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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文德和苏媛珍怎么也不会想到，再次见到沈衍，竟然是在医院的太平间里。
沈衍的尸体是死亡五天后才被发现的，警察已经调查过现场，确认死者为自杀。
等林天时和卫怀兰赶到医院时，苏媛珍因为昏倒被送进了病房，只有沈文德守在那里。
“老沈。”林天时看着一夜之间仿佛老了许多的沈文德，语气十分沉重。
沈文德的眼珠动了一下，然后僵硬的抬起头来。
“老林……”他说的每一个字就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衍衍，他……死了。”
卫怀兰捂住自己的嘴巴，一连串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
林天时的身体撑不住晃动了一下，脸色变得煞白。
在两个孩子分手之后，他们夫妻俩当然怨过沈衍。
但在生死面前，什么恩怨就都不算数了。
林天时深吸了一口气，刚要说话，身后却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林十安来的这一路不知摔了多少跤，衣服裤子上满是灰尘，手肘处蹭破的伤口，血都流到了手腕上。
林天时和卫怀兰的心脏瞬间揪了起来，他们明明没有将这个噩耗告诉安安，他到底是怎么找到医院来的。
“沈衍他生病了是不是。”他喘着气，表情明显是故作轻松的样子。
三个人，谁也没有开口。
因为心痛到已经没有办法回答他这个问题。
林十安见状，便蹲在沈文德的身前道：“沈叔叔，沈衍他在哪个病房？”
沈文德看着他，眼神说不出的苍老。
“叔叔，我，我不进去，我就在门外……偷偷看他一眼。”
林十安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行吗？”
林天时见状赶紧伸手，想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没想到林十安就是铁了心的要沈文德一句话。
“小安，”沈文德的声音都嘶哑了，“衍衍他死了。”
林十安瞳孔猛的缩紧，不知过了多久，他竟站起身尴尬的笑了一下。
“我不看他了，他不愿意见我，那我，我就不去了。”
说着说着，眼泪就从他的眸中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可林十安仿佛若无所觉，依旧笑着说：“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了，我不缠着他了……以后都不了……”
“请问，你们谁是沈衍的家属？”
两个警察拿着一个专用的袋子走了过来，见沈文德费力的站起身来说了声‘我是’，就把手里的袋子递了过去。
“这里面装的是沈衍的遗物，你们……”
话还没有说完，袋子就被林十安直接拿走了。
“诶，你……”
林天时赶紧道歉，而沈文德则是低低的说了一声，“警察同志，他也是家属。”
家里发生这么大变故，家属一时情绪失控也是很常见的事情，警察点头表示理解。
又说了几句话后，两个警察就离开了。
沈衍的遗物很简单，几件衣物，一个兔子玩偶，还有一部手机和一封遗书。
林十安的指尖抖的难以自控，以至于展开遗书时，双眼都无法聚焦。
他半跪在地上，将遗书放在了医院走廊的座位上，一行一行的看了过去。
遗书上说到了沈文德，苏媛珍，沈澜，甚至连林天时和卫怀兰都有一句道歉。
就是没有林十安。
半个字都没有。
无论他看多少次，没有就是没有。
再打开沈衍的手机，里面也是毫无他存在的踪迹。
仿佛他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在沈衍的世界里存在过。
林十安用尽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一步一步的朝太平间的方向走去，卫怀兰见状赶紧追上了他，然后哭着拉住他的手臂摇头。
“妈，”林十安整张脸没有半点血色，就如同一个纸人一般，“你总要让我看他最后一眼。”
林天时上前环住了卫怀兰的肩膀，眼中同样溢满了悲伤，“让孩子去吧。”
林十安进到太平间，一眼就看见了躺在那里的沈衍。
他的下半身装在尸体袋中，拉链下拉在胸口的位置。
因为是失血过多导致死亡，所以死后的皮肤都是灰白的颜色。
林十安活了这么久，见过的尸体不计其数。
哪怕是九幽之下触目皆是的尸山魂海，他也未曾有过一分惧怕。
但此时此刻，他看着躺在那里断绝生气的沈衍，恐惧就像浓雾一般，将他死死地困在这一方天地之中。
无法挣脱，无计可施。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从外套中拿出了老四捡到的那个戒指盒。
他从里面拿出了剩下的那枚戒指，然后走过去从尸体袋中拉出了沈衍的手臂。
【宿主，沈衍已经死了。】
林十安瞳孔微颤，‘我知道。’
【他活着的时候未曾说过一句爱你，就连死前都没施舍过你一句。】
系统也不明白，自己不过是调息了几个时辰，为什么睁开眼睛就发现沈衍气息断绝了？
幻天镜可观万事万物，但就是无法窥见气运之子。
他无从知晓真相，但既然事情已然如此，系统现在只想保住林十安的命。
而唯一的方式，就是让他相信沈衍从未爱过他。
只要没了希望，林十安就会自愿脱离位面，逃过这次天罚。
【一个凡人而已，你要是喜欢，还会有更好的。】
‘不会了。’林十安喃喃道：‘没人会比他更好。’
说完这句话，他就将手里的戒指套向了沈衍的右手无名指。
遗体因为尸僵还有这两天放在冰柜中的原因，手指的关节已经完全僵硬了。
但林十安最后还是套了进去。
可惜，大了一点。
“没关系，”他笑着流下泪来，“我知道是你买的。”
“我特别喜欢！”林十安把右手放在他的面前，“你看，我都已经带上了。”
说完，他单膝跪地，低头亲吻在沈衍带了戒指的无名指上。
“说好了，要娶你的。”滚烫的眼泪滴落在沈衍的手背上，“既然你没有拒绝，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林十安站起身，温柔的抚过他颈间的刀口。
“别怕，我现在就救你回来。”
凡鹿修炼千年为苍鹿，万年为玄鹿。
玄鹿之血，可修补残体，温养神魂。
但它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效用，便是可以另塑凡人命魂，人死七日之内，皆可重返阳间。
只是这几百万年间，不曾有玄鹿这般痴傻。
妖族修行不易，谁又会为救区区一个凡人，豁出自己一半精血。
【宿主，你别忘了，你只是有玄鹿血统，妖体却并非为鹿。】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林十安平静的可怕，‘你想说，即便我祭出半身精血，也未必将人救得回来。’
【既然你明白，我就……】
‘可若是加上我的躯体呢？’
话音刚落，他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匕首，瞬间就划向了左臂。
这一刀又深又重，皮肤立刻向两侧翻卷开来。
鲜血争先恐后的从林十安手臂上滴淌而下，连绵成线般的全部落在了沈衍的躯体上。
【林十安，】系统这还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难道你真要为了这些凡世情爱，付出你的全部吗？】
林十安听了系统的话，脸色苍白的笑了笑，‘他是我丈夫，是我的认定的妖侣，自然是要倾我所有。’
此时，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
他因为失血的缘故体温迅速下降，全身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帮，帮帮我吧，我知，道你可以。’
系统咬牙道：【你休想！！】
虽然扔下狠话，但就在门外之人进来的瞬间，四周忽然寂静了下来。
林十安明白，这是系统布下了结界。
‘多谢。’
说完，他把沈衍小心翼翼的挪到了地上，然后用右手沾了鲜血，在沈衍的胸口的位置画下一道特殊的印记。
【林十安，你当真是无可救药。】
在他又面不改色的削下一块肉后，系统讥讽又失落的声音响了起来。
如果可以，林十安还想笑一笑，打趣着跟它说两句话。
可他现在真的一点力气都没了。
眼前的光线似乎也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林十安甚至连沈衍都看不清了。
‘真的……好冷啊……’
要是沈衍能再抱抱他就好了。
可惜，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林十安跟系统说完这句话后，就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而他身旁的沈衍，全身已然裹上了一层厚厚的血浆。
‘系统，如果沈衍他……’林十安的声音越来越低，后面几乎已经低的微不可闻。
眼泪在系统眼中不断的打转，最后还是落了下来。
就在林十安气息彻底断绝的刹那，一道白光忽然爆发开来，两人的身体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此时躺在系统眼前的林十安，面容极其惨白，完全没有一丝血色。
左臂和右腿上满是深刻的刀痕，已然露出了森森的白骨，只有几丝血肉还挂在上面。
可他惨成这副模样，临死前唇边竟然还挂着一抹清浅的弧度。
只是因为，他在救他的心上人。
而他临死前却跟他说，‘系统，如果沈衍他活过来后还记得我。’
“那请你想办法告诉他，我林十安，也从未爱过他沈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