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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长子司马极把满脸鲜血的皇上司马炎带回狩猎行营,司马炎一直昏迷不醒。
行营里没有太医,司马炎除了几处被抓的外伤,并无其他,但却一直昏睡。皇长子司马极不敢耽搁,命狩猎官兵全体集结,提前回宫。
回宫的路上,司马炎虽醒,却高烧不退,汗湿龙袍。
回宫后,太医会诊,都觉病情微妙——那司马炎不仅心脏跳如擂鼓,就是太阳穴、脖颈、腋下及虎口、手脚动脉等处均青筋暴突,血脉贲张,似汹涌澎湃的潮水喷之欲出!
皇后杨芷将宫女煎好的药,喂给司马炎,司马炎勉强喝进去一些,不久又吐出。
“皇上病情危急,应即立太子。”杨芷胞弟杨骏道。
“这次狩猎,皇上的用意即是立大皇子司马极为太子。”皇后杨芷道,“可是我想让衷儿为太子,衷儿虽不是我亲生,但是我从小养大,特别听我的话。”
“听话最好,这样朝堂才能是我们杨家的天下。”杨骏道。
“司马极生母淑贵妃与我早有恩怨,如果司马极当了皇上,淑贵妃一定会让我陪葬,那时我们杨家均会受累,还谈什么天下?”杨芷担忧道,“我之前和皇上提过此事,可皇上一直嫌弃衷儿愚笨,不愿立他为太子。”杨芷稍停一会儿,又说,“皇上英明神武,何人敢忤逆他的意思?”
“这个……”杨骏捏捏下巴上的短须,压低声音道,“那现在应该有机会……”
杨芷看见杨骏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杀气。
这夜,司马炎虽双眼血红,但高烧已退,精神明朗。他要杨芷铺好诏书,他要立皇长子司马极为太子。
司马炎坐在书案前,刚要书写,杨芷端来一碗药,“皇上,您病情刚好,先喝了这碗药再写不迟。”
司马炎接过药碗,不疑有他,一口喝下,“呃……”药碗刚递还杨芷,司马炎就一口鲜血喷在了那张空白的诏书上,司马炎的头颅一垂双眼圆瞪,就这样去了……
杨芷赶紧将这沾着司马炎点滴血迹的空白诏书挪到旁边,自己在上面写道,“二皇子司马衷仁厚节俭,休息养民,系嫡出,宜承继大统,现立为太子,钦此。”写完后,取过皇上玉玺,端端正正的盖好大印。
杨芷将这张诏书又放回原处,然后将司马炎的两只手放在书案两边,头颅搭在诏书上,“快来人啊,快来人啊,皇上,皇上,您怎么啦,皇上,您醒醒啊……”杨芷一边高声叫人,一边摇动皇上。
当太医们被丫鬟叫来时,司马炎早已断气。
“皇上驾崩啦……”杨芷跪伏在地,嚎啕大哭……
史官从皇上身下取出带血诏书,急令文武百官上殿,宣读诏书。
“狩猎之时,皇上还有意立皇长子司马极为太子,说皇长子天资聪颖,能征善战;二皇子司马衷开蒙较晚,文不能书,武不能战。皇上今日何以如此立诏?”随皇上一起狩猎的尉迟将军高声质疑。
“皇上身经百战,思虑缜密,怎是你我臣子所能揣摩?”杨骏反驳道,“皇上灭吴,统一全国,建立我大晋王朝,如今四海升平,二皇子仁厚,更适合施仁政,你怎知这不是皇上的高瞻远瞩?”
“这……”尉迟将军一时语塞。
“难道皇上刚刚驾崩,尔等就要抗旨?”杨骏厉声。
“臣等不敢。”尉迟将军和众臣皆跪伏在地,哭泣不止。
三日后,太子司马衷,也就是当今皇上,先皇司马炎的二皇子即皇帝位,杨芷为太后,淑贵妃殉葬,皇长子司马极为将军,驻守武帝陵。
宋离跋山涉水来到都城。
城门上贴了一张大赦天下的告示:“先皇司马炎驾崩,尊武帝。太子司马衷继皇帝位。新帝继位,大赦天下……”还没看完,一路风尘的宋离就悲叫一声,晕倒在告示下。
救他的是退养在家的前太医院大夫皇甫一仁。
这皇甫一仁本是千金圣手。可是,先皇后杨芷先天不孕,无论吃什么药物均没有效果,那杨芷只好收养孙才人所生的二皇子司马衷,因司马衷生而愚笨,不得人喜爱,杨芷迁怒于皇甫一仁,将他重打50大板,赶出太医院。皇甫一仁卧床半年,才能下地。
皇甫一仁叫人将宋离背回自己的医馆。他巧施银针,宋离悠悠醒来。
“小先生为何见先皇离世,如此悲痛?”皇甫一仁道,“莫不是小先生受过先皇恩惠?”
“恩惠?”宋离泪如雨下,发疯般大叫,“恩惠?狗皇帝,为什么你这么快就死了?为什么?我该怎么办?我该找谁报仇啊?!司马炎……司马炎……”宋离再次晕倒。
一个月后,宋离被皇甫一仁推荐进了太医院。
可是,司马炎已经死了。
宋离永无报仇之日。
永不能为狐。
宋离恨。
宋离恨人类残忍,枉杀生灵;恨人间无情,庸俗自私;恨自己无能,不能保护心爱的灵儿,恨自己变成了自己讨厌的人类,和灵儿永远不能在一起!他恨,恨长河、恨苍天、更恨命运捉弄!
宋离恨。
他要不惜一切力量摧毁司马氏,摧毁西晋王朝!他撕裂的内心炼狱般煎熬,他千疮百孔,他用一只情狐无比忠贞的力量对抗着,他孤独脆弱,但他依然坚忍的坚持着。
是容姬让他在这永无挣脱出来的巨大漩涡里看到一丝希望——人类都是庸俗的物种,怎会有这样的爱情?他不信,他从随贾后到潘府查看檀奴之死就知道,那檀奴只是诈死,他看见了那只躲进檀奴体内的情狐,他替这只情狐担心,人类女子怎会懂得情爱、珍惜情爱?到时枉送了性命。他本可以禀明贾后,但那时他刚刚混进太医院,贾后若信他,他或许可以平步青云,如若不信,他便要滚出太医院,那他就更没有机会为灵儿报仇了。他决定不说,但他开始关注这件事,情狐的世界是因爱同生共死,难道两个普通的人类能够因爱穿越生死?他不信。
他一路关注着杨府的一举一动,从容姬雨夜盗墓,情狐夫妇神鞭开墓到他们隐居吴家沟,从杨肇和潘芘坟前查案到他们瞒天过海,企图将欺君大案蒙混过关,还有莹妃娘娘的暗中支持,他无所不知,开始时,他以为这件事很快就会露馅,即使他不说,不告密,也瞒不了多久,人类是多么喜欢自保、喜欢踩着别人向上爬的动物,他这么多年来天天接触的都是这样的人类,但他错了,这件事就这样一直静静地流淌,就像奔涌的河流下面有一条不受流水影响的溪流,这细流静静地享受着这简单的欢愉和爱,不论这大河是否冰冻,始终温暖如春。容姬和檀奴怎会这样相爱?他们的父母怎会这样支持他们相爱?吴家沟的吴老汉为什么为了他们可以连命都不要?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类?宋离百思不得其解。
他住在自己的小香谷里,除了那个贴身的太监,他不容许任何人进来,他怕弄脏了这里,对于宋离来说,人类是肮脏的,他们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自己的亲人、朋友甚至是灵魂。容姬是第一个进入这里的人,他觉得她比自己干净,他怕她被别人出卖给皇上或贾后,那天,他趁贾后熟睡,偷偷的在自己写好的诏书上盖了皇上的玉玺,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做,这可是矫诏!是杀头大罪!但是宋离的心让自己这样做,不然这颗心就一直在不安状态,就听自己的吧,死了也好,起码摆脱了这具不是自己的臭皮囊,遗憾的是自己的魂魄永远都不能回到香谷陪伴自己的灵儿,这是永远的痛,这剧痛是司马氏造成的,却只能由自己承担。宋离恨!
宋离要救这个生而异香,对爱忠贞的女孩,她也是如灵儿般的女子啊,他不愿她受辱而死,更不愿她断肠而亡。他从一开始的漠视、冷笑、不信到现在的愿意用命去保护,他变了,又找到了曾经为狐时的心境,他的血液渐渐暖了,仇恨也淡了,他在人间又找到了同类,他不再孤单了,他在这茫茫人世,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他有容姬、有潘安,他想做他们的朋友。所以,他要先将容姬置于一个皇上和贾后都找不到的地方,他认为,只有这个小香谷才是容姬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这样帮助人类,我还是狐吗?宋离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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