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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大金道:“炼师休要自责,这事情怪不着你,要怪就怪我们处理得不当,如果我找一个文化高的人去吟诗,就不会有这样的麻烦了。”
清风儿嘟着嘴道:“既然知道无理,就不应该找人来打我们咸宜观,我们也是没法才找温爷来帮忙的。”
鱼玄机恨了一眼清风道:“我们说话,你小丫头就不要插嘴了。”
清风不服气道:“我有说错么?明明是他们喊人来砸我们咸宜观。”
洪大金叹息:“小娘子说得没错,是我缺乏管教,不过我那徒儿也是被人打得狠了他才发火的,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该找你们麻烦。”
鱼玄机本来以为青龙组老大是个可怕的人,想不到此人说话这样的和蔼,而且看起来这样的平凡,根本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凶狠恐怖,听了他这些话,她戒备的心也慢慢的放松下来。
鱼玄机道:“难得洪爷这么的通情达理,不过我们咸宜观门口现在天天这样混乱,我们以后该怎么过日子?”
洪大金道:“炼师放心,那只是些小的太急于收地盘才搞出的乱子,近日长安来了帮扶桑人,他们也带了些娘子过来和我们抢生意,昨日就是他们跟我们对战,你们看到的那些血迹便是我们打斗留下的。”
清风道:“他们到哪里打不好,偏偏要在我们门口打?”
洪大金道:“他们要抢的地盘,正是我们的永兴坊!”
鱼玄机道:“那他们不怕官府么?”
洪大金笑道:“要是他们怕,就不会和我们明目张胆的干了。”
洪大金又道:“我们搞娱乐事业的人,有的事情是见不得光的,上面也不管我们,只要我们不扰民,他们就会让我们自生自灭。”
鱼玄机道:“那洪爷你说温五郎与那常文进先生的事情该怎么处理才好?”
洪大金道:“炼师放心,不会有什么大事,温官爷不见我,是想给我点颜色看看,这些我都是懂的,不过你放心,过不了几日他们都会被放出来。”
鱼玄机长吁一口气,对着洪大金稽首:“谢谢洪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洪大金道:“炼师不要多礼,不过此事过去之后,还望炼师多加管理咸宜观,不要让那些赌博的人去赌了,堂堂的文雅之地,搞得乌烟瘴气的也不好。”
清风道:“洪爷,你这些事情我们小女子可管不了,要么你们自己去管。”
鱼玄机道:“我这个婢女虽然说话无礼,但也说得实在,其实那些人在那里赌博放水什么的,我们都不懂且也管不着,所以还望洪爷理解。”
洪大金笑道:“其实我等的就是炼师你这句话,要是你们咸宜观周边交给我们管理,我保证会让他们服服帖帖的,不过这其中还有件事情要麻烦炼师。”
鱼玄机道:“洪爷你有话尽管说。”
洪大金道:“只要你给永兴坊的官爷写个文书,证明是我洪大金管理咸宜观安全就是,如此一来,我便可以正大光明的接管那个地盘了,别人也不敢罗嗦。”
鱼玄机笑道:“这只是小事,要是洪爷你早说,我们也不会误会致此。”
洪大金道:“江湖上有句话叫不打不相识,今日见到炼师,在下真的是如沐春光三生有幸!”
清风笑道:“原来长安的黑帮大哥也是个油嘴滑舌之徒哩。”
鱼玄机恨道:“清风你又在胡说八道了。”
洪大金摸着胡须笑道:“你这小丫鬟,倒也是机趣可爱得紧!”
正在说话间,那牛车的车夫直着脖子喊起来了:“洪爷,后门开了,我们要不要进去?”
洪大金道:“当然要进,后门必须要进!不过你得小心了,搞坏老子的东西就拿你脑袋是问!”
听了洪大金一席话,鱼玄机这才放心下来,事实也证明洪大金说的没错,温小安没几日便放回家了,罪名是扰乱市场次序,所以薄惩三月。家里交了赎金,所以才关了十五日便放回了家。
常文进也是如此的罪名,也是如此这般的放回了组织,不过当他要受到惩罚的时候,温小安居然冲到青龙组的刑堂出面保了他,洪大金也没法,只好给了这个官二代的面子。
事情还没完,温小安放回家之后,不但勇闯青龙组的刑堂保了常文进的性命,而且还要和他拜把子。这事情气得温官爷和冯林直吹胡子,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至于鱼玄机的咸宜观,虽然仍有打杀行为,但是自从她将托管文书交给洪大金之后,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喧嚣和热闹,而洪大金的生意也很快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鱼玄机仍然吟诗,饮酒,和大家寻欢作乐,日子又恢复到从前愉快的声色犬马灯红酒绿中去。
张司阍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在纸页上写下这样的文字:温小安,善刀技,为人纯朴,无江湖经验,常文进,长安地痞,善刀技,狡猾多智。洪大金计谋过人,使用武器不明,其经营邸舍之间有地道连接。
这些看起来毫不相关的文字其实都指向一个目标,那就是鱼玄机的逃狱,除了温小安,常文进和洪大金也有可能成为此案的重大嫌疑,但可笑的是,官府居然错过了这么重要的细节。
我认为,和张司阍的谈话应该可以结束了,这个时候天色已晚,大约已是戌时时分,张司阍仍然精神振奋滔滔不绝,和我之前谈话时的跳线断弦不同,他逻辑分明思维清晰,完全和之前判若两人,联想到他请我帮忙这事,我现在越发肯定他之前的痴呆和断片完全是装疯卖傻。
不过张司阍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些,说完这些故事之后,他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鱼玄机踏春野游甚至在咸宜观的大花园搞烧烤这些小事,而且他还特别描叙鱼玄机半夜骑马出坊对他温情脉脉喊张郎这个细节,其实这个老头子也是昏聩,鱼玄机之所以喊他张郎,无非是骗他打开坊门罢了,可恨这个老头子还陷入一厢情愿的想像之中,真是可笑得紧,看来人老心不老这话还真是没错。
当时我就准备离开了,不过我没有料到自己的离开得太过仓促了,要是我多待一阵子,也许我就能在张司阍口中听到最为关键最为重要的一条线索,这条线索直接关系到一个特别重要的人物,不过当时我居然忍受不了他的唠叨而离开,这也算是命运之安排吧。
我向张司阍告辞,老头子没意料到我要走,显得怅然若失,他告诉我还有很多细节没有说完,我对他说我时间很紧以后再听你叙谈罢,走的时候我悄悄把那装着金块的小包塞进他的怀里,我才不愿意要这老头子的东西,即便我要帮他的忙,我也不会要他的钱。
况且,我这人是用钱能驱使的么?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冷笑了。
走出酒楼,长安的天空高挂一轮明月,坊间人影交叠,语声窃窃,远处屋宇海浪般蔓延,管弦丝竹之音随风飘荡散去,一如回忆之销魂。
万千灯火宛如降落地面之繁星,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植物特别的清甜之气息,甚至还有淡淡的妇人脂粉香味。
我深深呼吸着这些,我爱长安,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我掏出胸中的文谍,朝着紧闭的坊门走去,在那里的不远,有一间小屋。小屋有面大窗,正对着坊门,里面有个中年人正卧在木桌上酣睡,那正是永兴坊的司阍。
虽然我不忍心打扰他,但是为了案件,我不得不将他叫醒,打开坊门。
他睁开蒙胧的睡眼,带着愤怒的情绪望向我,当他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我的文谍时,这才勉强的赔笑:“这么晚了,使君还要出去呀?”
牛化龙的家住在太平坊,离永兴坊有几个坊区的距离。
在清冷的月光下,我带刀而行,皎洁的月光将我的身影投射到空荡荡的通衢大道上,大道两边巨大的榆树和槐树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密集音响,这空荡使我感觉孤独。
幽暗的通衢大道两边有巨大的明渠,深深的明渠有着脓一样的绿藻,雨天的雨水虽然不致淤积,但雨水过后总是会留下痕迹,那些深深的绿藻就是证明,如果在雨水不多的季节,明渠里甚至会长出许多的植物,譬如高大的蕨叶和鲜艳的野棉花,甚至还有苜蓿长草,这些都是雨水带来的种子。不过暴雨一来,这些植物都会消失一空,了无痕迹,长安居,不太易,连植物在这里也站不住脚呀。
明渠往往是躲藏的好所在,长安的小偷都爱躲明渠,这是长安武候都知道的事实,明渠有的地方水很深,深得不见底,那些水浓得发稠,人在里面呆得久了,再会水的人都会窒息而死。所以一般撵小偷撵到水深处,大家都不会去管他了,人家既然舍得出一命,我们也舍得放他一马。
到达太平坊的时候,大约是亥时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