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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澜虽面色如常,可精于世事的江辰风又岂看不出来,暗忖:这丫头,竟然在下指导棋,不知该说她狂妄,还是说她沉稳?
她的棋虽说是自己亲手所授,但不到五年便青出于蓝,自学棋后,便一改心高气傲的性子,从此不露圭角,敛尽锋芒,不过内心之狂妄却更胜从前,只是愈加不露痕迹而已。
她似乎一夜之间就长大了,隐忍而懂事,令人欣慰更心疼。自己是过来人,也看出月言这小子对她挺上心,若是能将这丫头交给月言,自己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可这丫头的心思,连自己也捉摸不透,也不知她在想甚,今儿这棋下得着实蹊跷,与她素来的为人处事可大相径庭啊,难不成,她在不知不觉中,已对月言有了莫名的情愫?
这样想着又有些开怀,眼里也有了一丝隐隐的笑意。
“蓝姑娘,再下一局可好?”月言小心翼翼地问道。
海澜以手扶额,“小女刚下了一局,有些疲惫,还望见谅。”
月言见状,忙道:“无妨,是在下考虑不周。”
只听包间门响了三下,不急不缓,海澜忙道:“请进。”
进来的却是久违露面的邹青,冲着江辰风和海澜点点头,却不说话,江辰风转头望着月言,“小友,今儿有些不巧,我同这丫头还有些急事要办,只得先走一步,我们改日再聚如何?”
月言自是有些失望,却笑道:“如此,月言恭送三位。”说着,将三人送至门口,看着他们上了马车,见邹青只是个驾车的,这才悄悄吁了一口气。
马车驶出好远,海澜透过车帘一角,看见正冲马车不停挥手的月言,心底莫名的暖。
车稳而快,行至南郊的一片浩瀚的竹林之中,方慢了下来。
海澜索性拉开两层车帘,恣意打量这周遭的景色,但见方圆百里,并无村落,只有这竹海中央,有一处占地百亩,坞堡似的庄子,这坞堡周遭的墙体十分坚固,乃是用粘土将卵石凝固而成,看着很有几分乡野拙趣。
疑惑地看向江辰风,对方点点头,她这才确信这里也是江家的一处产业。
眼看就要到门口了,邹青却并未下车,只是张嘴吹了三声口哨,门忽然就开了,马车的门帘亦开了。
一个面相有些凶恶的络腮胡大汉伸出一只毛茸茸的手,将江辰风一把抱了下去,正欲返身,只听邹青一声断喝:“赤奴不得无理,小姐岂是你一个大男人能亵渎的?”
见江辰风返身牵着海澜的手,赤奴不满地瞪大一双牛鼓眼,双手比比划划,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说甚。
邹青拍拍他的手臂,“赤奴,那是老爷和他的外孙女,”他这才罢手,冲着祖孙俩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抱了抱拳。
海澜暗道:这大汉虽野蛮,倒也识得些礼数,只是看上去有些呆傻,不知邹青为何会找这样的人回来。
邹青忽然大声道:“赤奴,你可得记牢了,这两位可都是你的主子啊,切不可跟他们作对。”
赤奴忙跪了下来,一个劲地磕头,江辰风摆摆手,“起来罢,先回去养足精神,待会儿叫你,”他果真站了起来,乖乖地回去睡觉了。
邹青带着二人看了护卫下榻之处,海澜数了下足有二十八间房,除了赤奴那一间未过目外,其余每间陈设清简素雅,十分齐全,最令她吃惊的是那些柏木雕花床居然分上下两层,估计是为以后人员增多而留的后手。
接着,又带他们看了主人带书房的居室,竟然还有她的,江辰风看着她笑,“还满意罢?可花了邹青不少工夫呢。”
海澜笑着冲邹青点点头,“有劳了。”
邹青摆摆手,又压低了声音,“前一阵属下去青州收账,途中见十多个黑衣蒙面人正围攻他,嘴里嚷嚷着要他将甚《无忧秘笈》交出来。
他头上有个铜钱大的窟窿,不断地淌着血,却抵死不从,以掌力将一本发黄的书化为碎片,方直挺挺地躺下,那些蒙面人见他已无鼻息,这才骂骂咧咧地走了,临走还说不知回去如何跟主子交待……”
江辰风与海澜皆是心头一震,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可有说其主子是谁?”
邹青道:“只隐约听得甚慕容……”
江辰风与海澜面面相觑,皆有惊疑之色。
邹青又道:“属下又等了会,见那帮人已走远,这才上前,发现他竟还活着,便救了他回来,将他安置在此……”
江辰风点点头,“以后此处就交由你打理,只一点,其他人别带过来,只接纳新招的人。”
邹青声音沉稳,“诺,只是,此处取甚名字?”
海澜笑道:“这儿四处环竹,望不到头,不若叫竹海小筑?”
“妙,小姐这名取的甚妙。”
江辰风微微一笑,“既然邹青也这么说,那便叫竹海小筑好了。”
邹青素来冷面,亦不多话,点点头算是应了,想了想又道:“是时辰该用膳了,”便带着二人往厨房方向而去。
紧跟其后的江辰风忽然问道:“那赤奴似是痴愚,可是因头部受创之故?”
邹青脚步并未停下,声音里透着惋惜,“可不是?带他去了好些医馆,也就治成这样,问他过去之事皆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属下救了他……”
海澜沉思道:“连话都不会讲了?”
邹青苦笑,“时好时歹的,成天咿咿呀呀的,偶尔倒也能说些不成句的话,断断续续的,让人费解。”
海澜奇道:“为何唤他赤奴?”
邹青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等海澜走至身旁方道:“他比比划划的,大概是说我救了他,惟有为奴方能报答一二,又说不清自己姓甚,见他浑身肌肤微带赤色,是以唤他赤奴。”
海澜暗衬:虽然不知这赤奴到底是何来历,如此知恩图报倒有几分可取之处,自己看胡神医札记已有些时日,其中也有开窍醒脑之术,不如试试……
她道:“不知在哪本书上曾看过令人神志清明的记载,如今既这样,何妨试试?”
江辰风默然不语,似在考虑。
邹青板着脸看看海澜,又看看江辰风,想了一阵,才道:“老爷子,小姐素来聪慧,行事亦稳妥,便试试又何妨?”
江辰风这才首肯,“那你先去书房,把方子先写下来,我同邹青先去厨房看看,你随后即来。”
海澜笑笑,自往书房去了。
江辰风与邹青并肩而行,悄声嘱咐道:“小姐写的药方,可得找个妥当的人看看,才可给赤奴用……”
“诺,”邹青脸上,是全然信服的表情。
“若方子并无不妥,便找些浅显的医书给小姐看看……”
邹青奇道:“老爷子这是要让小姐学歧黄之术?”
江辰风状似随意,“也不拘能学成甚样?她身子素来就弱,懂得调理于她甚有好处。”
邹青点点头,不再说话。
两人才走至与厨房相连的一个用膳厅,一个系着白围裙的少年正低头将一碟红油笋丝摆在食案上,白玉瓷的盘衬得那丝格外莹洁,惹人垂涎。
食案中央,一锅龙凤汤正冒着袅袅热气,上面一层浓稠的黄油;铜胎蓝底描金山水盘里装着油酥花生;青花海水瑞兽纹碗里是莴苣烧田鸡;青花喜鹊登梅图海碗里,则是米冬瓜盅,隐隐有鱼丸的香气溢出;还有一盘卤猪头肉。
江辰风不禁笑道:“嚯,闻着挺香的。”
那人尚未抬起头,便唤了声“老爷子。”
江辰风不禁一愣,此人不过十四、五岁,五官还算周正,似曾相识,一时却想不起来,邹青忙道:“老爷子,他是以前林场冯木匠之子冯轲……”
江辰风觑着他,“难怪觉着眼熟却想不起名来,毕竟三年未见,”见冯轲眼圈有些发红,又道:“莫非……”
邹青忙道:“上月老两口皆去了,留下他一人,我便将他带了来,他煮饭很有一手的,人也有几分功夫。自然,有空还得指点他一下。”
江辰风点头,“冯木匠两口子也算教子有方,这冯轲我昔年便有几分喜欢,如此甚好,甚好。”
见冯轲抬袖揩了揩眼角,邹青忙道:“你先去唤赤奴过来,估计小姐也快到了,大家一道用膳。”
正说着,海澜到了,将一张纸递给了江辰风,只见上面写着:大枣、山药、枸杞子、百合、银杏叶各3钱,黄芪2钱,灵芝1钱,水煎服;每日服食核桃8枚,桂圆10枚。看完之后递给了邹青。
邹青郑重其事地折好放入袖袋之中,冯轲忙上前给海澜见了礼,海澜对他微微一笑算是回了礼。
……
席间,听得冯轲讲坞堡外有颗上千年榕树,枝叶茂盛直若华盖,树干粗壮,便是两个彪形大汉也无法合围,海澜一听就动了心思,刚一丢箸,便拉着外公的手寻了去。
才走到树下,尚来不及抬头,陡然起了一阵旋风,刮得人站立不稳,衣袂飘忽欲飞,二人只得扶住树干勉强站稳。
只听“咔嚓”一声,风口处的竹子皆应声而断,气喘不定的江辰风,盯着海澜,“丫头,你看这竹,纵是洒脱无心,却还是被突如其来的风刮断。”
“外公,似乎别有深意?”
江辰风面上闪过一丝忧虑之色,叹道:“丫头,这世间有太多的风雨,若事事皆一力承担,何其辛苦?”觑着海澜,“你看那风口处的竹子拦腰折断者众,而相隔远,抑或有大树遮挡的尽皆无事,……”
“外公,您究竟想说甚?”
“能够借力,又何必独自撑的那般辛苦?”
海澜捋了捋额上的碎发,沉吟道:“能够借力固然好,只是得找着合适的机会,若看不清时局,岂非贸贸然跳入陷阱?”
江辰风看了她一眼,又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也得打探清楚再做定夺,而不是自己先画地为牢,白白失了先机。有些人或事,即便看不上眼,也得暂且抛在一边,毕竟身为掌舵,由不得我们任性。”
“外公说得有理,澜儿以后会多加注意的。”
江辰风点点头,“丫头,虽说宁伯侯府婚事告吹不是一件坏事,可年底你便及笄了,为何不考虑月言这小子呢?他这般喜欢你,以后必会想方设法接近你,他才华横溢,性子又谦和,若能跟他在一起倒也算得琴瑟和谐,可别白白错失了这个机会?”
海澜害羞地低下了头。
江辰风见她两颊红晕飞起,心情大好,笑道:“丫头,我会离开海宁一阵子,你可得好生保重。”
“您也是,外公,”说着自袖袋取出一根黄绿色的丝带,微带着几分卖弄,“外公,此乃上等天蚕丝编织而成的发带,这可是人家亲手编的哦。”
江辰风宠溺地一点她的鼻头,“知道了,丫头,”说着取下头上的木簪,以发带束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