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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四面立敌,白若鬼比之前要习惯了许多,除了自己还不能死也不想死的想法,再无他念。
不知是谁暗中使了火术,白若鬼还未回过神,身上的衣服已被烧了一半,幸而没伤及头发皮肤,然而整个人的模样却暴漏在外,尤其额头上的神之火印以及魔尊之标志,清晰分明地印在了所有人的眼里。
“是魔尊!”
“是魔尊白若鬼!”
“是她?”
“是她!”
……
无数的声音呐喊,无数的仙剑祭出,直指白若鬼,只要一个人的一声令下,那无数的仙剑便如密雨一般攻向白若鬼。
这个能做出此命令的人,自然只有紧紧碍着白若鬼的掌门,千煞风。
千煞风距离白若鬼太近,若有人贸贸然去杀白若鬼,必定会伤及他。试问谁有能力承担伤害掌门的罪名呢?
万剑逼近的苍穹之下,千煞风持着剑指向白若鬼,神色颤抖。
白若鬼转身看着昔日好友对自己刀剑相向,心中十分寒冷,抬手间有火焰升起。
是神之火!
除了千煞风,所有人都不由捏了一把汗,甚至后退数步。远处云上的君泽也因此倒吸了口冷气。
君泽笃定心思纯明善良超乎常人的白若鬼,定然做不出用神之火去伤及他人之事,然而,被封去了七情六欲的白若鬼,他实在难以下定论。前一刻他还在为白若鬼面临的处境担忧,这一刻,却为其他所有人担忧。他不想白若鬼有事,也不想其他人有事,然而他却没有能力阻止。纠结的结果,便是继续如以往静观一切。
白若鬼虽没有修为,却拥有可敌千千万万神兵利器的神之火,这让人如何能不害怕!
千煞风却十分不担心眼前的神之火,只是看着白若鬼,开口道:“你想杀了我们吗?”
不等话音落下,白若鬼已经出口反问:“是你想杀了我?”
千煞风眼神颤了下,坚定道:“是!没错!白若鬼,知道我是怎么坐到这掌门之位的吗?那是因为我向前任掌门发过毒誓,粉身碎骨也要将你杀了!”
此刻,那颗因见到昔日好友而热起来的心,彻底地冰结。
“我救了你……”声音微弱,不由自主地发抖,“我们是……朋友……”
“那又如何?!”千煞风如同一头发怒的野兽,嘶吼道,“白若鬼,你可知这十年里我过得是多么地凄惨,处处不受待见,常常被人欺辱,只因我这阎王之子的臭名声!若不是我答应前任掌门要将你杀了,此刻的处境怕已是生不如死!”
知道如何?不知道如何?
白若鬼冷冷地笑,“所以你要用我的命来保全你自己,枉我救你,枉我把你当朋友……”
或许,只是因为她没有如他一样,经历这十年的光阴,只是在十二仙道里度过短短数日,所以,她还如最初那般的心境,而其他人,早就变了。
白若鬼尚未回过神来,千煞风的那把剑已经刺入了她的胸膛,而她连躲开的机会都没有。鲜血顺着剑刃落下千丈。同落下的,还有男儿的泪水。
一众昆仑弟子目瞪口呆,没想到人人闻之变色的魔尊,就这么被掌门轻而易举地杀害!
千煞风瞪着狰狞的泪眼道:“我就笃定你不会用神之火!白若鬼,十年过去了,大家都变了,你怎么可以还一层不变呢?”
是啊,她怎么可以不变呢?
怎么可能不变呢?
她不是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吗?
白若鬼猛然挣脱了千煞风的剑,摇摇欲坠地站在飞毯之上,任凭胸膛鲜血涌流,她却仰天大笑,笑得血泪喷洒,“哈哈哈……天火烧死我的家人,野兽吃了我的未婚夫,蜀山的臭道士杀了我的零蛋,百里哥哥离我而去,小黑也离我而去……如今,连朋友,也……没有了么?
你们所有人恨我,想要我死,可是我……我错了吗?”
生平第一次这样撕心裂肺地问,是在问他们?是在问天?还是在问自己?
这样撕心裂肺痛彻心扉的声音,令人无不动容,然而,又有谁会去心疼一个魔呢?
远处云上的君泽震撼地看着这样的白若鬼,心中百感交集,终是不忍看下去,决心冒着风险将白若鬼救上一救。
毕竟是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之躯,这刺穿胸膛的一剑,令白若鬼脸上血色全部褪去,终倒了下去。然而,神识却还倔强地清醒着。有那么一瞬间,她想用神之火将这些人都杀了,然而,仿佛有个什么东西高举着她的良心,让她无法做出所想之事。
微弱的声音喃喃:“如果过往我都做错了,那么我绝对不要再错下去了……”
飞毯突然一个跳脚,将白若鬼身体紧紧包裹住,想要逃窜,却被众人围在了中间,无路可走。
然而,无论众人怎么施法,怎么用剑砍,也无法将那包裹得犹如蛋壳的飞毯给割开。
飞毯里,失血过多,将要昏迷的白若鬼,如死人一般呆呆地睁着眼睛,躺在一片漆黑的混沌之中。
一片白光闪现,君泽出现在了这片混沌之中。亦是他施法,将飞毯变得无比坚硬,形成坚固的保护罩。
君泽大步走过来,将白若鬼抱起,施下医治的法术。
外面的攻击愈演愈烈,君泽要一面支撑外面的攻击,一面要施法救治白若鬼,平时就缺少修行的他,此刻汗如雨下,渐渐支撑不住。
白若鬼一直紧抱着的昆仑剑突然脱离剑鞘,光华大振,照彻天地。一个如仙如神的身影于光华之中出现。
墨清明刚一出现,便施法拉开了君泽,将白若鬼抱入怀中,输以修为救治。
再不救,她就死了。
不论理由是什么,他不想她死。
君泽怔怔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墨清明尊上,先是震惊,接着想不明白,然后是一股脑儿不解的愤怒。
“尊上果然没死,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可尊上竟一直藏在一把剑里!为什么?”当注意到墨清明注视白若鬼无比温柔的神色时,君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呵呵……”
君泽十分不甘心地大笑,内心早已怒火成灾。
“原来尊上已经陷入儿女情长之中,这样不可自拔了吗?”
墨清明终于理了他,“你在胡说什么?”
君泽心头慌了一下,毕竟生平第一次这么大胆地和尊上说话,然而怒火中烧,难能抑制,“我胡说了吗?尊上何不回想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呢?为了白若鬼,尊上究竟做了多少不可思议之事?既然那么喜欢她,大可将她捆在身边,既安了自己的心,也安了天下的心。却为何,为何要躲在一把剑里炸死?!你可知昆仑前任掌门因你的死而疯,昆仑也因你的死而毁,这天下大乱也都因你……你是如何狠心,为了一个不堪的小娃娃,而置由你一手创建起来的昆仑于不顾,置天下安危于不顾?!”
面对满腔怒火的质问,墨清明却十分冷静,抱着白若鬼站起,却只道了一句:“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令我失望。”
什……什么?君泽吃了一惊。他看不懂,实在看不懂这样的尊上。他把他看做自己最大的信仰,也是因为从来没看懂他。
他不是神,不是仙,不是人,也不是魔,不是鬼,更不是妖。六界从来没有一处属于他,他也似乎从来没有站在六界之中任何一界。
所以,说什么他置天下安危于不顾,实在有些可笑了。因为,他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个天下啊!
不过,他君泽不正是因此而将这样的尊上看作自己无上的信仰么!如今却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当君泽满满羞愧之时,墨清明已经将白若鬼完全治愈,看着白若鬼在怀里睡得香甜,他莫名地有些欣慰。
墨清明抬起手轻轻摸了下白若鬼的脸,心中突然间涌起一些感慨。想他在这个孩子身上给予了多少的希望,多给予了多少的信任。然而,事到如今,这个孩子却竟如那些人一样,令他失望了。
即使封了她的七情六欲,她依然这样不顾后果不分是非地出手,不管目的是什么,这样不顾大局的作为,实在无药可救了。
也罢,他还是中断对她的期望吧,免得以后更加失望。
墨清明抱着白若鬼走到君泽面前,道:“你不是说如今只有云荒门可以给她一个安全之地吗?那么,便由你将她安全地送到云荒门。至于掌门之玉,我过会给她。”
君泽愣了一下,连忙接过白若鬼,点头:“好!一定不负尊上所望。”这态度的突然逆转,令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墨清明:“……”
外面,当众人集齐一千零二剑,施展最强剑阵,打算一举击裂那飞毯形成的外壳时,可不等剑阵齐发,那飞毯已自行散开,一天神般的白衣身影悄然出现,震撼了所有人的视线。
君泽抱着白若鬼,在墨清明的法力相助下隐了身,修为不到一定境界看不到。故,众人都只看到了一个身影,那便是修仙界至尊,昆仑的创始人,墨清明。
漂浮在空中即将齐发的剑突然不约而同地抖了一下,发出一阵嗡嗡鸣声之后,如同失了风力的风筝,齐刷刷地往山谷落去。眨眼间,天空干净得十分清爽。
“是尊上!”
“尊上没死!”
“尊上……”
无数惊喜的声音中,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唯独千煞风站得笔直,双目满是怒火地瞪着那白衣凛冽的半透明身影。
“你们可都看清楚了,那并不是墨清明尊上,那只是一个亡灵!”千煞风持剑指天,大喊道。
方才还晴朗的天空,突然间乌云笼罩,豆大的雨水淅沥沥下了起来,湿了所有人的衣裳,唯独墨清明姿态如初,白衣飘飘。雨水穿透他的身体,将他衬托得更加虚无缥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