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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世界有自己的游戏规则,你的世界亦然。
不是不想看你自由自在,但更不希望看见你摔到鼻青脸肿,再也爬不起来。
夏晴强迫自己撂下狠话,这些日子他们越走越近,要是顾阳因此而错过机遇,那她真的会引咎终身。
到底是太过年轻,没栽过跟头,所以在学会珍惜之前,反而先学会了任性。
夏晴叹了口气,这可能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年龄、阅历,或者说,人生的背景。
她希望顾阳正视自己的事业,不要走上歪路,可这样一番苦心,似乎没有那么容易被理解。
顾阳听了夏晴的话,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喝完了手上的粥,帮她把桌子上的饭菜残渣都收拾掉,才拎起垃圾袋,低低说了声:“我走了。”
夏晴说重话是觉得不敲醒他不行,可见他一言不发,心中却也不由得忐忑。
她面前的顾阳……好像从来没有这个样子。
他从来是有话直说,一张嘴巴向下连着心,每一句话都是从胸口直接掏出来,又直愣愣地扎到别人的胸膛里去。
而现在,他突然变成了个哑巴。
“你不说点什么再走么?”
夏晴不害怕沉默,但她怕顾阳的沉默。
“没什么可说的了。”顾阳垂头,默默转身走向门口,“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房门在他身后关上。
而他背对着大门,连头都不回。夏晴望着紧闭的大门,拳头在长长的袖子里握紧,指甲扎到掌心,极锐,极痛。
她不愿去看,哪怕指甲深嵌进皮肉里,弄得掌心留下鲜红的印记,几乎破皮流血,也不想看。
痛的时候,只要工作就好了。反正工作是做不完的,一件结束了还可以接另一件,只要不想停,就永远没有结束的一天。
可是这几天,夏晴打开了电脑却总是对着空白的文档发呆。一片惨白的屏幕上倒映出的不是她自己憔悴的脸,却是那天晚上顾阳失落离去的身影。
她又点开那段清唱的音频,听到那宛如校园民谣一样清新的曲风,无数的画面在脑海中掠过,沉淀成文字,流淌到指尖。
夏晴也不知是第几次写下歌词,只是一面跟着旋律哼唱,一面就自然的有歌词浮现。她随意地打出文字,不作太多雕琢,只跟随曲调略微调整一下韵律,待几遍循环过去,一首歌曲填完,点击保存。对着电脑数了数,已经是第八个版本。
没办法,每次听都好像有不同的感觉。
然而新闻里却没有太多关于顾阳的消息。
既没个人的,也没组合的。这两天on安静得有些出奇,什么通告都没有,一个采访也没上。就连金牡丹奖颁奖礼庆功宴缺席的事也没有报道,不知是记者大人们真的大发慈悲放过了他,还是有更大的风暴在无声地酝酿。
夏晴隐隐约约地,从一些小道消息里听到,好像卫东爵要准备解约。
原本他才是组合里风头最劲的团员,又是队长,所以第一次演乔珊妮的偶像剧就拿到了男二的角色。
可不幸的是,这一次处男作出师不利,尤其是山寨服装的问题,成了一笔抹不去的黑料。所有的剧照都成了铁证,一时间各大网站都流行转他穿山寨设计的对比图,讽刺挖苦的帖子开了一楼又一楼,让他原本冷酷桀骜的个人形象打了个大大的折扣。
公司安排资源前对合作方审查不过关,给艺人的名声造成了负面影响,这是经纪公司的工作失误,自然会引发艺人的不满。卫东爵本来是新近各鲜肉中最当红的,听说早就有经纪公司有意向挖角,此时趁他与公司关系不合,想要撬墙角的人便开始蠢蠢欲动。该准备该公关的,都暗地里波涛汹涌。
果不其然,谣言没流传几天,一则单方面的解约申明就从BP公司的死对头精锐经纪公司发出,宣布卫东爵与BP即日解除合作关系,退出on组合,转投精锐全权负责其所有演艺事务。
此讯一出,立刻引发轩然大波。而更让媒体沸腾的,是最近风头大盛堪与卫东爵媲美的顾阳,被指为了引发这场解约风波的□□。
申明发出后几个营销大号纷纷爆料,说顾阳在电视角色收获大量人气后恃宠而骄,不停向公司索要更多个人资源,不但夺走了卫东爵出个人专辑的机会,还屡屡对媒体及合作方甩脸子。而正是他一方独大的霸团行为,激发了团内矛盾,才导致了卫东爵出走。
不仅如此,这些营销号还旁敲侧击说,一山容不下二虎,卫东爵出此下策实在是无奈之举,他既然在BP走投无路,另谋他就当然也无可厚非。
夏晴看见这条消息,简直气得差点把手机给砸了。
明明是自己想另觅高枝,却非要拉个替罪羊给自己背黑锅。这一篇篇稿子的语气与口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猫腻。可是寻常看客哪会管得了这些?这种公关伎俩内行看门道,外行却是看热闹。
大家见这些文章似是而非,都会不知不觉地被带着走。这些营销号看似事不关己,实际却是借着八卦的名义把脏水都一股脑儿地泼到了顾阳头上。这一来二去无中生有,顾阳就是想辩解,也会越描越黑,有口难言。
最糟糕的还不止这些,微博上各路有名有姓的媒体们,这时有不少跳出来说了风凉话,说什么团队内讧不内讧不知道,人红脾气大倒是真的。
这两句话分明没有任何逻辑关联,可放在一起,又有多么的误导!
夏晴知道顾阳平时说话就不把门,最近又十分抵触应酬,万一他在拒绝别人的时候不懂得加工,那与人结仇根本是分分钟的事。
可为什么,他受了这么天大的委屈都不来告诉自己?
前几天媒体上诡异的沉默,一定就是组合解散的谈判期,要是那个时候能够早点发现对方的阴谋,是不是就能阻止这场危机发酵?
可为什么他当时不来找自己商量?他以前什么事都喜欢找自己聊的啊……
夏晴想到这里,忽然在心底暗骂自己。
明明是她说,要“减少接触”的。
她还说,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所以顾阳心灰意冷。因为她说了那番话赶他走,于是他就真的默默地离开,一句话也不留。
以前夏晴总以为对方说话不经大脑口不择言,万万没想到,自己自作聪明,竟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手机“叮”地一下震动,不是微信,是条娱乐新闻弹窗。因为设置了关键字,所以在锁屏上跳出显示。
“顾阳告假暂停活动,遭粉丝机场辱骂抗议。”
夏晴点开新闻,里面是机场现场照片。一群不知是卫东爵粉丝还是团队粉丝的姑娘们高举着抗议条幅,上面写着“顾阳滚蛋,团队败类”的句子。
她们齐齐比着拇指向下的鄙视手势,表情亦满是憎恶。所有人都是黑帽黑衫,衣服上一个大大的V字划着鲜红的叉叉。可见抗议的人是多么恨他,不但要说、要喊,还要这样整齐划一地穿出来,生怕正主看不见。
夏晴点开新闻内含的视频,看见画面不远处的顾阳在保镖的护送下从B市机场入闸,沿路的粉丝朝他扔各种写满脏话的卡片。大概她们知道丢臭鸡蛋和烂番茄会立即被保安抓走,所以特意准备了许多轻飘飘的彩纸,虽然这些纸不能伤人,但纸上的词语可以。
画面里的顾阳带着墨镜,看不见确切的眼神,但很明显,他的视线在那些纸片上短暂停留了一下,然后,如同被刺痛般脚步顿了顿,默默带起了挂在脖子上的耳机,装作没有听见现场震耳欲聋的抗议和谩骂声,走入了候机大厅。
夏晴手指颤抖地关掉视频,她看见顾阳的耳机线根本没有插在任何机器上。他根本就听得见现场任何一声辱骂。这么做,可能只是因为当众被骂太过尴尬,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应对,所以才得装作听不见,自欺欺人罢了。
那些口口声声爱过他,为他欢过呼喝过彩的人们,那些靠他赚钱时将他捧到天上的人们,这时候不知都去了哪里。舆论的可怕,是一夕之间就可以毁掉一个人,更何况是顾阳这样根基不稳,又毫无靠山的人。
夏晴的担忧成真了,她一语成谶,却一点点也不感觉到得意。相反,她恨极了,她恨这个世界就是自己看透的那样势力。一个人必须足够圆滑在能在风雨中不倒,没有人能独善其身,进这个圈子,就必须要陪着玩这个游戏。
真是恶心透,厌烦透了!
所以顾阳才选择休假,选择回到自己的老家去的吧。
夏晴把新闻滑到最后,读出最后的两个字:“回乡”。
顾阳的老家在山清水秀的H市,他们曾聊起过家乡的风物,谈过家乡的水土。夏晴知道,他家的老房子在清晰潺潺的山林南部,那里有满山的茶园,有苍翠的竹海。
于是她退出了新闻,打开了火车订票软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