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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那环眼衙役瞪眼,怒道:“国有国法,你们求我饶了你,我求谁饶了我?”
说罢,周围一群人哈哈大笑,要说北莱自古以来被人称作蛮夷之地,也不无道理,北莱人向来不重情义,利字当头,故而眼下周围一群人能够毫无心理负担冷漠注视着一切。
小姑娘畏缩在母亲的怀里,小脸已然煞白,窝在母亲的怀中不敢抬头见人,周围一个个或是幸灾乐祸后者面无表情的人群才是最面怒可憎的。
妇人见状,急忙从自己随身的钱袋里面拿出点点碎银,起身想要那衙役的手里,那衙役瞧了一眼,似是嫌钱太少,一巴掌拍在地上。
看着地上零星点点的碎银铜钱,妇人眼角湿润,这是给自己家里卧病在床的丈夫买药的钱,眼下遭到这般变故,可怜的丈夫只能忍受病痛的煎熬。
“大胆!还想行贿!?”
衙役掂量着手里的木棍子,面色狞然,而后厉声道。
“我说过国有国法,触犯就要受到惩戒。”
衙役的这番说辞无非就是嫌弃母女二人给的好处少了,于是变本加厉的刁难。
此时另外有差役走出来,强行将小姑娘从妇人的怀里脱了出来,扔在道中央,妇人想要阻止去被一脚踹出老远,无力瘫软在一旁哭泣。
“小丫头片子,跟爷认个错,爷就少揍你几板子。”
环眼衙役笑了笑,手中木棍在小姑娘的头上比划了几下。
小姑娘倔强的摇了摇头,依旧不言语忘记了哭泣。
“还挺硬。”
环眼衙役说完,手中的木棍便是敲在了小姑娘的脑袋上,小姑娘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脑袋上顿时血流如注。
“认不认错?”
衙役恶狠狠瞪视,丝毫没有人情味,紧接着第二棍子就挥下去,小姑娘被打懵了,被紧接着的第二棍打的鲜血飞溅,仰头栽倒。
“真不耐打。”
衙役似乎还没有尽兴,自己还没有尽兴,眼前的小姑娘就生死不知。
周围人群一阵唏嘘,或者感慨或是庆幸,总是没有指责的声音。
“你帮帮她。”
小丫头扯了扯姜阳生的衣袖,小声说道,不时转头望向跌坐在路中央生死不知的小姑娘。
姜阳生低头望了望小丫头,破天荒的摇了摇头,神情决然冷漠。
“帮帮她。”
姜阳生再次冷漠的摇了摇头,铁石心肠。
“冷血!”
“随你怎么说。”
挨打的小姑娘跟这个小丫头片子年纪相仿,或多或少都有点感同身受,见到人群中的小姑娘遭遇不测,心中恻然。
小丫头蹒跚走到琵琶女的身旁,摇了摇琵琶女的袖口,仰头可怜道:“大姐姐,你帮帮她吧。”
琵琶女默然摇头,亦是冷眼旁观。
小丫头泪流满面,一只袖子擦了擦眼睛,而后扭头挤开人群跑了出去。
姜阳生望着小丫头渐渐远去的背影转身之后满眼恨意。
这种事情每时每刻都会发生,恃强凌弱在江湖上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江湖侠义之气不是一时冲动,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是从小就要知道的,以前鱼临道曾经语重心长的跟姜阳生说过,若是怀着悲天悯人的心态行走江湖终究会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下,一万六千里的游历姜阳生对于这个世道更是看的透彻无比,北莱被称作‘北蛮子’,很多未曾来过北莱的人都以为北莱人过着嗜髦饮血的生活,人命如草芥廉价!
一群衙役大喊着无聊晃荡走开,人群亦是骤然散去,空荡荡的街道上只剩下了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好不凄凉!
琵琶女见到衙役走后这才搀扶起妇人,小姑娘此时满脸鲜血淋漓,已经意识模糊起来。
琵琶女上前帮妇人捡拾起散落在地的细碎银两悉数归还,妇人感激过后,抱着幼小女儿匆匆消失在街角。
···
梁蒲县街道外的茶肆光就楼,白天曲意逢迎笑脸不断的老板温沉在太阳落山之后脸色便是阴沉下来,坐在昏暗的茶肆深处,看不清楚脸色如何,风姿绰约的老板娘此时谨慎站在一旁,毕恭毕敬。
‘酆门’光就居,白无常温沉,似乎很多人喜欢叫他‘瘟神’,因为他总是带来死亡和恐惧,他喜欢对手在折磨中死去,似乎温沉对于敌人那种临近死亡而产生的绝望感有着特殊的癖好。
夜色渐黑,天空白云赫然与月亮交相辉映,梁蒲县外的街道傻上,几道黑影沿着道路形色匆匆,这些影子飘忽不定,如重重鬼影一样借着夜色伪装自己的行踪,影子摸黑来到这个其实并不怎么出名的茶肆,一闪而没,‘酆门’的谍子就像九幽下走出来的鬼魂一样,昼伏夜出,喜欢在夜间行动。
远处的街道上,两道身影沿着迤逦道路陆续走来,而后趁着夜色闪进茶肆中。
不大不小的茶肆里面此时聚集了七八号人,年龄迥乎不同,职业也云泥之别,这些人原本就是潜伏在北莱各行各业起渗透作用,平时不显山水,一旦被启用就是赴死的死士。
姜阳生赫然也在其中,环视了一眼,将所来之人都粗略打量一番之后心下有数。
除却温沉、琵琶女和那个徐娘半老的老板娘之外多出了四号人物,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满脸沧桑褶皱,身材瘦弱佝偻,拄着一根精钢制成的拐杖,拐杖足有婴儿手臂粗细,若是体力不好的人断然不能长时间握在手中;一个跟姜阳生差不多年纪的小伙子,相貌粗犷,棱角分明,属于典型的北莱汉子模样,嘴角毛茸茸的,身后背着一张罕见夸张的牛角硬弓;一个体态发福的高大屠夫,油光满面,手里拎着一只杀猪刀,满身血腥气和煞气;另一个矮小佝偻身着华丽服饰的商贾,骨子里面透露出一股子富贵气,相貌平平,但是眼神却狠戾,商贾手里捏着一把画满美女的折扇上,扇面风光旖旎,画着衣着暴露的丰腴美人。
温沉坐在昏暗的灯光下,灯下的一个鎏金香炉里沉香安静的燃烧,油腻的桌面折射昏暗的灯火,外人大多以为茶肆老板燃香是为了附庸风雅,只有远处丰腴身段的老板娘一人知道每当这个别人眼中的‘瘟神’起杀心的时候才会点燃一段拇指长的沉香燃烧。
“‘酆门’鹞子此前传出消息,‘宁远镖局’里面蛰伏有周家的谍子,虽然我们北莱也算是周家的封疆,可是既然北莱有我们‘酆门’,那就容不得周家的探子,这些年我们明争暗斗各有损失,虽然这几个无关紧要的探子被周朝当作弃子安插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那我们就没必要把他们当作活人看待,明晚就拔掉。”
温沉凝视着昏黄的灯芯,而后不急不缓说道,四周的墙壁上,灯光人影重重,隐隐约约,宛若鬼魅在飘摇走动。
‘酆门’的探子叫做‘鹞子’,都是暗中栽培好的身手一等一的死士,平日里面穿插在平民里面,可能扮演一个寻常的贩夫走卒,亦或者是高官贵胄,可一旦出现风吹草动,这些鹞子的眼睛就跟长了钉子一样。
北莱虽然是周家的臣子,这些年却分疆裂土,北莱京畿两地之间也是有着严谨的分界线,北莱俨然算是一个小小的王朝了,只不过北莱王姜贷一直以来以人臣自居,故而北莱五十万水陆师在名义上也是周家的护卫军,只不过这支军队的听命虎符掌控在姜贷的手中而已。
谁都不会质疑姜贷有自立为王的能力,其实私下里很多幕僚都劝北莱王自己自立为王,劝谏的人无疑都被施以鞭刑,无论良臣奸佞都奉劝姜贷这样做,可是每次姜贷鞭挞那些劝谏之人后都会私下差遣姜阳生给他们送去金创药,那些个只会圣贤道义的幕僚见到金创药之后都会捧在胸前嚎啕大哭起来,声嘶力竭,拉也拉不住。
周天子的探子在北莱的眼皮子底下,自然没有容忍的理由,北莱的‘酆门’也是小鬼遍布在天下,赵家的探子一旦发现也是毫不留情的抹杀,故而这些年两家的探子都在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互相扮演老鼠和猫,每一次交锋双方都各有损失,只不过两家管事的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仍凭事态发展。
“明日戊时,宁远镖局,不留活口!”
温沉阴恻恻地扫视一番,‘光就居’杀人讲究个‘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他是‘光就居’的白无常,整个‘光就居’除却‘判官’之外最位高权重的一位首脑人物,不同于黑无常的是白无常只是出谋划策,武功可以不高,但却要心狠手辣,故而每一次血腥刺杀的背后都有白无常的影子,而‘酆门’十八殿中十八位白无常都是经由姜贷义女姜诸儿一手调教出来的。
接到消息之后姜阳生走出‘光就楼’茶肆,身后琵琶女跟着亦步亦趋,其他人也都四下散去,消失在夜色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