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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疑窦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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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晚膳过后,海澜扶着姜嬷嬷的手,欲去芳华院。谁知在半道上,竟见着了月言,按说尚有半个时辰才到弹琴的点儿,这……

    正想着,不意月言上前作了一揖,海澜忙还了礼。只听月言笑道:“蓝姑娘,这几日怎地没见着前辈?”

    海澜微微一笑,“他老人家呆在出云别院的时日本就不多。”

    “蓝姑娘,在下有一疑问,此处何以叫出云别院,而非初云别院呢?”

    海澜脸上淡淡的,“不过取飞出云端之意而已。”

    月言恍然大悟,“飞出云端,果然意头更佳。”

    转眼已至芳华院,见月言犹自说个不停,姜嬷嬷便有些不耐,正待发作,见海澜微不可见地摇头,只得作罢。

    “我有事找三妹,就先进去了。你若有什何需要,告诉阿全即可。”

    月言点点头,“如此多谢蓝姑娘了,只是,”他嗫嚅道,不知如何往下接。

    海澜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微微一笑,“公子仿佛有话要说……”

    月言心头一松,忙道:“在下是想问问,以后可否每日与小姐对对弈……”

    “若是每日倒不一定得空,”海澜微一沉吟,道:“不如改为双日一次,未时,唤绿亭罢。”

    唤绿亭位于前后院交接之处,此处有一潭名曰映日,当旭日升起时,金光闪烁,其景美不胜收,周遭是四季长青的低矮灌木。

    月言见不是听澜院,微微有些失望,转念一想,旋即释然,毕竟男女有别,不禁为自己这点小心思脸红,忙笑道:“也好,就依你所言。”

    海澜点点头,转身往里走,姜嬷嬷有些不解,“小,小姐,”自己不过回家去了一些时日,一向不喜多言的小姐仿佛转了性,竟会搭理这府中的琴师……

    “嬷嬷”,海澜仿佛脑后长了双眼睛,悠悠一叹,“他是老爷子的朋友。”

    姜嬷嬷有些讪讪的,忙扯了别的话来说。

    ……

    自此以后,每当逢双之日的未时,这唤绿亭的对弈便成为一道不可或缺的风景。

    棋逢对手的月言自是喜不自禁,而一局之后的畅谈更是让他慨叹,这养在深闺的小女子之谈吐见识,竟不在他之下,甚而至于,尚有些自己从未涉猎之处,心下爱慕愈盛,恨不得即刻飞回丰城,央告父母着人来此提亲,却又不舍离开海宁,如是纠结地过了好些日子。

    而海澜,也觉着月言气质异于常人,见多识广,犹在兵法上见长,愈加喜之,可不知怎地,心下又有些隐隐的不安。

    转眼已立冬,人皆穿上了厚厚的袍子,海宁的冬天可比丰城暖和不少,一则是因海宁在南方,二则自然是因着,心中的她,自小练武的月言身子骨比旁人强的,可不是一点点,衣衫单薄却勃发朝气的他,愈加飒爽。

    后院的梅已然盛放,那一抹血色,是他心头愈烧愈旺的爱意,还是她脸上不涂而朱的红唇?

    海澜一身玫瑰红绣软烟罗袍子,外面是一袭银貂暖裘,梨花白的脸上已然有了些许血色,一向以清雅面孔示人的她,竟然多了几分妩媚,精心挽就的双平髻上插着支白玉棱花双合长簪,巧笑嫣然,眉目含情地站在一颗红梅树下,难得一见的暖阳将她罩在令人炫目的光影之中。

    月言远远地看着她,轮廓分明的脸上笑意宛然,仓促之间已然作出一个决定,迎着绚烂的光影走过去,伸出双臂拥住她,像拥住一个期待已久的梦。见她害羞地低下头,方松开了手臂,温声道:“我打算就这几日回丰城,告知父母——你与我……”

    白衣胜雪的他,纵于人前侃侃而谈,在她面前却有些词不达意。突然间,他化掌为刀,劈下一枝梅,送至海澜跟前,海澜目中缓缓透出一股惊喜,“你会武?”

    月言点点头,“不过我最擅长的还是舞剑……”

    “可这,并无剑。”

    海澜的话让他一喜,他抬头看了看,折下一截已然干枯的梅枝舞了起来。

    枯枝在他手里竟然活了起来,像一条游走的蛟龙,遽然生风,时而如绕指柔般轻灵,时而又化作霸气的虎吼,转换自如,浑若天成,密不透风的剑气中,梅树不禁簌簌发抖,却无一花一叶落下。

    海澜正纳闷之际,只听“噹”的一声,一记漂亮的收势,灿然生花,月言抬起头轻呼一声“着”,只见满树红梅纷纷扬扬落下来,而他一个倒空翻,已在百步开外,不沾一片落红。

    远远跟着海澜的平嬷嬷不禁暗暗咂舌,天呐,这般出神入化的剑术,倒也不辱没一树的梅花。

    只听“啪啪啪”三声,雪华笑着走上前来,“公子好剑法,”如芍药般赤红的锦袍尽管抢眼,却压不下她风采分毫,仰头望着海澜,“长姐好兴致。”

    似意有所指,却不失含蓄,海澜心猛地跳了一下,旋即镇定下来。未及开口,只听月言笑道:“在下来此,不过向蓝姑娘辞行……”

    “公子要走?”

    “正是,在下得回丰城办些要紧事。”

    好个月言,声东击西,只轻轻巧巧便将此事揭或。海澜心头松了口气,忙问:“三妹,你这是要去见夫子?”撇了眼她身后拎着一墨绿色布囊的紫烟,不觉恍然。

    “可不是么?”雪华点头,一面若有所思道:“我观公子的剑法,与有着‘飞花圣手’之称的班大师,倒是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月言心下一惊,这三小姐不过六七岁,却有这般见识,倒是令他刮目相看,这姐妹俩还真是一个都不能小觑啊,脸上笑色如常,“三小姐真会说笑,不过,”顿了顿又道:“在下听闻班大师这一生不曾收过弟子……”

    雪华看他一眼,“的确如此,”眼睛转向海澜,“时辰不早,三妹也该告辞了。”

    海澜见她转身欲走,忙道:“公子不日要走,今晚为他饯行,你一块过来罢。”

    “诺,”雪华福了一福,带着紫烟转身走了。

    海澜向着月言笑道:“你也听见了,酉时过来用晚膳罢,”见平嬷嬷走近,便扶着她的手走了。

    “蓝姑娘好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月言嘴上的笑愈发深了。

    海澜坐在厅里,啜了一口“春来急”,慢慢皱起了眉头,站在一旁的平嬷嬷暗自纳闷,适才见小姐与月言那般投契,可眼下,莫非是听闻月言要回丰城……

    平嬷嬷正胡思乱想,只见海澜已起身往里走,急急忙忙跟了进去。

    海澜倚窗而坐,抓起案上一管狼毫,“刷刷刷”写了几页纸,扔给平嬷嬷,“叫大厨房按这上面的单子准备晚宴。”

    平嬷嬷见海澜面色不豫,又不明就里,忙应了出去。

    海澜这才舒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见李嬷嬷在院子里侍弄花草,忙唤了她同去。

    坐在铺着锦垫的藤椅上缓缓荡着,一面问身旁的嬷嬷,“若是一个未曾收过弟子的高人,他的绝学缘何又能被他人随意使用?”

    李嬷嬷审慎着道:“既然未收徒,又不想其绝学失传,定然会去找一位传人……”

    “传人?”海澜疑惑道:“那不也是弟子吗?”

    嬷嬷想了想,道:“传人不一定非得是弟子不可,临时起意的可能倒是很大,”觑着海澜,嘴角含笑,“能当传人的,必定天赋异禀,秘而不宣亦不稀奇。”

    听嬷嬷这般说,海澜只点点头,并未接话。

    嬷嬷见她面色沉凝,知她正在思索,索性不再摇晃秋千,亦默然不语。

    海澜忽然想起上次老高说的一桩秘闻:班大师虽然一生未曾收过一个弟子,但自丰城返回青州时,身旁有一位神秘的贵族少年,且一住便是数年。

    曾有好事者猜测——这必是班大师的传人,有人更是上门求证,无奈大师却矢口否认。

    据传,那少年跟国公府上的嫡子周子谦倒是有几分相像……

    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把海澜自己也唬一跳。若真是如此,自己又该如何?默默问着自己,一时心乱如麻。

    酉时,听澜院。

    难得动用一次的偏厅已被拾掇得洁净整齐,诺大的玉勾云纹宫灯晕出浅黄色的光,雪白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字,上书:诚交天下友,笔力秀雅而不失圆润,一看便知是此间主人所书,月言不禁暗暗叹服此女胸襟之广阔,冲着海澜竖起了大拇指。

    海澜微微一笑,并不多言,一面招呼雪华与月言入席。

    八仙桌上摆了满满一桌菜,姜嬷嬷手提一壶,正往三个白玉瓷盏注入红艳艳的西瓜汁。

    席间的菜皆极为名贵,非王公贵胄不得识,雪华本欲开口相问,奈何月言在旁,只得默不作声。

    月言夹起一箸菜往嘴里送,少顷笑道:“这道燕影西斜,与我昔日在丰城所品,丝毫不差。”

    海澜淡淡一笑,“特意叫人做的这些,你喜欢便好。”心头暗道:此菜乃用天山雪莲所制,许多有身份之人不但未尝过,甚至连菜名亦不曾听闻,可这月言……

    是夜,听澜院厅内。

    雪华将茶盏放在几上,面色不豫,“长姐,月言的身份着实可疑。长姐今儿安排的菜色,华儿竟然皆叫不上名,他不但识得,且神色平静,只能说他习以为常,此其一。他练的分明就是班大师的绝学,我在华菁院时就曾听田嬷嬷提过飞花圣手的传闻,田嬷嬷是我母亲的陪嫁,不但有武功底子,还是正宗的青州人,所言应当不虚,此其二。即便他有难言之隐,但对着长姐,应没有顾忌才是,此其三。”

    海澜敛容道:“三妹所言甚是,”想了想,索性坦言:“无论谈吐还是气度,皆不像家道中落之人,那些菜肴实是长姐故意为之……”

    “长姐可猜出他的身份?”

    “若所料不差,他或许是周国公的唯一嫡子——周子谦。”

    “他对长姐固然上心,家世亦堪匹配,只是,只是……”雪华有些犹疑。

    海澜觑了她一眼,“你是听闻其妹与宁伯侯府世子订婚,是以担心长姐处境尴尬?”

    “正是,”雪华眼珠子一转,“不过他对你这般上心,定会设法促成这门亲事。”

    海澜摇摇头,“我并无嫁入周家的打算?”

    “长姐,何意?”

    “日后你自会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