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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府上,书房里的灯火一直亮到半夜。
石守渊派去打探消息的心腹已然返回。
“改期?”
石守渊问:“改在何时?”
“苏青冉没说。”心腹道,“我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没想好。”
石守渊拧眉:“除了改期,他还说了什么?”
心腹摇头:“我问他改期到何时,他只说三日后再与咱们联系。”
“百里嚣呢?”石守渊问,“你可有见到他?”
“没有,”心腹道,“我去的时候跟往常一样,只见到苏青冉一人,不过看上去,他好像正在等人。”
石守渊沉吟:“等人?百里嚣没跟他一起?”
“应该是的。”心腹道,“我看他那样子,好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怎么说?”
“老爷您想,苏青冉事先约好要在今晚给您传信,您连见面的地点都让他们来定,他们没道理突然爽约,可今晚从您进宫到您出来,我在外面都没收到任何消息。如果要改期,他们为何不提前通知,而是等我们找了过去,苏青冉才给了回音?”
石守渊看他一眼:“你说得没错。”
心腹又道:“依小的看,改期之事一定事出突然,就连他们自己也没想到,所以才没及时给咱们送信。”
“继续说。”
“我猜他们遇到的麻烦定然不小,有没有可能是……百里嚣那面出了状况?”
“为何如此认为?”
心腹道:“西南军派苏青冉来和我们联络,他说到底只是个打头阵的,百里嚣不来,他或许还能决定一二,现在百里嚣来了,他们在京中的事务就不由苏青冉说了算。老爷,我看那苏青冉对于改期之事似乎拿不定主意,这说明百里嚣或许压根就没有给他指示。”
至于为什么没给指示,这里面的变数就太多了。
可能是百里嚣故意不给指示,也可能是他给不了指示。
前者意味着百里嚣对大衍的态度有变,后者则意味着百里嚣可能出了事。
石守渊抚着修剪得十分整齐的胡须,慢慢道:“北边军情紧急,南边不能再出事,无论百里嚣出了什么状况,我们都不能坐着傻等。你明日再跑一趟,替我将苏青冉约来。”
心腹吃了一惊:“约到咱们府上?”
“这倒不必。”石守渊道,“陛下寿辰,百官都有三日休沐,你寻个风景好的去处,我出门去踏踏青。”
心腹会意:“小的明白,我明日一早就办。”
石守渊点点头,端起茶盏浅啜一口:“兰啸天那边,最近有何动作?”
心腹道:“兰啸天前些日子一直忙着给陛下准备寿礼,除了那块东海玉,还弄了不少炼丹药材回来,今日下晌,有两拨马车进城,都是拉去国师府的。”
石守渊喝茶的动作一顿:“他倒是会投其所好。”
“老爷,今日刘御史还来请示,陛下寿辰已过,他们是否可以对禁卫参上一本?”心腹问道,“李美人刺杀陛下之事虽未查到有人指使,但兰啸天身为金吾卫大将军,宫中禁卫在他统管之下,他理应对此负责。”
“让他们稍安勿躁,”石守渊摆了摆手,“原本我的确是打算等陛下寿辰过后再提此事,但今晚看兰家的架势,怕是会让兰贵妃在后宫使劲,这几日陛下不临朝,他的态度难以捉摸,且多等几日再说。”
“是,”心腹应声,“那我按老爷说的回复他们。”
“还有一事,”石守渊交代,“这几日虽不上朝,兵部的军报却不会停,梁州那边如有任何消息,无论我在哪里,你也要让人第一时间报来。”
“小的明白。”
石守渊放下茶盏,捶了捶后腰:“世道艰险,风雨飘摇,我要是不多盯着些,也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
“老爷高义,”心腹道,“当今朝廷多亏老爷撑着,不然早被兰啸天一党搅乱了套。”
“拍马屁的话就不必说了,”石守渊笑了笑,“真要论起来,我这宰相当得其实窝囊。”
“老爷何出此言?今日刘御史还说,正因为有老爷在,他们才能在朝上立得住脚。”
石守渊摇摇头:“大衍立国将近二十年,换了多少宰相,先帝在时,江汉之以宰相之身兼集贤殿大学士,还主持过建平九年的春闱,满朝文官有一半都是他的门生,你再看他现在如何?还不是只能看着外孙女乖乖入宫为质。”
“江汉之与老爷不同,”心腹道,“他为人狷介,又在大衍之前做过前朝官员,陛下不放心用他也在情理之中。”
石守渊笑道:“我已年过四旬,若论年纪,咱们朝中又有几个人不是从前朝活过来的?”
心腹呆了下,讷讷不知如何接话。
石守渊又道:“乱世之中,立国者皆为武夫,大衍是,北缙是,天底下没有哪个势力不是,这也造成他们与文官之间天然的隔阂。”
“但他们最后还是要依赖文官治国,”心腹跟了石守渊这么久,单论见识,不比外面的官员差,“老爷在朝中与各方费心周旋,平衡时局,您为陛下的付出有目共睹。”
“有目共睹?”石守渊轻笑一声,“如果能选,我也不想太打眼,奈何兰啸天此人贪得无厌,我不得不站出来当这个靶子。”
“兰啸天惯会阿谀奉承,但自古佞臣都没有好下场,”心腹劝慰,“老爷不必太过为此人烦忧。”
石守渊轻轻叹了口气:“他若只想当佞臣,倒是好办多了。”
接下来几日,正如石守渊预料的那样,官员们得了千秋假,各自在家中休沐,宫中却是通宵达旦,笙歌不停。
喧闹的气氛甚至影响到偏僻的梧桐院,就连坐在房中也时常能听到隐隐传来的鼓乐声。
雁安宁靠在床头,翻了几页书,看得头晕脑胀,索性扔下。
阿韭端着一只碗进屋:“姑娘,药熬好了。”
雁安宁恹恹伸出一只手,接过药碗。
她前晚在院子里吹了太久冷风,第二日一早就染了风寒,连着吃了几副药,身子才松快了些。
阿韭捧来装糖的盒子,抱怨道:“外面都说宫里风水不好,我看这话说得没错,姑娘以前在府上,哪有这么容易生病,现在才进宫几天,就又是受伤又是风寒的。”
说着说着,她又悚然一惊:“不会是有人在姑娘的吃食里动手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