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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阔平整的官道上浩浩荡荡行着一列车队,首尾连绵长达数百米。护卫近千,却是一片肃穆无声,只听得达达的马蹄单调地敲击着路面。
正中一辆华贵的铜轴马车,由八匹骏马拉就,更是招人眼目。虽说“天子驾六”,可若是有无上的权势,哪里还管得了这等陈规?
因而,能有这样排场的人,普天之下也不过一手之数。
马车的内室里,一个一身靛蓝色云纹戎装的男子,歪靠在石青金线引枕上,手边是摆满了瓜果糕点的紫檀小几。
如此奢靡享乐的所在,这人却是坐卧不宁,仿佛十分不惯这样的生活。
只他的眼神却紧紧黏在身旁的小榻上,一看便是半天,像是看守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榻上的少女闭目沉睡,明明是在梦境之中,却还是眉头紧锁,神色不安。
在男子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不多时,少女长长的睫毛如蝴蝶般轻盈地扇动了两下。明眸微露,似乎整个车厢都因此亮了起来。
“祈宁,你醒了!”那尊贵的男子见她醒转过来,狂喜地抓着她的手,惊呼出声。
冰凝初醒过来,下意识地反驳:“我不是……我……”可细看那男子的容貌,却是怔怔愣了半晌,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那人见她发愣,伸手就刮她的挺翘的鼻子:“你不认识我了?小宁儿,我是哥哥啊!”
哥哥?哥哥!这个称谓只有一个人有,那就是她十年未见、远在大燕的亲哥哥——呼延靖宇!
泪水便似滚珠一般源源不断流了下来,冰凝忍不住就趴在哥哥肩上,像只小猫一样嘤嘤哭了起来。
“傻丫头,都这么大了,还像以前那样爱哭鼻子?”嘴上虽是这么说,呼延靖宇却将怀里的小人儿抱得更紧了,自己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当年母后身死,幼妹也惨遭毒手,那时他也不过是稚嫩孩童,一夜之间天地倾覆,哪里不悲痛欲绝的道理?!
“以后,哥哥会好好保护你,再不让人欺负你分毫!”
冰凝听了这话却哭得更凶了,差一点儿就天人永隔了,就差一点儿!
“哥哥,你怎么找到我的?”冰凝抽噎了一下,擦去哥哥脸上的泪痕。
呼延靖宇拦住了她的手,拿了引枕和厚厚的狐皮褥子给她垫了,反而细致地帮她把泪擦了。
只是他一贯是走马行军的统帅,大男人反而做不惯这些,倒是擦得冰凝直痒痒。
呼延靖宇瞧着好好坐在面前的妹妹,心里一阵满足:“别乱动了,你伤还没好全。那日,哥哥在明竹轩见到你了,宁儿越来越漂亮了,长得真像……真像……”娘亲。
冰凝心知哥哥的想法,提起娘亲,两人势必又要抱头哭一场,扬起小脸就插科打诨:“那可不是,凝儿小时候就是小美人好不好?”
呼延靖宇原本还有些伤感,被她这么一闹却是乐了:“是,咱们宁儿从来就是大燕第一美人!这下回去,不知道有多少大燕的好儿郎要为你打破头呢!”
冰凝被他逗得脸都红了,还第一美人,这脸皮也忒厚了,顿时就埋在他怀里不敢抬头。
呼延靖宇又问了她这十年来过得如何,冰凝只拣了能说的说了些,偷偷瞒了那些惊险残酷甚至险些丧命的往事。
呼延靖宇瞧着自家妹妹一脸的灿烂笑意,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傻瓜,你以为你瞒着哥哥就不知道吗?
护卫们奉密令将你救出来的时候,你可是直接昏倒在了地道里,这都昏睡了七个时辰了!你落在萧辰的手里,受的什么苦,别人不知,难道哥哥还不清楚?!
看着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内里却是个心细如尘、脆弱敏感的,你愈这样,哥哥只是更心疼罢了。
呼延靖宇淡淡朝她笑了笑,并不戳破这蹩脚的谎言,轻柔地便给她喂参汤:“你身子没养好,多喝些好得快!”
瞧她乖乖喝了,他便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宁儿和大梁九皇子萧辰是什么关系?”
“咳咳!”冰凝吓了一跳,险些把嘴里没咽下的参汤吐哥哥一身,死命咽下还是呛着了。
呼延靖宇深悔自己唐突粗心,赶紧拿了巾帕给她细细擦了唇角。
“怎么样,呛着了?要不要吃一枚奶酥酪咽一下?”见冰凝脸都涨红了,直把呼延靖宇骇了一跳。
“我没事,真的!”虽是这样说,冰凝却翻身躺下,脸埋在衾被里不出来。
见她这副样子,再不能放任不管的,呼延靖宇赶紧将她扯出来,就见自家妹妹满脸是泪。
“怎么回事?那混蛋怎么你了?!”呼延靖宇心中一沉,生怕她吃了什么亏。
见她还是不答话,他心里升起一个不好的猜想:“他碰你了,是不是?”
冰凝被自家哥哥问的一愣,傻傻地抬头不明所以。
唉,自己这妹妹该不会被人占了便宜还不知吧!按礼数,这话不该他问,可娘亲已经不在,能罩着妹妹的也就自己了。
酝酿了一会儿,呼延靖宇终还是艰涩地开了口:“就是他有没有抱着你睡在一张床上?有没有?”
这……当然有,而且还不止一次!
冰凝怯怯地揪着衣角,脸已经红得像西域的葡萄酿,嗫嚅道:“有,在山洞,还有卧房……”
在山洞?!他怎么敢?!亏他还皇室子弟出身!他妈的,简直禽兽不如!
呼延靖宇气得脸色发青,抬手就将小几上的一碟碟瓜果点心给砸了个粉碎,吓得外间的侍女一声尖叫!
冰凝也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不就是抱着一起睡,怎么哥哥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哥哥,你怎么了?不就是……不就是一起睡了吗?他对我挺好的,真的!”冰凝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两个人却都愣住了。
呼延靖宇脸色沉郁,道:“那混蛋可是要杀了你!他就是这么对你好的?!”
冰凝哑口无言。是啊,人家转身就把自己赐死了,都不带一点儿犹豫的。可自己却是这般心软懦弱,还要在这儿为他求情……
“哥哥答应我,不要去找他麻烦。就当从没见过他,我忘了,哥哥也忘了,好不好?!”
呼延靖宇看着自家妹妹乞求的眼神,缓缓道:“那宁儿你也要答应我,再不将此人放在心上!自古帝王多薄幸,天下的俊才贵胄多得是。你跟哥哥回宫,便是大燕尊贵无极的公主。到时六国来朝,争结秦晋之好,哥哥我还瞧不上他萧辰呢!”
冰凝抬手擦了泪,扬起小脸儿就绽开了骄傲的笑容,“那是,我也瞧不上他!他哪配我想着他?那么个人渣,混蛋、坏蛋、王八蛋……”一边说着,一边就将身下的狐皮褥子扯得歪七扭八,恨不得撕成碎块!
“哦,原来我们祈宁这么恨他啊!要不要哥哥替你报仇?这事儿简单得很,给他衣服里撒点儿毒粉,要么就药汤了下点慢性毒。算了,这太便宜他了,干脆派死士一刀结果了他如何?!”
“哎,别啊!”冰凝一听这话就急了,可看到呼延靖宇一脸坏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哥哥,你骗我,你太坏了!”
小拳头砸过来,呼延靖宇便象征性地到处躲,嘴里直讨饶。
“以后不许喊我祈宁喽,我叫冰凝!听没听见?”
“丫头,你本来就叫祈宁嘛!”
“反正我都习惯了,那叫凝儿也一样……”
车厢里一片欢声笑语,车轮辘辘驶向了遥远的燕国。而他们正渐渐远离的大梁帝都洛阳,此时却是一片血雨腥风。
十日之后,一行人如期抵达了燕国的都城上京。太子会盟归来,帝都自然是一片欢腾。哪知好事成双,太子此行竟寻得了大燕失落十年的祈宁公主,这消息一经传出,朝野震动。
要知道祈宁公主可不是什么嫔妃所生,她可是正正经经大燕皇帝的嫡出血脉。此身份一经查实,她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嫡长公主,尊贵无极。若是此女身份有假,将来势必酿成大祸。
那日朝堂之上纷争此事,相持不下。据说那小公主亲自露面,据理力争。她的容貌不仅极其肖似已故的蒙皇后,而且口齿伶俐,颇善名家雄辩之术。一番话有理有据,竟是说得一应老臣哑口无言,拱手称善。
自此天下皆知,大燕皇帝重拾爱女,名曰呼延祈宁。年十四,雅善词辩,机敏过人,赐号沁阳公主。据称呼延烈对这个失而复得的爱女宠爱无双,百般迁就,视若掌上明珠。
这等荣宠,自然引得宫中人人称羡,再加上有个身为太子的哥哥,更是地位超拔。若是有人能雀屏中选,得了公主的青眼,只怕就要一飞冲天了。
可奈何公主年纪尚小,还未及笄,把那些引颈翘盼的皇孙公子给急得团团转。
端阳佳节,万物勃发,连皇宫里也一片张灯结彩,节日气象。
一个身着翠绿色曳地轻罗裙的少女,正端着一盘喷香的五彩粽子,眉眼含笑而来。
只见她悄悄给守门的侍卫比了个手势,便侧着身子,蹑手蹑脚地准备偷跑进交泰殿。
守门的侍卫显然已经习惯了她这恶作剧,乖乖识相地找地儿歇息去。这沁阳公主向来是个不省心的主儿,明明生得一副淑女的好模样,偏偏三不五时喜欢“捣蛋”!
正在殿中处理政事的呼延烈早感觉到有人潜了进来,却是不动声色。待到她走近了,才停下笔,不慌不忙道:“宁儿,又给爹爹带什么好吃的了?”
冰凝原想着吓他一吓,却没成想又被识破,顿时泄了气:“父皇,你就不能让我一次吗?好歹我轻功卓绝,每次都输,太没面子了!”
呼延烈不置可否,早伸手拈了一个小巧的粽子,“你的呼吸也太重了,内功不成,哪里能骗得了我?还有,私底下让你叫什么来着,你又忘了!”
冰凝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好了啦,我知道,爹爹!爹爹!”
她把尾音拖得又长又卷,腻味得不行,偏偏哄得呼延烈一阵爽朗的大笑。
若是那些庭上的一干老臣见了,绝不能相信这是他们平时杀伐决断、不苟言笑的大燕帝君!
冰凝才不管自家爹爹这笑里藏了多少揶揄的成分,顺势就坐在了呼延烈腿上,嫩白的小手翻了翻摊在龙案上的满满的奏章。
“怎么天天有这么多公事啊?!爹爹说要陪我玩,还一国之君呢?说话不算话!”冰凝说着就故意抚了抚呼延烈尊贵的“龙须”。
“也没什么,就是最近大梁变天了,自然得盯着些。宁儿认不认识大梁的九皇子萧辰,他可捅大篓子了!”
闻听此言,冰凝原本巧笑倩兮的小脸儿暗了暗,眼睛眨都不眨:“凝儿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