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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句话的双瑞瞬间瞪大双眼，满脸惊骇，只觉得自己的头顶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砸了一下。
过了不知多久，他看着自家少爷没有任何光彩的眸子，用抖个不停的手在他眼前使劲晃了晃。
没有眨眼，更没有任何反应。
就这样又试了好几次后，双瑞自喉咙处发出一声难以克制的哭音。
他虚脱般的伏倒在床边，“少爷……呜呜呜呜……怎么办啊……你的眼睛……呜呜呜呜……”
林十安摸索着碰到了他的头，然后在他脑后抚了抚，“好了，不哭了，一会让外面的人听到了。”
双瑞抓起被角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但还是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我提前告诉你这件事，就是为了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最要紧的是不能让沈公子那边的人知道。”
双瑞憋得通红的小脸抬了起来，眼泪珠子还挂在脸上，抽噎着道：“为，为什么啊，少，少爷。”
林十安微阖双眸，“我不想他愧疚。”
“主子。”
此时在沈衍的房中，墨敛和墨羽都跪在轮椅前，“我们该返回上京了。”
其实他们早就该动身离开了，若不是因为林小公子的事情，也不会耽误这么长时间。
沈衍没有说话，神色间唯剩冰冷和漠然。
“主子！”墨敛见状便有些焦急起来，“若您再不启程，恐怕那些人又要伺机而动了。”
一旁的墨羽也正要开口劝谏，却忽然神情一顿，和墨敛两人眼神锋利的朝门口方向看去。
‘砰’的一声，李全大力推门而入，“沈公子，我家少爷醒了！！”
“安安。”被推到床前的沈衍第一时间便握住了林十安的手，满眼都是他那张苍白的小脸。
林十安忽然有些庆幸自己伤在背上，这样他趴在床上，正好可以避免跟沈衍直接对视。
不然时间久了，对方定会起疑。
“那瓷瓶里的东西你喝了吗？”他的声音中还带着虚弱。
沈衍没想到林十安醒来丝毫不顾及自己伤势，反而先问起这件事，心头就像是被一根挂满倒刺的长鞭狠抽了一下。
“那瓷瓶里的，是什么？”
林十安笑着弯起了眼睛，像是很高兴的样子，“是治你腿疾的药啊！”
话音一落，房内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墨敛和墨羽两人。
“你……”沈衍的身体僵硬到了极点，“你从何处寻来？”
“地方我现下已经有些记不清了，”林十安忍着疼痛，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是一个白胡子仙人托梦告诉我的。”
此时，系·白胡子仙人·统苦涩的看着镜中的景象，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就为了这种不着边际的事情，”沈衍的语气中压抑着痛苦，“将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这怎么能叫不着边际……唔呃……”林十安情绪一激动，直接扯到了背上的伤口。
沈衍神色陡然一紧，“是我不对，你别动。”
林十安微喘着气，发出一声轻笑，“这还是第一次见你承认错误。”
说罢，他便摇了摇沈衍的手，“如今你的腿可有反应？”
沈衍听到这句话，微微垂下双眸道：“有。”
有个锤锤鬼。
系统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东西是他给的，他还能不清楚情况？
昆仑寒隐草至少需要十日方能见效，沈衍现下顶多是在夜间睡觉的时候发发虚汗。
不过他这样说，系统也能理解。
毕竟这是林十安历经生死才取回的药，这样说无非是不想让对方觉得心灰意冷。
林十安听到他说完，脸上的笑容更灿，只是眸中一片空洞，看上去有些不对劲。
“呜……”这时，一旁的双瑞忍不住发出一声哽咽，然后立刻捂住了嘴。
李全靠近低声道：“怎么哭了？”
双瑞硬忍着伤心，半掩着嘴道：“少爷醒了，我，我开心。”
此后的几天，沈衍都一直亲自照顾林十安。
他提出要回来与他同住，没想到却被林十安拒绝了。
“我这伤都在身上，你若过来，换药都不太方便。”
不仅如此，他还觉得小家伙有意跟他疏远了许多。
只要双瑞在场，林十安便不让他喂药喂饭，还动不动就开口支他回房。
沈衍心下虽然极为失落，但却都依着他的意思。
这天晚上，墨敛再次提出了返京的事情。
其实他十分能理解主子的心情，但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沈衍的眸色深沉如同幽潭深渊一般，他看着两人，薄唇轻启：“明日返京。”
第二日清晨，沈衍来到林十安的房中，一进去就发现双瑞正在喂他喝药。
双瑞一看见他，便有些紧张的对林十安道：“少爷，沈公子来了。”
林十安尽量使自己的眼神显得自然一些，刻意眨了眨双眸笑着道：“沈衍，你来了。”
墨敛推着轮椅靠近，沈衍开口道：“可觉着好些了？”
林十安扬起唇角，“早就好多了。”
说完这两句话，房中忽然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沈衍低沉的嗓音再次响了起来，“我今日，便要启程回京了。”
林十安倏地挺直腰背，可刚刚坐直了一些他又轻轻地靠了回去，“好，路上小心。”
沈衍现下离开也好，不然他得了眼疾的事情迟早会被发现。
“你不留我？”沈衍看着他，蹙紧了眉心。
上次他不过只走了半月，小家伙都极为不舍，这次却反映如此平淡？
林十安浅浅的笑了笑，“你自是有正事要忙，我又何必缠着你。”
可此刻的沈衍，偏偏就想让林十安缠着他。
他静静的看了林十安一会，直到离开前，心底的那句话始终都没有说出口。
听见沈衍离开的声音后，林十安急忙对身旁的双瑞低声道：“快拿纸笔来。”
“是！”双瑞马上放下手中的药碗，将文房四宝取来后放在小桌子上端到了近前。
林十安摸索着，歪歪扭扭的在纸上写下一句话，等晾干后马上叠起交给双瑞道：“想办法悄悄塞给墨敛，不要让沈公子发现。”
双瑞用力点头，一脸郑重道：“好，少爷您放心。”
沈衍离开时，最后看了一眼林十安的厢房。
他放在扶手的指尖用力收紧，连手背上的青筋都浮了起来。
“主子？”
沈衍收回目光，薄唇冷漠的吐出一个字：“走。”
马车将要出发时，双瑞却忽然从院门跑出，然后一头扑到了墨敛怀里。
一旁的墨羽一惊，头一次露出呆滞的神情。
墨敛更是不知所措，浑身僵硬的就像一个傻子。
双瑞整张脸像烧着了一样，但他还是强忍着羞怯，将那张纸塞到了对方手里。
等完成任务后，他连墨敛看都没看，闷着头就飞跑了回去。
“何事？”沈衍冰冷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
墨敛还愣着，墨羽马上躬身回道：“主子，是双瑞送墨敛来了。”
说完，他就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变成木头人的同僚。
片刻后，马车车轮缓缓转动，没一会就消失在了村道上。
林十安知道沈衍彻底离开后，沉沉的叹出一口气。
说不失落是假的，但现下他只能如此。
从隔天起，林十安便不再掩盖他患了眼疾的事情。
没过几天，其他人便都发现了。
林十安靠在床上，听着他们的哭声无奈的笑着道：“我这眼疾真没你们想象的那般严重，指不定到明年开春也就好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李全等人就哭的愈发伤心。
“少爷……您这是犯的什么傻啊……一个梦而已……怎么就能……”
显然他们跟沈衍想的一样，认为所谓的仙人托梦都是虚无缥缈的事情。
林十安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也不做辩解。
等到众人情绪稳定了些，林十安开口道：“双瑞，你去院中喊一声，叫房上的那些人下来。”
“少爷，他们不是跟沈公子一起走了吗？”
林十安浅笑道：“你去便是了。”
“好。”
双瑞跑到院中，双手围在嘴边仰头喊道：“各位大哥，我家少爷叫你们下来！”
眨眼之间，七八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便从房顶各处跳了下来，猛地吓了双瑞一跳。
其他人在院中等着，只有领头那人进了厢房。
“墨刑，拜见公子。”
林十安眼神空泛的朝声音响起的方向转去，“方才的那些话，你们都听到了吧。”
墨刑低头，语气严肃道：“是。”
“若你忠心于你家主子，现下便不要将此事告知于他，”他停了一下，“至少也要等他回到上京以后。”
墨刑蹙起眉心，略想了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拱手道：“是，属下遵命。”
大半个月后，沈衍一行人抵达上京。
前脚刚至太宸宫，后脚皇帝就派人将他宣去乾明殿。
此次赈灾一事，灾民最后不仅得到了妥善的安置，且连当地的那些蠹虫贪官也被沈衍借机拔除了不少。
但皇帝却对这位带回万民伞的太子没有半分好脸色，反而斥责他心机深沉，不顾大局。
沈衍坐在轮椅上听着玉阶上的不断传来怒斥之语，面上虽然神色沉重，但心底却漠然的冷笑一声。
等他被皇帝挥袖赶出乾明殿时，天色已然黑了。
回到太子居住的太宸宫后，沈衍一脸阴沉的挥退宫人，自己独自坐在寝宫之中。
大约一炷香过后，墨敛从侧窗翻身而入。
“殿下。”他跪在地上，头埋得很低。
沈衍神色间满是冷漠，“何事。”
墨敛喉结微动，背上的衣袍早已汗湿，“墨刑从长济府递来了消息。”
沈衍眸色瞬间变的凛冽起来，“说。”
墨敛咬了咬牙关，深吸一口气道：“墨刑说，说林公子的眼睛瞎了。”
话音刚落，沈衍眸中便爆发出一股森然的杀气，无边的冷意仿若化成实质，令人不寒而栗。
“属下该死，”不等他问起原因，墨敛便立刻道：“恐怕那日林公子回来之时，眼睛便已经不能视物。”
冷汗一滴滴掉落在地，他却连动都不敢动，“只是林公子一直刻意遮掩，殿下您的注意力又在他那些外伤上，故而才没有发现。”
墨敛刚看到墨刑传来的密信时，当即就被惊一身冷汗，可他没想到殿下的反应比预想中的更令人惊惧。
此时，先前的一幕幕不断的从沈衍眼前划过，每一幕都充满了苦涩和心酸。
小家伙为何自从清醒过来便开始躲着他，甚至有时候排斥他的靠近，就连他走时的反应都那般淡然冷漠。
这一切的一切，如今全都找到了答案。
“出宫，回长济府。”沈衍低沉的嗓音冷如冬水。
“主子，万万不可！”墨敛立刻膝行了几步，“此事还需……”
“推我出去！”沈衍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墨敛脸色泛白，紧闭着眼睛垂下了头，“恕属下……万死难以从命。”
“很好。”沈衍怒极反笑，忽然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竟使他从轮椅上直接站了起来。
他大步朝殿门走去，墨敛见状心中大惊，就这样趴着死死的抱住了他的双脚。
“殿下，切勿因一时……”
他话还没说完，便目眦尽裂般的瞪大了双眼。
沈衍此时也反应了上来，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墨敛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原，原来林小公子的药，是，是真的。”
这事太吓人了，比殿下发火还要吓人数倍。
他那时想着，林公子平日虽然懒散了些，但确实个极为聪慧之人，怎会因为一个梦就以身犯险。
如今想来，只是为了那瓷瓶里的神药找个托词罢了。
沈衍显然比他更早的想到了这点，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而急促，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处在情绪爆发的边缘。
此时墨敛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倏地从地上爬起，然后慌乱的在自己身上摸了起来。
等他满头大汗的从腰带摸出双瑞给他的那张纸条，便赶紧展开递到沈衍面前。
“殿下，此物乃林小公子在出发前差人偷偷塞给我的！”
沈衍看了他一眼，眸中的神色让墨敛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展开之后，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行字——
[眼疾之事，不必挂心，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