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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鸾牵着聂萱的手,一同走去罗汉床边,姐妹俩挨着对方坐下身来,青鸾压低了声音:“怎是瘟病呢?京城里不该有瘟疫呀!如今不是只有晋江城里在闹瘟疫?话说,林夫人的父亲林大人该是晋江巡抚吧?这……”
青鸾装作想不明白,聂萱攥紧了青鸾的手,同样轻声回道说:“上个月底,晋江那儿给咱寄来了不少物件,多数都是给咱们姑娘家用的。但是,有一个小包裹被丢在角落里,我好奇就打开看了,里头是一套杯盏和一支雕工精湛的牛角簪子!想来那牛角簪子又不值钱,但是做工不错,我就顺手拿出去,想对着光看看那牛角里头的纹路是个什么样儿的……”
青鸾仔细听着,当聂音提及了“一套杯盏”时,就意识到了,这或许就是关键。
聂萱咬了咬唇,像是犯了天大的祸事一般满脸羞愧,“我刚走到院子里看着这簪子,就听见姨娘和姐姐回来了,怕被看见我擅自拿了东西,音姐姐会数落我,就把手藏在身后。是我不小心,身子正好磕在水缸旁边,手没拿稳……那簪子,就掉进了水缸里头!青鸾姐姐,你是知道的,正秀阁里那口大水缸,大得很呢!那么深的水缸,我怎么捞那簪子呀……”
说着说着,聂萱的眼睛又红了,眼瞅着这就是要哭的样子。青鸾赶紧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安慰了几句。
“萱姐儿,别怕,慢慢儿说!这发簪掉在水缸了又怎么了?那水缸里头的水,平日里也不是用来喝的呀!”
聂萱抬头,看着青鸾,正色回道:“水缸里的水确实不是用来喝的,可是平时洗个手或是浇个水什么的,都会用那缸里头存水。便是在音姐姐发病前一天晚上,迎香要给姐姐准备宵夜,我见她用水缸里的水洗了碗勺!”
青鸾怔怔看着聂萱,一时间还真懵了神。
难道说,那水缸里的凉水,才是导致正秀阁里爆发瘟疫的关键?
“青鸾姐姐,我本来也不觉着那有什么问题,可是我就在音姐姐生病的时候听到林夫人嘀咕了一句……说是……那意思就是……”
聂萱慌了,青鸾紧紧攥着她的双手,额头轻轻点在聂萱的太阳穴,轻声安慰道:“在我这儿,什么都别怕,姐姐会帮你!无论事情究竟怎么糟糕,总有解决的办法!”
聂萱已经抽泣了起来,那双满是氤氲的眸子盯着青鸾看着,她知道,其实青鸾平日里再对旁人凶悍,但对自己的亲人从来都是温和可亲的。这一点,就像是王妃。
王妃对待下人也是颇为严苛,不许他们有任何逾越举动。所以这么些年来,都没有一个丫鬟有胆子敢主动爬上宸王的床榻,更别提是背后做什么不齿之事了。
记得自己生活在南宫月身边时,南宫月的精心呵护耐心教导,一直都让聂萱感到甚是安心喜欢。虽然,每逢佳节之时,她都会与林氏一起小住几日。可这日子一旦过了三天,她就不乐意留在林氏身边,还是喜欢住在南宫月的锦园里。
这便是后来,林氏一直担心聂萱与自己不够亲近的原因了。她倒是感激了南宫月因为丧父而郁郁寡欢,那段日子,女儿回到自己身边了,宸王也多来了自己屋子许多次。
这一切,旁人都看在眼里,心如明镜。阮嬷嬷借着聂青鸾这一病,总算是点醒了南宫月,使她现如今不再消极怠慢了生活。
聂萱记着王妃的好,也记得青鸾对外表面上冷若冰霜,背后却总喜欢拽着自己一起玩耍的日子。打心底里,她是信任青鸾的。
在青鸾得病的那会儿,她自然焦心。只是她很清楚,自己不能给曦园添乱,这才忍住了没敢主动往曦园跑。毕竟,如果让林氏察觉自己的心思总是在正房那儿,多半她就要不高兴了。
她一旦开始对自己生疏,就会让人时刻紧盯着自己,生怕自己出卖了她什么一般。
聂萱十分厌恶林氏的监视,无奈之下,她也只好装作乖巧听话,让林氏放松了警惕。
现如今,因为林氏的松懈聂萱才能随意走动,如今倒是帮了青鸾的大忙。
“也就是说,你见到的那个包裹,里头的东西本来就不是给林夫人用的?”
青鸾听着聂萱的陈述,彻底丢弃了聂音误送礼物而导致自己得病的想法。
“音姐姐先才也还在说,那东西沾染了什么……”聂萱的手掌心还在冒冷汗,青鸾用自己的汗巾给她擦了擦手,柔声言道:“这会儿更要庆幸你没有一起得病了!”
聂萱突然扣紧了青鸾的双手,不让她动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青鸾,“那牛角簪子,肯定也是染了病的!否则怎么会那么多人一起得这瘟病?青鸾姐姐,你可知道,那些一起生病的,都和迎香住一个屋子里呢!”
青鸾点点头,懂了聂萱此刻来找自己诉说此事的真正目的。
“萱姐儿,你别多想。这件事,我会帮你安排好,不会让林夫人怀疑到你头上!”
又是好一阵子安抚,聂萱的心情平静了之后,青鸾亲自送她到了曦园门口,目送着她离开。
曦园之中没了旁人,青鸾让容若扶着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阮嬷嬷紧随其后,想等着青鸾给什么吩咐。
尚未坐定,青鸾已然开口。
“萱姐儿已经说清楚了,那套红宝银鱼盏确实是音姐儿故意送来的。不过,正秀阁里闹瘟病,或许不是咱们送去的东西有问题,而是那里本来就有问题。”
阮嬷嬷一时没听明白,什么“咱们送去的东西”?
容若双眼一怔,猛地回头看着青鸾,轻声问道:“粥没问题?”
“都煮开了的东西,想来也该是没问题的。本来我就是想试试,倒也真没打算闹出多大的事儿来。起初以为音姐儿和迎香都病了应该是那煮粥的水里有毒物在,可是先才萱姐儿却告诉了我另外一件事。”
青鸾一扬手,阮嬷嬷凑近了她,只听她轻声吩咐道:“正秀阁里的那口水缸你可是知道的,那水缸底下有一支牛角簪子,当时与银鱼盏包在了一起。那一缸水找个理由倒干净,把簪子取出来……”
青鸾的话说了许久,阮嬷嬷记清楚了她的每一个要求后,再复述了一遍,这才起身去往正秀阁。只是,她不会单独去那儿,她还特意先去了锦园约上了南宫月,一同去了正秀阁探望尚未病愈的聂音等人。
容若站在青鸾身旁,小声嘀咕了起来:“那咱们送鸡汤芙蓉粥去……岂不是就等于什么都没做了?”
“嗯,是什么都没做啊!”青鸾开始摆弄起了自己手里的小绷儿,上面还有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没有绣完,“所以咱们可不需要有任何愧疚,毕竟我聂青鸾才是受害的人!”
青鸾瞥了一眼房门口,想着阮嬷嬷做事应该靠谱,自己静候着回音就行了。
容若鼓着一腮帮子的气,“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难说!”青鸾这般快速地否定了自己的说法,容若一惊,“主子可是想到别的法子对付她们了?”
青鸾嗤笑了一声,“对付?谈不上。他们本来就做了龌龊之事,咱们只要静待时机,再彻底揭穿了这一切不就好了?”
“噔”的一声响,容若吓了一跳,却见青鸾手中的小绷儿竟然被她生生掰断了!
这得用多大的力气呀!
容若赶紧掰开她的手细细瞧着有没有受伤,确定了没事儿这才松了口气。
再抬头看着青鸾,她似是在琢磨些什么。毕竟跟着青鸾也有五年多的时间了,容若对她的脾气秉性多少还是有了解的。
青鸾垂眸一瞅身边的容若这般紧张,不免轻笑:“我没事。”
“主子……”容若用极其轻微的声音,拧眉问着:“真的就这么放过她们了?这次林夫人和三姑娘的做法,可是不同于曾经啊!”
“怎会真放过她们!”青鸾闭上眼睛,仰面一笑,似是能看见未来的光景一般,“她们若是能乖乖做人不惹事,我可以不计前嫌。但这几率能有多大?容若,要知道其实这次的瘟病,我没死,就注定死的是她们了!”说着,她笑得越发娇媚了起来,仿佛此刻在讨论的并不是多险恶阴暗之事,而是在叙述这春风下的花朵究竟有几分烂漫……
*
正秀阁之中,所有人都没料到,南宫月竟然亲自来了。只是奇怪的是,阮嬷嬷竟然也跟在她身边一起到了此地。
“老身是谨记吴太医交代的法子,要在郡主身体好些之后,再把这院子好生整理一番,这才能断了再有人染病的机会!”
林氏低着头,站在聂音身边,只是默默听着,不敢有任何主动发话的意思。
聂音看了一眼林氏那低顺的模样,倒也是佩服她能咽得下这口气。
“母亲……音儿身子未愈,如今不便下床给您请安,还望母亲海涵……”
“傻丫头,这话说得多见外!好生躺着,别起来!”南宫月扶着聂音的肩膀让她躺下之后,柔声言道,“我听阮嬷嬷提及了整理院子的事儿,想来你这里也是应该好好打扫一番才能让人安心!眼瞅着你身子并未完全康复,若是还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进了身子那还得了!”
接着,她回过头去对阮嬷嬷说道,“便传我的话,正秀阁里的丫鬟婆子们,听阮嬷嬷的安排,把里外都好生整理一番吧!不该留的东西都处理了,别留下什么祸害!”
一众仆人尽数低头应了令,跟着阮嬷嬷离开屋子,开始了各种倾倒火烧。
闻着院子里一股烧艾草的气味,阮嬷嬷脸上依旧裹着纱布,倒也隔不断那股呛人的气味。她瞥了一眼水缸,似是不经意般地提及:“那口水缸里的水,放了多久了?”
“已经有十余天了吧!”听着身边的丫鬟回答,阮嬷嬷一愁眉,“这可不得了!陈水里最容易藏污纳垢,赶紧倒干净了!来,你们两个,过来帮忙搭把手!小姑娘可抬不动这么重的水缸!”
见不用自己动手做这般粗重的活儿,正秀阁里的丫鬟自然高兴。殊不知阮嬷嬷便是瞅准了这件事不能让正秀阁里的人插手,才特意带了两个粗使婆子来。水缸被倒干净之后,果不其然的,露出了一支牛角簪子。
阮嬷嬷用汗巾包好了簪子,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扔在聂音房门边的一处角落。正好,那一旁的屋梁颜色与这簪子还十分相近,若不是细看,还真发现不了这东西!
“井口也暂时封了,这些日子别用这口井里的水啦!还有啊,那些衣裳全烧了,王府又不是买不起新的!麻利点儿干活,把自己的脸裹紧了哟!”阮嬷嬷好像一直都在忙碌,嘴里不断嚷嚷着,令这正秀阁中的人都无暇顾及其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