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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鹿没听懂他的意思,略微分神,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某个鸡贼的小子已经把手抽了回去。
宁鹿也不打算用武力换信息了,所以放任了他的小计谋,顺便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每次都来这招,都多少次了。”没有“人质”在宁鹿手里的南屿明显更放松了,用手抱着枕头,埋了半张脸进去,闷闷地抱怨,“你们还不烦啊?”
这副无赖的样子倒让他看起来像个小屁孩了。
她略微倾身,用手把他后脑勺撅起来的头发压下去:“我们每次都来什么招?”
埋在枕头里的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头,额前的头发乱七八糟,显得一双懒得睁大的眼睛更漫不经心:“姐姐,我好困。”
“回答完我的问题,就可以睡了。”
老实说,她对这个小屁孩的精力感到很失望。
她都做好准备陪这个小孩决战到天亮了,没想到,刚开了个头,人家就困了。
宁鹿叹了一口气,很是惋惜。
南屿趴在枕头上:“这些事你用问我么?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
宁鹿发现他好像很不愿意提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十五岁……
他十五岁的时候,她应该只有十三岁。
他认出了她,当然不可能是靠长相,女大十八变,她属于越变越厉害的类型,现在和小时候唯一的相同点就是都很好看,但好看的完全不一样了。
宁鹿想着想着还羞赧地摸了摸脸蛋。
也许是声音。
宁鹿把沉迷于自己美貌的思绪拖出来。
她的声音好像没怎么变过,有很多人说她现在的声音还跟小孩似的。
他认出她的时候,并不惊讶,她竟然是个二十多岁的“老阿姨”……
也许。
他之前没见过她的样子。
只是听人家叫过她小鹿。
宁鹿摸了摸鼻尖,在她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南屿的影子,她以为南屿和她的某一段连续的记忆一起被删除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她不觉得自己缺失了十三岁那年的记忆,她只是觉得那段时期她的时间概念很混乱,每天都在忙,每天都在日夜颠倒,睡觉吃饭的时间都是零零碎碎的,那段记忆没有时间标注,十二岁,十三岁,十四岁……好像都混在了一起。
太乱了,所以被人抽出去了一些也不知道。
抽出去的部分从长度上来说对于漫长的记忆微不足道,所以她把那些破碎的记忆当成了自己完整的一生。
宁鹿突然想到。
这个情况倒是和宁玛给她看的那一大堆被人为损坏的监控视频很像。
宁鹿瞥了一眼南屿,发现他是真的体力不支了,趁她思考人生,趴在枕头上睡得很香。
样子看着让人心里怪痒痒的。
宁鹿凑过去,轻轻引诱他:“南屿乖,告诉姐姐,你以前是不是没见过我长什么样子?”
南屿一动不动,正在宁鹿准备一掌把他拍醒的时候,他的睫毛颤了颤:“嗯……”
“那你是怎么认出我是医生姐姐的?”
南屿的呼吸绵长,听得宁鹿也想睡了。
幸好,他的答案在她闭上眼睛之前出来了:“你和他们不一样。”
“诶呦。”宁鹿受宠若惊,又往他边上凑了凑,“怎么不一样了?”
南屿睡沉了,不理她了。
不行。
这个问题太重要了。
宁鹿毫不怜香惜玉地捏住他的脸颊,抖了抖:“南屿乖,把话说完呗。”
晃了半天终于把南屿给晃起来了,南屿没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睛,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姐姐,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说说。”宁鹿抹擦着他的乱毛,“我和别人怎么不一样法,说完就让你睡。”
在宁鹿满怀期待的目光里,南屿又闭上了眼睛,声音越来越缥缈:“就你一个女的,可不不一样么?”
宁鹿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小子。
“就这样?”她用气音怒吼,“只是靠性别?”
太让人失望了!
她还以为他会借这个机会,侧面歌颂一下她动人的声音之类的!
被丢回到床上的人趴在枕头上,抬手挡光,唇角微微上扬。
宁鹿用嘴型狠狠地训斥了南屿长达十分钟,最后端着水杯出去了。
不管有多不高兴,出门之前她还是记得帮他把门锁上,保护他的隐私。
门锁扣上发出一声轻响。
趴在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
黑暗像是无限再生的怪物,吞噬着,蔓延着,直到把整个世界连成一片。
床头的灯光是唯一的萤火。
被风温柔地扶着,一点点沉淀。
南屿静静看着那簇光。
“南屿,你知道南家为什么会选中她么?”
他伸出手,慢慢握住释放着光明和热量的灯泡。
温度滚烫,他却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似的。
他看着光在他的指缝间垂死挣扎。
南屿闭上眼,面无表情地感受着像是要把他脑袋炸开的疼痛。
有人轻轻拨着水面,笑着告诉他答案:“你们太相配了,就好像命中注定要在一起似的……”
一样的痛苦,那时的好像要比现在的更强烈一点,他竟然有些撑不住了。
“她会把你彻底推进深渊,而你,你更厉害一点,你会把她……”
他被人按在水里,气泡,呛咳,水波流动,听觉视觉感觉全被占满。
痛苦越来越多,好像涌进他身体里的水,永远没有尽头。
南屿在痛苦中睁开眼,脸上仍不见任何变化。
放开手,指下的灯泡完好无损。
脆弱的薄壳结构依旧保护着盛放着的灯芯。
他站起身,走向卫生间。
门关上,明亮温暖的光被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
而卫生间门上的磨砂玻璃始终没有透出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