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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沉的特别快,夕阳下小贩在最后吆喝着菜价,崇慎闲逛着买了两个文玩核桃,城叔跟着,走得一身汗,拿袖子口擦着额头,走到卖水葱的摊位前,崇慎倒驻足看了两秒,城叔会心走过去问了问价格。
“少爷,是否要买点?”
少爷却一直想乐的样子,跟他摆了摆手。
城叔想,这少爷有时奇怪的很。
崇慎看城叔为难的样子,圆了圆场“不想买,只是看见这些,想起了一个人。”
“谁?”城叔自己都觉得怪了,谁像一根水葱?崇慎又看城叔纳闷的样子,笑着点破“刚才那位姑娘。”
这回城叔倒愣了一下,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等想起是谁也笑了,可不是,俗气的让人过目难忘,那样翠色的布料也不知是哪里买到的,倒是小人儿生的白嫩,一截水绿配一截白腻,可不像极了沾着水露的新葱嘛。
走着走着,远远看见珠市口十字路口站着个人,这时四合院家家户户都在做着晚饭,一阵阵饭香,门不关的甚至能听见炒菜的声音,崇慎也是觉得有点饿了,快走几步,那人掩在西边院子支出的槐树枝下面,走近了才看到,是老王爷的管家穆礼。
崇慎和城叔走上前,穆礼转身瞧见二人,和城叔俩人深深打一恭,崇慎也没抬眼瞅他,直接奔里面中堂间。
堂上坐着崇慎的父亲崇兆祥,索子在旁伺候着,盖碗茶烫口,王爷拖着茶船子,一点点吹着茶上的热气,这时透过氤氲看见崇慎走进来,没有急冲冲,堂堂正正迈步走进来,老王爷抬了抬眼没吱声,倒是侧了侧脸吩咐索子下去备饭吧。
索子出去后,崇慎掩了花梨木门,坐在堂下的描漆大椅上,不说话,坐得端端正正,目视前方,外面的蝉鬼儿这时候吱吱的叫得欢,俩人都不出声,偶尔听见王爷饮茶的声音,在中堂显得更加空旷,但最终还是为父的先开口。
“住的还习惯吗,宅子不大,我看家当置备的也不太全,改天差穆礼送来一些你平时用惯了的,院子也光秃秃的,叫人种些美人蕉,填填绿色。”
美人蕉?听到这个名字崇慎从鼻子里轻哼着笑出来,这院子无美人,种美人蕉可不是讽刺。
王爷把崇慎的小表情都看在眼里,不生气,也不急着往话题上引,他今日来必然是有目的的,而且目的你知我知,就是要磨磨儿子的脾性,顺便关心一下儿子的生活。
“我这些天听到些有趣的谈资,崇慎,你可也听说?”
“不知父亲指的是哪件事。”
这次崇慎回话了,王爷慈爱得看着他,他这个儿子,之前跟他扭着劲,现在认清事情真相,也不服软也不叫屈,但是那是面子上的事了,王爷知道他肯定已经沉淀好几天,看崇慎不像点火就能着的样子,觉得直接说重点就可以。
“说是我要娶一位花季少女做继配的事,但是钟慈那个丫头我只是拿她试一试,你也看明白了,她就是喜欢钱,并不为了你这个人。”
“那父亲您也不能以身试法,这太有违长辈的作风,对钟慈也不公平,叫她以后怎么办。”
“我也是一把年纪,试完她也不会真的娶她,就让她自己看着办吧,以后不要来往,不要添油加醋的声张。”
崇慎没话说,他想起了很多曾经,想到刚刚还在车上跟城叔说他一下子就全都忘了,可是骗谁呢。
一个人在身边待过,多多少少留下了痕迹,再无足轻重的人也有过只言片语,或是一个动作或是一个表情,总是能想起来的,哪怕是最后全都负了彼此,也不至于抽筋拔骨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他跟钟慈,错综复杂,不知道是谁先陷入这片泥潭,后来又是他父亲的应对手段太过决绝,对于一个姑娘来说,也未免有点残忍。
“父亲,不管怎样,您不希望我们在一起,也知道她爱钱,可以用别的方式用钱打发了她。”
崇兆祥看着他这个儿子,想,就以他儿子的倔脾气,若不是自己看明白了,就是打发了那个姑娘,儿子也会置若罔闻,心里抗争到底,旁敲侧击的问崇慎也不是没问过,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他也不愿意用最后这种方式的,不过这样残忍但是有效。
“你也老大不小,身边也该有个女人,但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找个配的上的,不要求达官显贵,但是至少清白,至少她是冲着你这个人而不是你的钱嫁的,更何况这钱也不是你的,是我的,做为你的父亲,要是为钱嫁给你,跟嫁给我有什么区别?”
崇慎看着父亲还想辩解,但是张了张嘴作罢了。
老人家走过的桥比自己吃过的米都多,怕是早就看出端倪,在一次次他与父亲的心理战后,父亲才想到了极端但有效的方式为自己试探并且看是否需要扫掉这枚棋子。
这时的崇兆祥喝着茶,看儿子欲言又止,他怎会不知道儿子想辩白什么,让他找个配得上的,也就是门当户对的,钟慈他去查过,案底清白,没有什么感情史,家室也好,祖上是在沪上做贸易生意的,不为官没有局限,姑娘长得伶俐相,自己在北平打拼,商会也不是好混的地方,老王爷也多次打听商会里的熟人这姑娘的脾气秉性,都说做事利索头脑聪明,王爷其实很喜欢她,觉得什么都不错,那现在就差最后一点了,就是这个姑娘,是否真心爱自己的儿子?
他这个儿子,是从来没有跟自己掏实话说跟钟慈姑娘在一起,哪怕是王爷自己派人去查钟慈的家庭情况后,旁敲侧击的问崇慎是不是到了适婚年龄,可否有意中人,这个不太爱说话,嘴又特别严的儿子依旧以“没有”敷衍。
要说崇慎这个人,外界都传是个世家子弟,纨绔任性,可是那也只限于街头巷尾的茶余饭后谈资,真正见过他真身的也没有几个人。
崇慎打小就是个闷葫芦,也不是说话少到可怜,只是跟不熟的人搭话总是显得冷漠,可能是母亲从小带大的关系,人有些矫情和敏感,对于一个敏感少年来说,总是用眼睛处理事务比用嘴处理要得心应手,很多时候父亲觉得他没有建树,比不上姐姐崇庆,但是随着他渐渐长大,王爷也日益渐老,在府上呆的时间也逐渐增多,对这个小儿子了解也更多。
崇慎总是看明白了一些事情,不说也不辩驳,有自己的主意,并且要是有必要去做的时候他会不打招呼自己去应对,这点随她母亲,尼斝是新疆的格格,嫁给王爷之前俩人也是没有见过几次面,结婚后相敬如宾,时日相处多了之后,王爷是真心喜欢上这个有大智慧的女人,情感丰富不自怨自艾。
都说女孩随父男孩随母,崇庆的性格随崇兆祥,直率果敢,而儿子崇慎长得一副硬朗线条的铮铮铁骨相,但是情感细腻,所以很多时候王爷疼惜小儿子,又怕过多的疼爱变成一种对他的情感负担。
可是身为父母,在终身大事上没有办法不从长计议,在得知崇慎身边有女人的时候,王爷说实话上了很多心,儿子还是不愿多谈,所以王爷只能自己往这件事上牵引他,一次两次崇慎不愿多谈之后,王爷想到了更快捷的方式,先接触钟慈姑娘。
立春那天王爷请人叫了钟慈姑娘到公馆,说是想与商会合作,提供自己在菜市口的几栋公寓做为学生运动活跃者的工作场地,成立北平自己的新派主义月刊,当时南京上海等地已经有大批文人学者组建了颇具正能量的杂志报刊,北平此时也是蠢蠢欲动,这是一个合适的契机,需要有人提供给这些文人学士场地做为灵感聚集的场所,但是发行以及后续宣传,还需要商会支持和出面,维持书报领域的平衡与和谐发展,而商会方面的对外负责人就是这位钟慈小姐。
钟慈当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穿一件驼色毛织的分体职业装,这种装束不多见,毛织料在当时刚刚流行,能驾驭好的不多,敢穿的也不多,姑娘齐耳短发,皮肤微褐中带着蔷薇色,气质脱俗,干脆利落的,眼神形体神态穿着都好好的体现了她的特点,干练强势,充满时尚与智慧。
王爷从二楼下来,和善的与她握握手,钟慈落落大方,俩个小时的谈话王爷只谈及最近的时局,学生的夙愿以及对商会的看法,钟慈也有条理的一一应答,不卑不亢,并且大胆的提出建立公益基金会,希望王爷能再另批一笔公益金,做为第一个发起人,为那些有学识和有建树的人们成立永久知识维权基金,让他们更有胆量说实话提想法,王爷很满意,留钟慈在寒舍吃晚饭,钟慈客气的婉拒,王爷掐算着时间,李城也快带崇慎回来了。
一切天衣无缝,钟慈往外走的时候,崇慎正好推门进来。
王爷笑着起身给崇慎介绍钟小姐,又跟钟小姐介绍自己的小儿子,俩人互相望着,王爷随即就又留钟慈在家用膳,结果崇慎说。
“钟小姐忙,不必了。”
送走钟慈后,老王爷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这都碰头了,结果崇慎也看不出破绽,只是坐在客厅沙发上闲闲得翻着报纸,王爷无话,迈步去二楼逗鸟。
其实崇慎翻着报纸根本什么也没看进去,他进门看见钟慈后心里是吓了一大跳的,不知道她到家里来是做什么,父亲引荐他们两个,他才知道是王爷邀请她来的,既然是为公事,那他就没必要多做解释。
实际上,他们在吵架,冷战了一个月,还是这位大小姐闹着要分手,每次都是这位姑奶奶一生气就说要分开,真分开了每次隔几日她都能找办法哄崇慎开心,自然又在一起。
想起她俩刚认识,是去年的酒会,崇慎爱热闹,酒会刚刚在北平兴起,由于王爷年岁已大,他做为儿子经常被受邀,说实话他是喜欢这种新派场合的,红酒西点,大家自由行走自由交谈,他喜欢热闹其实是喜欢看热闹,所以酒会时间他大多数站在远处,跟几个聊得来的闲谈几句,之后看五花八门的人左右逢源处处迎合。
几次下来,他老觉得有一束目光总是追着他,等他越过重重人墙看到钟慈第一眼时,那姑娘一点没怯场,微笑着向他走来。
不是他的理想型,他在心里说。
结果姑娘走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注意你很久了,我叫钟慈,我们可以交往试试。”
按理说崇慎也是26岁的人了,可是由于不太主动的性格,之前也没有正式交过女朋友,断断续续的都是些达官贵族后代的小姐们,期期艾艾的像一株株狗尾花,没有新意全都不重样,甚至留下个支离印象的都少,所以第一次被人这样主动的表白,说实在的,那一刻崇慎心里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做为男人不能不给人家姑娘答复啊,周围朋友都小声起哄,张生还在后面用胳膊肘一个劲的顶他,他愣在那,看钟慈还是微微笑着,不尴尬不逃避,崇慎自己后来都难以想象当时他回答她“好吧,试试。”
这一试可不得了,相处起来这位姑奶奶做什么事情都强势,工作起来像个男人,不工作的时候也带着工作时的气息,说一不二,要风现在风就得吹,要雪三月晴朗的天气也得下雪,崇慎被折磨的不行,但是这姑娘身上也有魔力,就是她那极强的好胜心。
崇慎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人,没有大的人生理想,不低头做人就好,这位姑娘给自己设立很多人生规划,苛刻的要命,但是她步步为营,有时候崇慎是佩服她这一点的,所以忍让着,迁就着。
钟姑娘这冲锋型的性格大部分时间就想牵着崇慎走,可是被牵着的崇慎其实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情绪,不过自觉无伤大雅,愿意迁就着女方。
但是要是崇慎一露出“哎呀,好吧”,“我无所谓”这种她觉得“不求上进”的性格特点时,甚至大部分时间钟慈觉得崇慎对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是“嗯,先这样吧,这样挺好。”她心里就有气,表面上攒着,攒到一定时候就爆发,就大吵一架说不要在一起了。
每次吵完,这位少爷没有一次来哄的,钟慈人生最大的让步就是一次次低头回去找他,换点花样,她知道崇慎的弱点,而且摸的透透的,他受不了直率的表达,他不懂拒绝。
所以每次“我消气了,我错了,咱俩挺合适的,凑合在一起吧。”这种话说完,崇慎都默默地看着她,没有走开。
其实钟慈每次嚷嚷着分手后回去冷静都会后怕,万一哪一次崇慎受够了,她惯用的那一套他也吃腻了,覆水收不回来,她该怎么办?她很害怕,她总是怕失算,但是太过强势的性格让她必须在适当的时候在这份感情里兴风作浪一番,为的就是强迫崇慎说出爱她这句话,哪怕说一次。
钟慈期盼着在她说分手的时候,崇慎能破天荒地抱着她,难堪的跟她示个弱,哪怕只是露出难过的表情,像爱情里的失败者一样跟她说“我爱你,别闹了。”哪怕只有一次,等到这样的结果后她都不会再说分手,她就好好的跟他过一辈子。
可是早晚有一次是失算的,终于等来了,就是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