撤开。
“算了。”
夏晴舒出口气，她还不至于真的要如此计较。
可没有惩罚，却胜过任何惩罚。顾阳鼓起所有勇气的举动被对方这么轻飘飘地一笔勾销，就像是在心上被重重打了一拳，又叫他如何甘心，如何情愿？
视频仍在播放，男女明星已经互通心意，开始依偎着共赏夕阳。对比画面外头，顾阳一脸失落，像被人打过一拳似的，满面都是委屈与不甘。
女明星在视频声音软软地问：“你喜欢我什么？”
男明星于是开始肉麻，一桩桩一件件地列举，从刚开始见面的尴尬，一直说到误会解开后的悸动。原本高冷的面孔上出现了一丝羞赧的红晕，演技真好，夏晴看了一眼。
然后，她伸手将视频关掉。
“回去睡觉吧，你明天还有戏拍。”
顾阳闷闷地坐着，动也不动。
“别孩子气了，还要我送你走吗？”夏晴说，“我可搬不动你。”
顾阳于是站起来，一声不吭地走到门口。像只摇头摆尾前来讨好的小动物，忽然被主人闷头打了一棍，走的时候什么精神都没了，垂头耷耳，可怜兮兮的。
“还没完。”
他的手抓在门把上，在开门之前低声说道。
夏晴有些愕然。那声音虽然很轻，不过夜色更静。房间里没有杂声，本来就听得见彼此呼吸。
她几乎要以为，那是他心里说话的声音。
这时，顾阳的声音又抬高了一点：“晚安。”
他忽然回头，抓过夏晴的肩膀，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凑到额头上蜻蜓点水地一吻。
夏晴凝固在原地，看他把门拉开出去，然后才想起呼吸，方才停止的血液一下冲上脸庞。
这真是……越来越了不得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