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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冷金猊,被翻红浪。
绫罗帐内传来男人与女子交缠的声响。
隔着玉屏风,伺候的宫人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听见屏风后面的动静。
自从上次皇帝险些被李美人刺杀,万寿殿便多了一个规矩,皇帝宠幸妃嫔之时,无论是谁,殿中都必须留下宫人值守。
今日侍寝的是兰贵妃,她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因此还能让宫人避到玉屏风后,换作旁的妃子,皇帝兴致一来,当着宫人的面不管不顾也是有的。
一些妃子忍不住羞赧,床笫之间难以让皇帝尽兴,当即就会被厌弃。
只有兰贵妃,总能想出些新鲜花样逗皇帝开心,对于皇帝让她摆弄那些的器物,更是欣然接受。
帐中女子的求饶声似真似假,甜腻之中夹杂着几丝痛苦,痛苦之中又显出几分怡悦,宫人不小心听进了几耳,面红耳赤之余不由暗自佩服。
难怪兰贵妃入宫三年,恩宠不断,论这般讨好帝王之术,别的妃嫔想学也学不来。
如此过了许久,房中的动静才渐渐消停。
宫人只听兰贵妃对皇帝低声说了句什么,皇帝冷哼:“想去就去,谁敢拦你。”
兰贵妃惊喜的声音立时响起:“谢陛下隆恩。”
半个时辰后,兰贵妃乘着软轿回到幽兰殿。
桂香迎到门口:“娘娘,池子里的水都放好了,快沐浴吧。”
兰贵妃让她扶下软轿,进了后殿浴池。
脱掉锦绣霓裳,兰贵妃踏入池中,柔嫩的肌肤泡在水里,一身红紫痕迹越发清晰。
桂香对此早已见怪不惊,拿起浴巾为兰贵妃擦洗身体。
兰贵妃趴在池边,懒声道:“陛下许我明日出宫,去兰府探望父亲。”
桂香拧干温热的帕子,将它敷在兰贵妃的后颈上:“娘娘放心,都已安排好了。”
“本宫不在宫里,出了天大的祸事也找不到本宫头上,”兰贵妃道,“只是要辛苦你了。”
桂香笑道:“能为娘娘办事是奴婢的福分,娘娘尽管出宫去,待您明晚回来,一切都会如您所愿。”
“那就好,”兰贵妃斜过去一个眼风,“你记着,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是败了——”
她悠悠叹息一声:“我可舍不得让你受苦。”
桂香替她擦背的手微顿了下:“娘娘不用担心,奴婢宁肯死,也不会向人泄露半个字。”
兰贵妃笑笑:“你的忠心本宫当然清楚,若非如此,你们一家也得不到我父亲的重用。”
桂香陪着笑:“谢娘娘与兰大将军厚爱。”
兰贵妃闭上眼:“本宫床头的暗格里有一只红色的匣子,里面有一颗药丸,你把它带上,若几时觉得痛苦,就把它吃下去,保证能让你舒服。”
桂香手一抖:“……谢娘娘赏赐。”
兰贵妃“嗯”了声:“好好干,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
翌日一早,兰贵妃的车驾出了皇城。
她的仪仗浩浩荡荡,转过两条大街还能看到队尾。
百里嚣坐在路边的食肆中,看着庞大的仪仗队伍从眼前走过。
身旁的食客有好信者,低声道:“兰家不愧是皇帝的宠臣,你们看宫里的妃子,有几个说回娘家就能回的,就连皇后嫁进去三年,也没见出来过一次,这兰贵妃可是每年都回好几次兰家。”
“她爹不是受伤了吗?”有人接话,“听说伤得很重,做女儿的可不得回来探望?”
好信者轻嗤一声:“那雁婕妤的外公,在她进宫时还病得不轻呢,也没见皇帝让她侍疾啊。”
“外公毕竟比父亲隔着一层,”旁听者道,“不过梁州那边到底打得怎么样了?已经过去这么久,北缙退兵了没有?”
“谁知道呢。”好信者道,“反正有雁家军在,不会有事。”
话音未落,就听街道尽头传来马蹄疾响。
“八百里加急,闲人速避!”
一声疾喝打破集市上的平静,走到那面的兰贵妃仪仗也出了不小的骚动。
寻常人若见宫中仪仗,必被赶到街旁暂避,然而此时来的却非常人,而是有紧急要务在身的朝廷信使。
他跨下骏马跑得飞快,如一阵旋风,从兰贵妃的仪仗队伍旁刮过,宫里的马匹哪里见过这等气势,纷纷停步嘶鸣,乱了阵脚。
给兰贵妃拉车的马匹虽未受惊,却因左右队列的挤撞,不得不停了下来。
兰贵妃在车里颠得左摇右晃,险些撞掉头上的点翠金冠。
她扶着车厢艰难坐稳,怒骂:“怎么回事!”
她此番出宫虽然另有图谋,但拉出这么大的阵势,也是为了面上有光。
谁知还没走进兰府大门,就在街头出了一个大丑。
兰贵妃一把掀起车窗帘,只见此处正是京城最热闹的一段大街,街上走动的行人虽已避到两旁,但酒肆茶坊,客栈商铺,处处都是人,处处都有异样的目光向她投来。
兰贵妃气得粉面通红,一张娇颜露出几分扭曲。
“去给我追!”她怒道,“拉回来打死!”
“启禀娘娘,那是朝廷的急报,咱们追不上,也不能追。”
窗外,仪仗官拎着袍角跑来,一手捂着快要掉落的帽子,他带队走在最前面,身下的马最先受惊,险些将他掀了下去。
兰贵妃银牙暗咬,恨不得将手里的锦帕撕碎。
“先去兰府。”她忍下胸口一股怒气,厉声道,“等我回宫,再找陛下讨还公道。”
食肆之中,一众旁观者却未像兰贵妃想像的那样,对她的车驾指指点点,他们望着一骑绝尘的信使,议论纷纷——
“八百里加急?这是哪儿出事了?”
“我看像是军报!那人身上穿的是赭红色的校尉军服,他不是普通驿卒,是军中来的信使。”
“难道是……梁州?”
众说纷纭中,百里嚣将碗里最后一口羊肉汤喝尽,丢下铜板,起身出了食肆大门。
那些人没说错,信使的确穿着军中服饰。
而更让百里嚣在意的是,他在快马驰过之时,看见信使的腰间系着一条麻带。
——唯有治丧,方可披麻。
那么,是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