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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的天空依旧阴沉,鹅毛般的大学纷纷扬扬,仿佛无休无止,充塞于天地之间。山峦原野,银装素裹,触目所及,都是一般素净的银白色。
何颙毫无阻碍地离开了原本应该关防重重的冀城,只带二三从人,轻车简从地向东而去。在这寒冷的严冬之日,道路上人迹灭绝,包括诸部大军斥候巡哨在内,都看不到几个;何颙一行人自然畅通无阻。
走出三十余里,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何颙从车厢里探出头来,吩咐从人道:“寻个避风的地方,生火过夜。”
车夫扬鞭一指不远处一带丘陵:“文优先生有交待,若先生今日便出城,就在前头山坳中汇合。”
“李文优?”何颙的嘴角泛出一丝冷笑,“安排得倒是妥当,到底是凉州人,比我们熟悉得多。也好,依计行事吧!”
沿路行不过六七里,马车拐入一处避风的山谷,谷中早有数人相候。迎头一个年约四旬的文士,颌下几缕长须,面相儒雅。一见马车进来,先认出了驾车车夫,中年文士拱手道:“伯求先生,李儒在此恭候。先生安否?”
何颙掀蓬而出,笑道:“辛苦文优了,此行畅通无阻,还多亏了文优妥当安排,方能如此顺利。”
李儒谦恭地一笑:“伯求先生谬赞,先生奔走关陇,马不得停蹄,车不得止轮,旬月间往返二千余里,才真正是辛苦,李儒不过奉我家将军之命,微效马前之劳尔。”
何颙将李儒谦恭得近乎于谄媚的神色看在眼里,心头冷笑,面上却温和如故:“董将军忠心为国,颙深为钦佩。这一次也多亏了董将军,董将军和文优深悉凉州情弊,若无你们鼎力相助,颙此行也只能无功而返。”
李儒目光一闪,欣喜道:“听先生之言,韩遂与柯爰知健都答应了?”
“利欲熏心之辈,以利诱之,无所不成。”何颙嘲讽道。
李儒击节叹道:“太好了,他二人既然动心,凉州难免一场内乱,即便想要出兵三辅,也是有心无力。若是迁延日久,等大将军腾出手来,大军西进,势必摧枯拉朽,叫叛逆之徒死无葬身之地。”
何颙随口称赞道:“文优此言不错,此计得售,应该能保得三辅一年的太平。不过此计能成,也多亏文优助我参详利弊,回头颙定然要向大将军请功。”
李儒假作欣喜之色,拱手道:“多谢伯求先生提携。儒在董将军帐下,每每听将军以‘忠勤’二字相勉,儒得将军教诲,片刻不敢稍忘于心。”
何颙走在前头,在李儒看不到时面上嘲讽之意愈浓,嘴里却问道:“听闻文优是董将军佳婿,董公门风,无怪乎忠勤之心一以贯之。”
李儒没有看到何颙的表情,心里却明白这位以侠义闻名天下的大名士,压根就看不起自己的岳父,眼下不过虚与委蛇罢了;“伯求先生过誉。”
何颙淡然道:“此番西行,遍观凉州风物,才知世人传言不须。西州多豪杰,民风彪悍,桀骜不驯之辈数不胜数,若无董将军这等熟知当地情弊又才干卓绝之人镇守,即便一时平定,恐怕也难以久安呐!”
何颙的话正说中了李儒暗存的心思,让李儒不由心头一动。“伯求先生说的是,凉州多乱,我家将军素来深知其中艰难,亦不敢言长治久安,只因忠义之心不敢稍忘,勉力竭尽忠诚而已。”李儒随口应和着何颙的话,心头已经盘算了千百回。
“董将军才是过谦了……“何颙随口一笑,又有些感叹,“可惜,此番来去匆匆,过允吾而不敢入,未能见一见边章,听闻他病笃卧床,时日无多,今后怕是再无机会得见,诚为憾事。”
李儒心头又是一惊,急忙问道:“先生莫非在允吾时遇见阻碍,可有危险?”
“不妨事,不妨事;是我有些托大,以为允吾亦如冀城一般宽松,没有掩藏行迹,险些被巡哨人马拿住。”何颙淡然道,“不过,只看允吾与冀城差别,即可知王子邑诚乃无用之人。冀城临近三辅,我尚且来去自如,允吾远在边鄙,我却不能稍窥其城楼;边章真乃治军之良才,若其人不死,必是朝廷心腹之患。”
说起边章,何颙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转头问李儒道:“听闻董将军西征凉州,尝为贼兵所困,更为贼军中一员小将射伤,不知可有此事?”
何颙一口揭了董卓疮疤,令李儒心下不免尴尬,心里将何颙骂了个臭死,却不得不应道:“是有其人,当时贼兵势众,数倍于我,董将军力不能支,只能设巧计决围而出。”
李儒说得吞吞吐吐,何颙听得暗自好笑;虽然为了凉州大计不得不与董卓合作,但是处的久了,何颙心头的厌憎之意也越发强烈,故而有意借着说起边章的机会揭一揭董卓的短处,也算稍稍出口闷气。
百里细川之战,董卓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打得狼狈而逃,这等丢脸之事他如何肯大肆宣扬?安然逃回三辅之后,董卓对兵败的经过含糊其辞,却大肆宣扬自己如何明智,假作围堰捕鱼,瞒天过海,带领大军脱离险境。至于大军近半的损失,自然是春秋笔法,略过不提。
可是这等事岂能长久瞒得过人?不出三两个月,董卓惨败且带箭而逃的惨状就传得尽人皆知;只不过当时六军上陇,五军皆败,除了张温中军跑得快,毫发无伤,只有董卓好歹带出了大半人马回来,与其他几路兵马的惨况比起来,胜过不止一筹,朝廷实在不好加罪,只得捏着鼻子忍了。不过事情传开之后,何颙等士人对董卓的观感就越发恶劣起来。
见李儒避重就轻,何颙也不为已甚,只是好奇地问道:“听闻当时贼军主将乃是一个少年人,不知其人姓甚名谁?”
董卓和老边原本关系亲密,李儒身为董卓女婿,自然不会不知小老虎其人,闻言应道:“那小贼是边章义子,姓岑,名风,字於菟……边章作乱以来,多命此小贼领兵,颇有勇力,亦曾有破阵斩将之功。若边章一死,其部下兵马十之八九会落入这小贼手中。”
何颙不过随口相问,在他这等以谋略自负的名士眼中,哪里能看得起一介勇夫?当下摆了摆手,随口说道:“有勇无谋之辈,匹夫之勇何足道哉。边章一死,凉州无人矣!”(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