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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颦一笑,恍若一根轻得没有丝毫分量的羽毛,直挠得心里痒痒的,酥酥的,似要飞起来,这可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
雪华不免有些亢奋,又恐父亲与祖母发现有异,不禁将双手紧握成拳,试图以水葱似的指甲划过手心的痛来勉力保持面孔的平淡无波。
这番冷眼旁观,倒也基本了解了事情的起因、经过,真可谓眼界大开,长姐好生厉害,一向爱端架子、从来不以好脸色示人的祖母竟不惜放下身段为她说话,就连一向自以为是的父亲也会好声好气地哄她,日后我若是有了这份本事,断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想必定有机会跟在长姐的身边,又何愁学不会这些本事?一来长姐这人心地不错,又比旁人疼我,想来必会尽心指点于我,二来我亦不算笨,只要多加揣摩、斟酌,即便不能学足十成——哪怕有个五成六成,也足以应付那些糟心的人或事,一念至此身上顿时松快起来。
这时徐嬷嬷掀了帘进来,碘着脸笑道:“回太夫人、老爷,午膳备好了。”
太夫人不禁笑道:“说来皆是我的不是,老糊涂了,只顾着聊,没想到已晌午了。”
雪兰一派天真,“祖母哪是老糊涂,不过因为见了兰儿欢喜过了头,”严松与母亲面面相觑不禁会心一笑,只听话锋陡地急转直下,“兰儿心头忽然生了个疑影儿——该不会是嫌多了兰儿这张嘴吧?祖母且放心,兰儿可吃不了多少……”
严松一时不解,看向雪兰的眼神有一丝责怪,太夫人则故意板着脸,到底忍俊不禁“噗嗤”一笑,以手指着雪兰道:“你这猴儿好不晓事,竟然打趣起祖母来了。”
雪兰亲昵地挽着太夫人的胳膊,“兰儿哪是打趣祖母,不过尽力逗祖母一笑罢了。”
说着秀眉一蹙,“这些日子虽是车马劳顿疲惫不堪,可每每想到祖母与父亲,身上也松快了不少,一面又暗暗思索见了面祖母与父亲会说什么,是否还如以往一般疼惜兰儿?这样一来似乎到丰城亦不那么远了……”
如此动情之语,让太夫人也不免感喟:“猴儿,这一路倒真是难为你了,身子尚没好全便要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谁让祖母与你父亲皆这般念你呢?你素来便是个遭人疼的,若非为着你的身子,祖母哪儿也不舍得让你去。”
这丫头年纪不大,却是个省事的,到底‘龙生龙,凤生凤’,说话行事大有燕茹之风。松儿这三个女人,若论体贴懂事,打理家业,谁也越不过燕茹,这松儿也真是的,自张姨娘进府,竟冷落了燕茹。
嗨,算了,以后自己多疼兰儿些,权当是补偿吧。回头看见徐嬷嬷还杵在那儿,遂笑着补了一句,“传膳松竹堂。”
“诺。”徐嬷嬷笑着应了,转身走了出去。
须臾,乌木雕松鹤的八仙桌椅皆已摆好,四五个服饰整洁的丫鬟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将一盘又一盘的菜肴取出来,一一摆上了桌。
末了,一个个头不高的小丫鬟双手抱着一个天青色无纹的双耳陶甑进来,尚冒着袅袅白气。
雪兰只一嗅便知是竹溪彭裕沟大米,那米最是温润剔透,粒粒饱满玉白,烹之香气四溢,食之粘而不糯,回味无穷,便是腔子里皆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软香,不禁暗叹——这祖母与父亲倒真是愈来愈会享受了。
瞅着和下人一道忙碌的李嬷嬷,太夫人连忙吩咐徐嬷嬷带她下去,好生款待,徐嬷嬷忙应了,笑着带了人出去。
见菜已摆好,太夫人一扬脸,示意他们全都出去候着,一时堂上针落可闻,只剩严家祖孙四人。
太夫人居主位,严松坐在她的左侧,雪兰居右侧,再往右是雪华。桌上摆着清蒸鲈鱼,宫保鸡丁,银鱼烘蛋,灯影牛肉,佛手排骨,小炒肉,贵妃白切鸡,冬瓜薏米煲鸭,燕影金蔬,百花鱼肚,海棠冬菇,万年长青,熊掌豆腐,酒酿丸子,翡翠饺子,羊肉夹馍,另几样时新小菜。
老夫人给严松夹了一块清蒸鲈鱼,说道:“松儿,这是你最喜欢的菜,我特意吩咐厨子做的,你且尝尝。”
严松吃了一口,由衷赞道:“比平素做的滑嫩鲜香,颜色也艳些,看上去赏心悦目,嗯,似乎还多了丝辣味,难道新换了厨子不成?”
闻言,太夫人咧嘴笑了,“松儿的嘴可真刁,连这都品得出来。你不是最爱吃鱼么,前儿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善做鱼的厨子,说起来倒颇费了一番周折。”
“如今这府上一心待松儿的,惟母亲一人而已。”
“松儿言重了,区区一个厨子而已,又何须挂心?”
“惟这些点滴,方见人心。”言毕,眼光停在雪兰身上,大有深意。雪兰眼观鼻、鼻观心,只做未觉,严松不免一阵失落。
太夫人眼尖,暗怪严松未免操之过急,却又不懂得在引人好感的小事上做足工夫,便含笑看了眼雪兰,先是给她夹了块鲈鱼,又拿起银吊子舀了勺宫保鸡丁到她碗中,殷殷之情溢于言表。
“兰儿,这色泽金红的鸡丁,佐以木耳片、青笋及油酥花生米,清淡之中又不失浓艳,微酸中带甜,最是开胃,也不妨一尝。”
雪兰微仰起头,甜甜的声音中似有浓浓的感动,“祖母疼兰儿之心,可见一斑。”
眼角瞟了严松一眼,见他仍无动于衷,心中嗤笑一声,与貌似慈爱的祖母相比,他差的可不只是一点点。只不知,这面上情,他是不知如何做,还是压根不屑做呢?
“你这孩子,跟祖母还这般客气,”太夫人的语气微带一丝嗔怪,“你是我嫡亲的孙女,不疼你又疼谁?”
“唔,兰儿亦非客气,不过有感而发罢了。”雪兰眨巴着大眼睛,冲太夫人就是一笑,“祖母跟我想象的一样,依旧那么亲切、和善,还像过去一样。”
太夫人伸手轻轻刮了刮雪兰的鼻子,微微有些暗哑的声音中带丝亲昵与心疼,“看你,浑身上下都没几两肉,不多吃点怎么行?”一面又夹了许多菜在雪兰面前。
闻言,雪兰幽幽一叹:“莫非在祖母的眼里,兰儿真真如一只猴儿么?”
听了这话,太夫人险些被呛着,雪华强忍着笑直把小脸憋得通红,严松更是笑得毫无风度,一脸坏坏地调侃了一句,“兰儿,既然能讨你祖母欢心,就当一回猴儿又何妨?”
雪兰讪讪地应了声“是,”只埋着头,再无只言片语。这女儿家饶是再伶俐也终究皮薄,适时缄口,倒也不失为一种明智之举。
看到雪兰神态自若地与祖母、父亲说笑打趣,心生艳羡之余又横生一抹苦涩。
自己在这个家中,似乎只是无关紧要的外人,祖母与父亲半点眼光也不曾落在自己身上,也难怪谁叫自己孤苦无依——非但没有母亲便是外祖家亦无人,惯于算计的祖母、父亲不睬自己倒也在意料之中,不由得心灰意冷。
雪华看似如常般的淡然后,是无奈的感慨与萧瑟,便是嫣红的唇瓣也挂了一抹难以掩去的苦笑。
雪兰忖道,这丫头虽敏慧,到底稚嫩了些,明知祖母与父亲这般实际,却还是存了一丝侥幸,以为万事皆有例外——而她眼中的例外大概就是自己了。若是他日得知真相不知又该作何感想?一面想着,一面以银吊子舀了一勺银鱼烘蛋到雪华碗里,“三妹且尝尝这个,鲜嫩滑爽,味道蛮特别的。”
雪华感激的凝了长姐一眼,轻笑道“有劳长姐。”
雪兰报之以优雅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笑窝。
严松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但并未做声,索性扭过头去与太夫人闲话,声音压得极低,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只是从夫人不时会心一笑的表情来看不外乎奉承之词。
这顿饭吃得还算尽兴,将近一个时辰才算完,太夫人一面轻轻地抚着胸口,一面笑道:“我也乏了,不如你们也都散了吧。”
“诺。”
三人忙笑着应了,正欲起身,却听得太夫人轻呼一声,“且住。”
便又按住了身子,太夫人的笑带了些和煦,让人如沐春风,“兰儿成日家奔波,尚带着未愈的旧疾,得赶紧补足了睡眠才是正经,晚膳就不必过来陪我了,回头让大厨房炖了羊肉给你送过去。”
“兰儿叩谢祖母关怀。”说着便欲行礼,太夫人一摆手,慈爱道:“罢了,这礼数若是过多反倒生分了,不如随意点,反显得我们祖孙俩更亲近些。”
雪兰忙乖巧地应了,又笑着冲太夫人点了点头,这才与严松、雪华一道出了门。
太夫人依旧坐着,稍显疲惫的脸色有着些许阴沉,只盯着雪兰的背影呆呆出神,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慢慢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