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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德吃了楚京一的刀削面,同时也回答了楚京一提出的问题,两不相欠。擦肩而过般的相识,又形同陌路的别过,而且,是生死之别。
因为甘德依旧选择了撞墙而亡,楚京一没有任何阻拦。
当然,奈何桥上,起码,不那么饿了。
他们没有熟到去问对方为什么,也没有因为一见如故而为彼此交托生命。
对于楚京一,他似乎只是损失了一碗刀削面。
对于甘德,他似乎只是将性命交给了阎王爷。
旁人看着莫名其妙的楚京一,在甘德死后,没有一点表情浮动,终究还是认为,自己是想多了。
可潜在的,无论是对于楚京一还是甘德,那再寻常不过的询问,也不寻常。
掌教愤怒于甘德窥探天机。
那天机是否真的是天机,或许是天时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甘德只能算是个小插曲,即便他已经算是在历史的长河中重新塑写了自己的价值,但现在看来,还是个插曲。
坎水营只是要抓这个叫甘德的,无论生死。
可这里有昊天教教主,自然面子要给很多。
楚京一只是给甘德一碗面,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甘德摔了碗,装了墙。无论是地上还是墙上,终归是有一些本就不该有的东西。
而五营之一的坎水营,也是迅速,一盏茶不到的功夫,面汤还没凉就被打扫了,鲜血还没凉就被清理了,尸体还没凉就被拖走了。
似乎从未发生什么怪事,只是少了一碗刀削面而已。
可人,却多了很多。
这些人有的是为了韩玲玲,有的是为了何宁,有的是为了吴峥,有的是为了楚京一,而有的,也许现在只是为了甘德。
“只是个无用的逃犯,霍营主未免有点儿兴师动众了吧?”许久不说话的韩哲说了话。
这里是齐国地界,他一个齐国军人,即便是有各种大人物在场,他也得说话。
这些年教坛日益强大,即便掌教建立了两教之后,只是在燕国筑了一座教坛,但到了现在,教坛却并非是简单的教坛。因为十几年前五神官合一,组建五行营,教坛在神官的领导下日益强盛。
是的,很早以前神官有五人,只是因为另外的一个故事,只剩下了最强的沈君洛而已。
这些依旧算是插曲,因为神官抓人这几年都抓疯了,中原很多人都算是见怪不怪了。
可坎水营营主亲自来抓人,却只是这么个平庸的人,着实有些疑问。
“哦,我等前几日听从神官大人指令,前去燕国复命,顺道抓了这个神官大人要的甘德。若是因为刚才的事情打扰到了大人,实属抱歉。”霍宗微笑说道。
只是顺道而已,难怪这般简单。
可楚京一知道,这顺道也许是对的,复命却并非简单的复命。
霍宗这时看了一眼楚京一,觉得有些面生,但又怕触怒了吴昊,所以只是微笑作揖,然后与吴昊寒暄了几句,便带着尸体离开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
还是不要再见到了的好,当神官真的查清楚了事情,那就不是相逢可以解决的了。
还是一切都没有发生的好。
可最觉得不可能当做没发生的,其实是那两个人。
哪两个人?
大老板和小老板呗。
辛辛苦苦的刀削面,就这样被别人吃了,还死了,这怎么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兴许是知道了她们的想法,楚京一笑着说道:“刚才的面是被霍营主要抓的人吃掉的,自然是吴教主付钱。”
这话没有太大毛病,甘德怎么扯,也只能是跟昊天扯些关系,可吴昊脸色一下子就变差了。
刀削面肯定不贵,但这位大人物亲手做的刀削面,到底算是贵还是不贵呢?
老板这回本打算来个兴师问罪,可又被楚非拦下来了:“今儿过节,我请大家吃饭。”
这话算是上句接不住下句。
刀削面钱还没给呢,楚京一就要请人吃饭?
况且,楚京一这种扣货会请人吃饭?
而且,这是过得什么节?
哎?刚才甘德说的是什么时间来着?
第十二个月,第八天,这是什么节日?
甘德其实被掌教追杀的原因,就在这算法上。他能算出时辰,自然,或者也许,能算出一些大时辰,比如,天时。
这些也算是后话,眼前的话,则是什么节日。
很明显,古人早该知道这个节日,上古便有的节日。在大周时代,应该叫“大蜡”。但不知为何,这里没几人知道,就算是昊天教教主,居然也不知道。
也许,是他的上面那位,不想让他知道。
第十二个月,第八天。
腊八。
腊八要喝腊八粥,这个很重要,楚京一要请大家吃的,也正是腊八粥。
可两位老板连刀削面都不会,腊八粥怎么可能会?
“我们今儿吃腊八粥,就是做粥。里面什么干果都放些,反正喝着像粥,像甜粥,就好了。”楚京一随意说道。
好家伙,这解释好像是比刀削面简单,但也不简单。这个时候,能有多少干果?这可是寒冬哎。
大老板也很无奈,可也没办法,只能从小老板那里找。
小老板本就不大,稀奇古怪的吃的也有些,但着实是稀有。但这位客人要吃,哪怕再难,也得给做。
“姐,那可是十几个人的口粮啊,这小子摆明了难为我们嘛!”小老板气愤说道。
没等大老板说什么,听到这话的楚京一倒是先开口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现在狼都套来了,你们还惦记那点儿干果?”
这话听着没什么寓意,但两个老板哪能不知道他说的孩子是谁,所以,就算是把身上所有珍贵的吃的都拿出来,这粥,也得做!
就见两位老板忙乎来忙乎去的,不一会儿,这粥真就做出来了。其实早在霍宗来的时候,魏繆张阔几个人就来了,一说是楚京一请吃饭,那叫一个意外啊。
可这粥上来了,众人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意外。
这粥黑的黑,白的白,糊的糊,脆的脆。但楚京一说了,要甜的,所以,起码是闻起来有股子香甜。
楚京一拿起就吃了起来,饿死鬼冯夺更是吃了起来。
可其他人嘛……
也许是不饿吧,不怎么想吃。
但楚京一请吃饭,那就得吃。而且是这两位大人物做的饭,就算是吴昊,他也得吃。
这不,就算对面坐着的是昊天教主,冯夺还是开始了调侃:“吴教主,这粥你觉得如何?”
如何?这做的是粥吗?这东西,要是放在往常,以吴昊的脾气,那就不是简单的掀桌子。
可……
“那个……楚小兄弟,这粥你觉得如何?”
吴昊可算是看明白了,他怕那两位老板,两位老板却不知为何怕楚京一。那就别怪我多活几十年了,这好与不好,还是楚“老大”你说了算吧。
“人要是饿了,什么都能往嘴里放,往肚里填,我觉得好吃,怎么,您老不和胃口?”
只听咣当一声,小老板摔了一下做饭的锅。
吴昊那叫一个崩溃啊,这雷,怎么又甩到自己这儿了。赶忙说道:“好吃,好吃,人间美味啊。”
自己身边有子辈,更有孙辈,他们可没见过自己家老爷子这般不要脸过,就算是对着神官,那也得是神官有理,吴昊才会服软呢。
那……这两位老板到底什么来头啊?
想归想,闹归闹,吃还是得吃。
这不,一伙人不管是喜欢吃还是不喜欢吃,都算是吃了,就算是最没眼力的叶青璇,也用舌头添了几口。
所以,楚京一请的饭,终究还是吃饭了。
“常言,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饭也吃了,该走的人,也该走了。”楚京一忽然这般说道。
吴昊知道他说的是自己这伙人,所以,他立马拱手道:“与楚小兄弟虽只见过这一面,但交谈之际还是受益匪浅。日后要是再相遇……”
“该如何便就该如何。”楚京一冷冷地说道。
这话说的很直接,也很斩钉截铁。
但越是直接,便越是透彻。
他们怎么说也是两教之人,而楚京一,是四宗门的人。
日后中原,定然是这两股大势力的主战场。今日是今日,明朝是明朝。一碗饭,一份情。
而后,是敌是友,该如何便该如何。
吴昊很少遇到比自己还直,还冲的人,所以很是欢喜,即便老是着他的道,但他没有恶意,自己自然不会有怒意。
吴教主笑着挥了挥手,没再说什么,但也是就此别过了。
总算,两教的七大姑八大姨是走了。
这饭吃完了,一切又该回归主线才对。
“你俩怎么还不走?”楚非忽然说道。
他对谁说的?
居然……是魏繆和任风来。
两人当时就傻了。
“师兄……吴教主已经走了,咱还是不开玩笑了。”任风来笑着说道。
但楚非的脸上没有展现出半分玩笑。
“尘归尘,土归土。这都腊月了,再过几天更是大节日,你们就不打算回家里去?”楚京一平静说道。
“师兄,我做错什么了,您要赶我走?”
“对对对,京一,我做错什么了?你也要赶我走?”
楚京一此时,看着那空空的腊八粥的碗,说道:“什么都没做错,因为你们什么都没做。”
“师兄这话什么意思?”任风来皱眉道。
师兄你失踪了七日,我找了七日,你当时若是再不回来,我肯定会为你报仇的。莫不是因为我报仇报错了?
“还不明白吗?今日韩玲玲能杀我,明日别人也能杀我。到时候我靠什么?靠你这个失了势的北寒掌旗令?还是你这个二百五的赵国军人?”楚京一惨淡笑道。
这话很不礼貌,但句句属实。任风来在别人看来,是为了自己的道而选择离开北寒重新修行的,可他自己知道,北寒的白虎,如今是多么没有势力。
至于魏繆,他的智商,保护楚非?
算了吧。
“师兄的意思……”
“这还不够直接?你看看人家吴家人,再看看沈君洛的五行营。倘若今日之人不是甘德,而是我楚京一,你就算拼了命,杀了人。我还是会死。当然,我不是甘德,到那时候,我都没有一碗刀削面下肚。”楚京一无奈说道。
楚京一这话,其实再明显不过了。
现在的任风来,不再是简简单单的掌旗令,他是一只白虎,马上就会长大的白虎。他需要什么?不是师兄去教他什么,而是反过来保护师兄。
至于魏繆,李牧的态度尚不明朗,若是哪天抽了风要害楚京一,魏繆起码能够作为内线提前通知他。
所以,他们必须走。
任风来很聪明,他明白了,所以,他知道他得走。
魏繆不聪明,但他好像也明白了,所以,他知道他得走。
“师兄,今日一别,不知何时相见,但无论何时,你都是我师兄!”任风来强忍泪水说道。
魏繆没说话,因为他怕自己说不好,说得楚非有个三长两短的,更是怕自己一说话,便真就哭了。
楚京一把大家吃完饭的碗一个个摞在了一起,脸色平静地说道:“待到他乡遇故知,把酒言欢不知时。”
随后,任风来便走了。而魏繆,也走了。
楚京一很不舍,但他自己最是清楚为什么要让任风来走,真的是为了造势?
不是,他是想让自己这个师弟快些强大起来,不要像龙莹一般,现在还在病床上。
生死一线的病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