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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被暗红的喜布装饰一新,在这冬日如朵朵玫瑰花般艳丽。文云溪抚摸着那垂至廊下的喜布若有所思,不过几月这情景却又像咒语一般重现。文云溪又想起自己那日进宫的情形,白色的雪,红色的皇都,还有那金泽的身影。离的虽远,她却似能看出他的神色,一片死寂,了无生机。俊逸的脸庞因连日的赶路显的苍桑疲惫不堪,他如今在那?有没有回去?心中百感交集。
姒谣见她正抚着喜布愣愣出神,上前扶过她道:“娘娘,回宫吧,晚些时候还要去见新王妃呢。”
文云溪了然一笑,并不言语,默默回宫了。
多日下来,文诚儿俨然像是凤仪殿的人了与文云溪姒谣他们也都熟识了。他虽只小文云溪两岁,但见云溪回宫,马上便放下手中书卷,上前行礼。文意诚性格温顺,只是有些清冷,不太愿与人交流,只是规规矩矩的行着礼,做着事。并无不妥,可之于他的年岁身份显的格格不入。想至此姒谣心中无奈暗笑一声,自己以何尝如年岁一般,太后又何尝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孩子。
午后,太阳懒洋洋的悬在空中,难得的暖洋照的人哈欠连连,可宫中却还是繁忙不断,为着晚上那盛大的婚宴,各宫庖厨也都在午饭过后去了膳房帮忙。文云溪闲来无事便想到了母亲一直做的糕点来,兴趣所至,便想一展身手。姒谣扭不过她便随她去了后厨。不想文云溪虽是王室,却手艺娴熟。听她说,她是随母亲习得的,母亲是南方人,做得一手精致的好点心。跟随父亲到了边关地段,却很难再见悉日家中那精致的点心了,于是便凭着往日在家中后厨习得的皮毛一点一点拾起,加以研习,便自成了一手好手艺来。说话间,文云溪已将精致的糕点放进了蒸架内,支使王长安将其文火蒸熟,做好这些便和姒谣依在后厨边廊柱下,说着往日家中的场景。
瑨王府上有三位公子,都已娶妻,她出嫁时,三嫂也已有了身孕了,再过三四个月也该生产了。每次府上有喜事母亲总会亲自做上一些糕点,可唯独她出嫁之时母亲没有做,事是喜事,可在瑨王府看来丝毫没有可庆之处。说到此,文云溪便不再说话了,怔怔看着园内一方天地。
出了正月,这天气好似一日暖过一日,园内花草也似得了精神,虽还只有枯瘦枝桠,却似乎能嗅到新芽在杆内挣扎。
云溪转了话题道:“不知意诚在这可还习惯,陛下又有何思?”文意诚已然在凤仪殿住了有些日子了,在这宫中恐是无人不知了,陛下却也不管萧良人的哭闹,一直没有和她提及过此事。
姒谣心中陡然一振,有些慌乱。
文云溪却未见,只顾看向远处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虽为皇室,却不如平民安逸。”
姒谣仍是未言,心想:错怕不在这身份上,怪只怪他没有个好娘。
文云溪也没有再说话,直到王长安不耐烦出来寻问点心可好了。文云溪才回神,进到厨内察看。姒谣原以为她是思乡心切,想做点点心回味一翻,却不料她一口也未吃,全分于了殿内众人,僧多粥少,不消一盏茶的时间便全没了。文意诚却看也没看一眼,任由宫中侍人大惊小怪的分抢着点心,还是径自拿着书坐在那,似已出世。姒谣看了一下手中那精致的糕点,犹豫了一下,步至他面前递了上去。文意诚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糕点,楞了一下放下书,顺着那细长的手指望去,便看到姒谣直直的站于面前。
文意诚有些疑惑,开口道:“给我的?”
姒谣点头道:“嗯,娘娘亲手做的。”
文意诚不再说话,接过糕点,慢慢的放在嘴里细嚼着,没有任何神色变化。
宫内灯火通明,宫灯都点燃了,殿内的红烛皆是新的,火光明亮,烛台通体锃亮,悠悠泛着它高贵的金黄色,暗红楠木的案台华丽丽的摆着金樽、金盏。依然没有外臣,依然的皇室子弟,个个华服出席。暗红的坠地长裙拖出很远,喜娘牵着新王妃的手来至殿内,喜帕盖住的黄金冠首垂至脖颈下,那帕下细密的流苏微微晃动着,随着新王妃轻柔的步伐,缓缓来到文意心身畔。文意心满含欣喜与激动,牵过新妇的手,随着喜娘的话语行着礼。
礼毕,由喜娘先行带着新妇去了宫中,文意心虽然身在殿内,心却早飞回了宫中。文意征看着满面春风的兄弟,心中百味杂陈,一边是自己兄弟,一边是自己的一见倾心的女子。其实,文意征也说不来为什么会喜欢楚洛甄,是因为那一曲,还是那一回眸,亦或是那坚韧的性格。他自己也分不清,但觉天意弄人。
文意征记得那日意心来王爷府中,他有意旁敲侧击道:“不知皇祖母为你选的是何家姑娘如此神秘?”
文意心沉思片刻笑道:“恐是那楚家小姐。”
文意征心咯噔一下:“哦。”
文意心似是没有察觉兄长变化,径自有些不确定道:“我听皇祖母意思好似如此......”
之后还说了些什么,文意征一句没听见。
微醉,步履踉跄的向着宫门走去,但他却执意不要林映歆搀扶。林映歆跟在后面,一半忧思一半担心,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走着。自从家宴过后,他便有些不对劲,林映歆说不上为什么,直觉告诉她,他定然有事,而且多半是女人。
文君玏好奇问道:“父王这是怎么了?”
林映歆拉过他的手,宽慰道:“没事,你五王叔新婚,你父王高兴。”
文君玏有些不信,疑惑抬头,想从母亲脸上找到一点可信度,却见母亲满脸担忧,全没说的轻松,但也未在开口问只字片言。
皇城,一个表面光鲜却藏有很多隐晦的地方,文君玏虽然年幼却很清楚这些个地方的规则。就像个大的竞技场,比的除了技术还有规则,这些个规则不是你了解就行的,看谁更能将这个规则玩的转。
红红的幔帐被束在床榻两边,榻上铺这喜庆的龙凤喜被,文意心轻轻推开了房门,红色纱幔轻轻飘动着,床上人似是察觉到了,微微动了一下。等的有些久,身子有点僵硬了,却马上又恢复原状,紧张的不再动一下,似连呼吸都放慢了些。
文意心轻轻关上了门,轻轻步上前,什么都是轻轻的,似是怕惊到床上良人。文意心吹灭了房内几支烛火,只剩下了案台上的一对龙凤烛,火热的燃着。房内当下便暗了下来,榻上良人紧张的将手攥在一起,连着手上青筋都有些鼓了起来。虽然灯火昏暗,文意心还是看的真实。他一手执壶,一手执杯,来至她面前。他并未喝很多酒,倒是兄长替自己挡了许多酒,他从不知他酒量如此好。
文意心将酒杯置满酒,满满一杯,柔声道:“喝酒吗?”
榻上良人点头,伸出了手。
文意心将手中杯子递至她手中,好看的右手,细长白皙,文意心心中一颤,一把抓住那只手。他抓的毫无预兆,又如此猛烈,使得榻上人一惊,杯中酒洒了大半。
上方传来惊恐声:“你是谁?”
榻上女子显然有些发楞,不置可否。
又是一声:“不对,不对,一定是弄错了。”
说话间酒壶落地,清脆的叮当一声响,随后门被大力,重重的摔在两边,乒乓一声。强风迅猛的呼啸而进,吹落床上良人喜帕,一张美艳动人的脸庞,杏仁的大眼满是不知所措,手还僵在半空,红唇轻启像要说些什么。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却终未来得及开口。王伶就这样莫名的呆在那,文意心走的太快,她都未看见他的背影。
宫内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叫唤声,文意心一路狂奔,他只一眼便看出那人不是楚洛甄。那日月下虽暗,文意心一眼便看到楚洛甄右手虎口处有一处伤疤。
“这是怎么回事?”文意心摸着伤疤处。
“是儿时与兄长玩闹时留下的。”楚洛甄笑的动人:“当时还要可怕,随着年纪倒慢慢隐了去。”
文意心一下便冲到了华芳阁,阁内宫人一脸惊恐看着如猛虎般出现的五皇子,这是五皇子从未有的神态。
一把捉住个宫人便问:“楚洛甄呢?”
宫人看着五皇子那满脸惊恐,满含怒意的双眼,战战兢兢道:“清早便随梅姨去了福寿宫。”
文意心突然明白了什么,松开了宫人,宫人害怕的三二步退到一边。是呀,他怎么忘了,这是太后的意思,一切都是太后的意思。王伶、楚洛甄、哪怕自己、哪怕陛下......文意心发疯似的冲向福寿宫,她一定在那。
刚到福寿宫门口便看到院内灯火通明,二边站满了人,连着宫内的禁军都在院内,一副肃穆。堂内,太后好整以暇的看着院内,院内俨然一副修罗场,几个宫人手内持着杖木板,梅姨正将一桶水冲上倒在地上的女子。虽然落迫,虽然只是背影,可文意心还是一眼便认出了楚洛甄,浑身湿透。冬日的天,寒冷的狂风,似是天都知道,今夜不平。白日还是暖阳,夜晚便没由来的狂风骤起,呼啸着,抽打着每个人。地人的人轻声呻吟了一声,浑身开始不自觉的抽搐起来,不知是冷,还是疼。
文意心一下冲到洛甄边上,一把扶起她。脸上布满泥污,头发散乱,面如死灰,坚难的微微睁开眼,看着将她搂在臂弯的男人。他的胸堂跳动的厉害,他的臂弯有力的将她锁在胸前,洛甄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香,连着自己嘴里的血腥气都似乎感觉不到了。
她喃喃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会来的......”反复说了好几遍,是信仰,也是信任。
文意心感到从未有过的撕心裂肺,天地间似乎都是黑的。他一直都在母亲和大哥的羽翼下长大,不知何为痛,不知何为伤。可只今一次,他便觉得今世之痛,今世之伤,都在此刻了。
强压心头怒火,声音哽咽:“为什么?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一声声,响彻天地,风也骤然变缓,似也想安抚他那支离破碎的心。
太后表情未变,连动作也未改,仍斜依在案台,淡淡道:“衰家也不想弄的如此难堪,是这丫头不识趣,竟然逃了出去。”似是遗憾道:“看来衰家宫内也不够安全。”
齐刷刷的一室宫婢、侍卫跪了一地,连连请罪。
文意心将楚洛甄紧了紧,她仍抖个不停,身上的水,脸上的水,发上的水,湿了一片。那暗红喜服,像是淤血般令人畏惧、作呕。
风轻抚着文意心那凌乱的发丝,话语冷冷:“为什么是王伶?”
太后并未理睬那跪了一室的奴才道:“宰辅之女不好吗?位高权重。”
文意心话语更是哽咽:“太后明明已示意是楚洛甄,为什变了?为何伤她至此?明意说是让我从主,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太后私心,之于我,之于父皇,之于天下。”
断断续续,终是说完,却尽量话语平淡,脸上泪无声滑落。楚洛甄感到有温热的东西随着文意心那坚挺的下巴流到她的脸颊,楚洛甄吃力的伸手,触及他的面颊,想抚平他那愤恨难过的心。文意心握住她的手,紧紧的。
堂内传来愠怒的话语:“放肆!”
堂外一室奴才又将头埋低了些。
文意心却无心去领略太后话语中的怒气,但片刻他却能体会到得罪太后的下场。
太后步至堂前道:“将他二人分开。”
一室奴才不置可否,毕竟面前是五皇子。
太后怒意更甚:“怎么?要衰家亲自动手吗?”
马上,一室奴才,一激灵起身,待卫一边二个,将文意心和楚洛甄强行分开。
楚洛甄身子本就单薄,再加上这一折腾,更是孱弱,像一朵枯花一般,一下便变侍卫拎到一边。文意心不防,猛的怀中一空,他感觉连着心头也一空,惊慌害怕的冲上去,一把抓住了楚洛甄。因是皇子,待卫不敢太过分。可楚洛甄不一样,一个注定落选的秀女。楚洛甄无力争扎,任由他们将她左右拖拽。
楚洛甄突然想起家中日子,那时真好,恍惚中,洛甄见到了父母、兄长还有苏大夫。猛的一股寒流袭来,楚洛甄再次从昏迷中醒来,双手反剪被固定在廊柱下。她就这样软软瘫在地上,后背揪心的疼,向前也不是,靠后也不是。楚洛甄举目四下,环顾却不见文意心。他人去哪了呢?心下当时便慌了,楚洛甄从未如此慌乱过。
“吱呀”一声,身旁的堂门开了,文意心从里面走了出来,面无血色的他好似没了精魂,像一具躯壳。
楚洛甄心凉了半截,却马上又了然了。无论如何,今日意心说了对了一件事:太后,是这天下的主宰。
文意心来到她面前,感慨万千,情深意切,含着笑意。楚洛甄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湿润。
文意心轻轻擦着洛甄嘴角的血迹,带着点责怪和宠爱道:“脾气怎么那么犟,疼吗?”
楚洛甄沉浸在他的柔情里,摇了摇头。
文意心苦笑一下:“怎会不疼,恐怕背有好长时间直不起来了。”缓了下语气道:“好好照顾自己,别再任性了。”说罢便缓缓直起了身,在奴才们的宫礼中离开了福寿宫。
楚洛甄一句话没说,默默的看着他就那样离开,觉得有什么从体内流失,不可逆转。文意心的背影竟也如此好看,暗红的长衫随风轻轻飘动,乌黑浓密的发束在身后有些凌乱。楚洛甄注意到他袖口处,被扯开了个口子,她想,若是给她,她定能将它修补的不着痕迹。楚洛甄猜的没错,他妥协了,因为不想失去她,他只能妥协,他还未强大到足以保护她。
后来的日子过的处处顺心,有御医来照看她的伤势,华芳阁从掌事到扫地的小宫人无一不对他恭恭顺顺。如今的华芳阁又恢复了平静,落选的女子不是赐给了重臣,便是安排回家自行婚配。楚洛甄得到格外开恩,待伤好转后由宫中禁卫护送出皇城,另格外开恩准其去二皇子驻扎在皇城百里处的军营,见兄长一面。这便是用他们的爱换来的,用文意心婚姻换来的全部恩待。
后来,楚甄发现文意心说准的不止一件事,还有另一件事。那便是她的伤,得休息好些日子。起初的几天因为伤心难过懶得动,后来慢慢的接受了,想动动了却发现动不了,后背一点都直不起来。她每天都扒在那,醒了睡,睡了醒,不知期间过了多少天,更具体来说,她根本没想过要记。耳边断断续续听到些传闻:说什么五皇子新婚夜出逃大闹福寿宫,说什么新房内声响渗人,说什么新王妃第二日见太后、皇后、皇上连礼都行不得,说什么夫妻看着不和......只是之字未有她,她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文意心再也没有来过华芳阁,楚洛甄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见过几面而已,可他的样子在脑海中确是如此清晰,一颦一笑。楚洛甄很难过,却没有流过一滴泪,仔细想想,她似乎只有那日见到他时,她才哭了,不是伤心,不是疼痛,只是因为自己知道他会来,而他真的就来了,仅此而已。
姒谣受文云溪的意,来看望楚洛甄。那是近一个月的时候,楚洛甄已经好多了,可却还是懒于下床,也许多待一天,文意心就会来,虽然知道那不可能。楚洛甄是聪明人,她知道他若是要来,早便来了,若是没来,再等也是枉然。她已经可以靠在床上了,背后已经不是那么疼了。从姒谣口中楚洛甄知道自己伤势的来源,不慎摔倒,伤及腰背。
楚洛甄一笑,看出深意问道:“皇后信了?”
姒谣坐在床边与洛甄面对面道:“娘娘还责怪姑娘不小心呢。”
楚洛甄笑道:“皇后总是如此。”
姒谣没有说话,可是她明白,如此重的伤势怎会是摔成的,不用问便知定是仗脊所至。
两人无语良久。
姒谣问道:“姑娘打算如何?”
楚洛甄没有回话,问道:“他呢?如何?”
姒谣自然知道楚洛甄所说的是文意心:“不好。”
楚洛甄心中一怔,两眼直直的看着姒谣,眼中满是担忧。
姒谣慢慢道:“其实我也只见过一面而已。”
那日便是婚事的第二日,文意心带着新王妃来给皇后行礼。一直以来,文云溪和姒谣都以为新王妃定是楚洛甄,却不想竟然是王伶,着实吓了一跳。文意心没有了往日的快乐,满目都是愁容,神色憔悴,完全不象新婚。新王妃也不好,似是受伤了。姒谣草草结束了这个话题,楚洛甄也没有在再说什么。
约莫过了几日,洛甄打算下床走走,文意心还是没有来,意料之中,却也难免有些失望。也就在这天,宫内传出了一个消息,宫中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
陛下病重,就在那日的午后,如往常一般在审庭房看着奏章,毫无征兆的一口热血便碰洒在了面前那张沉香案台上。血被撒了一桌,人也晕了过去。站在旁边的福公公差点吓瘫在地上,连滚带爬的边出门边喊叫。片刻间,天露宫便挤满了一室的人。
太后坐在二堂,看着一室哭哭啼啼的嫔妃只说了一句话:“汝等哀切,陛下若知,定当不忍弃之。”
一句话说的众人目目相觑,再无人敢啼哭,只是小声呜咽,不明其中深意。似是说陛下定会好转,又似要她们陪葬。此后几日宫中气氛紧张,太后谢绝了所有人对陛下的探视。
太阳刚刚冒头,文意征便行色匆匆的踏入了刘夫人的寝宫。今日宫门刚开,刘夫人便差人来请他进宫,听着来人急切的话语,文意征知道母亲找他肯定是事关重要。
文意征来不及行礼便问开了:“母亲,什么事,这么急着召儿臣进宫?”
刘夫人一把拉过他道:“陛下恐怕不容乐观了。”
文意征一惊,疑惑道:“怎会,那日不是还说无大碍,怎么就突然?”
刘夫人叹了口气道:“其实早在上次病倒,太医就说陛下病情不容乐观,只是太后不许人妄言,而且陛下病情虽未转好,也是日以稳定,所以便没有告知你实情。”刘夫人顿首道:“可是如今不同,陛下突然病倒,太后不许任何人探视,只留太子在陛下身边。听说,昨日傍晚时萧良人去探视,在门口耍赖,竟被人给打了出来。”
文意征又是一怔道:“什么?打了出来。”
刘夫人点了一下头道:“就是如此,我才急于召你进宫,依着陛下的性子和对她的宠爱,是万万不会如此撵走她的,她如此狼狈,只能说明做主的不是陛下。”
文意征皱紧了眉头,不再说话,只是思索着什么。刘夫人见他如此,心中着急,却也无奈,只是看着他,等他想办法。
可是等了许久文意征还是如此摸样,刘夫人不免着急道:“我们该怎么办?”
文意征听闻母亲的问话,回过神来道:“会不会是太后晃的虚招?”
刘夫人有些着急生气道:“怎么会,刚才差人去前朝打听,听说今日陛下早朝,宣称感染了风疹,在龙椅前突然拉起了屏风,这说明什么?”
文意征不可确信的看着母亲,想从母亲的表情中看出此事的夸张,可是事与愿违,母亲的表情告诉他,这事就是真的。文意征的神色更加凝重起来,目光离开了刘夫人,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刘夫人有些着急道:“你倒是说话呀。”
文意征抬头,严肃道:“母亲切莫慌神,儿子自有主意。还有未免太后起疑,母亲近日若无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召我入宫,至于其他事,母亲放心,儿子心中有数。”
刘夫人听他如此说,心中定了定,点着头道:“你自己也要小心,如今兄弟们都在你府上,万事多加小心。”
听到母亲如此关切的话语,文意征心中一紧,行了一礼道:“母亲大可放心,儿子定会小心处理。”
说罢,便不再做停留,离开了刘夫人的寝宫。脚步却在华芳阁门口停下了,看着幽深的门廊,文意征却在期盼那个身影的出现,如此紧要的时刻,他却为她停留,为她抛空了一切。等了很久,里面只有忙碌的宫人,却不见脑海中的那个人。或许他们本就不该见面,如果用她来换她一直执着着的东西,他会愿意吗?文意征没有答案,他从未没有想过自己所执着的,竟然在她的面前便得如此轻易便可以交换的了。
春,万物滋长,似有嫩芽在破土,华芳阁内那高出围墙的梅花已落败,在万物复苏之迹独有它却进入沉睡,这是不同流的气节,还是孤芳自赏的冷傲,恐是很难争得明白。
“王爷。”身后的声音轻柔的似微风,拨动着他的心弦。
文意征停下刚迈开的脚步,回转了身,楚洛甄一身素净的蓝色衣衫,领口的藤蔓好似特意为她而绿,她就那样出现在他面前,毫无征兆。
文意征扶起了她,直直的看着她,许是被他如此眼神看的有些害怕。楚洛甄退了一步,低下了头,忘了要说的话。
文意征回神,语气一如往常,好奇道:“你去哪了?
楚洛甄亦是回过神来,如实回答:“百花园。”
文意征哦了一声,心中好奇,当下的百花园内都是一副萧条之像她怎会去那。
楚洛甄抬头,好奇道:“王爷这是要去那?”
文意征看着她道:“出宫。”
楚洛甄好奇重复道:“出宫?”谁都知道,这不是出宫的必经之路,王爷要出宫怎么会走这儿来了。
文意征也听出了洛甄口中的疑惑,却没有解释,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他又如何能解释给她听。文意征苦涩一笑,转身欲离去,突又回头问起了她的伤势。关于她的事他亦有耳闻,只是各中原因却不甚了解。那日见到王伶和意心的一刹那,他心中就奇怪,后来听着宫中的流言,他也便能七七八八的想个差不多,在看太后对她的恩待,她们之间定然达成了某种默契,不然以太后的性情怎么会突然间格外照顾她。
楚洛甄并不想再得罪太后,亦不想让文意心难堪,此时此地说再多只会显得自己可怜,对已发生的事毫无意义。她也不想追究文意诚出宫为何会落过这,装作无事的和他寒喧了起来文意征看着她强装的轻松,强言的欢笑,心中说不出的心疼和愤怒。
“为何不和我说这不是摔的?是被杖脊的?为何不告诉我你在床上躺了一月之久?这些为何都不说?”
楚洛甄一惊,脸上表情一僵,不想他会说出此番话来,呆呆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我早便与你说过,你若有事,大可来找我,为何不信?”
楚洛甄感到有什么异样的气氛在二人之间盘旋,一层层将她包围,越褁越紧,快要不能呼吸,快要勒进血肉。
“我......”还未说出又被文意征劫过话头:“你如此这般,可知会更让人心疼。”
楚洛甄终于看清那包围着她的是什么,是心疼、是怜惜、是心动,文意心也给过她这些,她也给过文意心这些,她想这些天她是被蒙了双眼,如此简单的事能在文意心身上看到,能在自己身上觉到,却忽略了文意征。文意征知道有些话不说,可能便再也说不了了,若由其发展他们定将天各一方。命运就像河流,你只关心流走的那些,正在流动的那些,却忽略了二岸的风景,那些曾经来过,却在你不经意间已成过去的东西。
漆黑的院子,抽过长廊的冷风吹着孤零零的几盏微灯,微光迎着风轻轻晃着。失落感,充满整个身体的失落感,从未如此过,就连着母亲卑微自己不受宠的时候也从未也过此感。见到她时的欣喜,她那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猜不透任何用意的话语,让文意征整个心都系在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上。爱情,总是以为是建立在情的角度上,无论是什么情,久了就有爱了。那些戏文中的痴男怨女,无非是闲暇人的消遣。如今,却似乎真的有了那些微妙的感觉,文意征不禁叹了口气。
“母亲在看什么?”不知何时文君玏走到了林映歆的身后。
林映歆一惊,转身看到背着光的玏儿,一身便衣轻薄的袭在身上。一脸疑惑的看着母亲看着的方向,父亲正坐在廊台上,眼神不知看着何处出神。
“怎么起来了?”林映歆蹲下,紧了紧玏儿身上的衣物:“小心着凉了。”
“父亲怎么了?”文君玏好奇的问着。
“没有。”林映歆一笑道:“你皇爷爷最近身体不好,你父亲自然担心。”
“是吗?”文君玏有些不信,父亲最近有些奇怪。
“自然是。”林映歆笑着道:“为此,你父亲最近心情不太好,你别去烦他,也别上心。”
文君玏虽然不信,可见母亲如此也未在多问。
文君玏虽年幼,但心思甚密,近来父亲总是如此不明原由的发呆,事情恐怕没有母亲嘴上说的如此轻松,母亲那微蹙的眉便说明了一切。文君玏对于父亲总有一种若即若离的疏远感,自记事以来,一路上都是母亲在引领着他。父亲,更多时候对他而言只是一个称谓而已,他总有忙不完的事。他偶然间和先生抱怨过,先生和他说:男儿应志在四方,胸怀天下。他明白,却不赞同。
林映歆心中隐隐觉察与那华芳阁中的女子有关,那日文意心婚宴上的失常,使林映歆心中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与他已有十二年的夫妻情谊,虽不敢说对他了如指掌,但他的一颦一笑下是何种心绪,她也能辨明个大概。从未见过她如此失神,他的眼里始终都在注视着一个人,他不说,她便装作不知道。
十二多年的相敬如宾,林映歆原以为他满心只有抱负,之于她,虽不能说多么眷恋,却也是一心一意,身为王爷,这已实属不易,而如今看来,恐只是还未有那情有独钟而已。
林映歆看着意征站在窗口,反复翻玩转着手中的埙很,是好奇。皇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文意征吹的一手好埙。可林映歆也只听过二次而已,一次是他俩婚日,一次是玏儿出生。他已经有好久没有在吹奏了,那东西也已经搁置很久了,今日怎么突然拿出来了,这看着也好长时间了,却也未见他有吹奏的想法。
这埙是陛下当初送与文意征的第一件礼物,就因为父皇的一句话,他苦练着,就是为了能让父皇高兴,可是等他真的练成的时候,父皇却又有了新的皇子,又有了新宠爱的人,他连面都见不上了。这是他的第一件礼物,可是在他的心里却也是最后一件,只有这一件,是父皇真心诚意送与他的,那些后来的,只是建立在自己与母亲筹谋上的战利品而已,算不得礼物。父亲的软弱,太后的跋扈,注定了父亲只是一个权力的牺牲品。皇者,就不该顾忌太多的亲情,就不该有太多的****。****,想起这个字眼,文意征心中有事一阵难平,一向认为把持有度的他,怎会对那初见的人如此在意,竟然被她的言行莫名左右。
“王爷。”林映歆小心唤着,可是文意征却是走了神,没听到,林映歆又唤了几声,他却全然不知。林映歆轻轻上前拍了一下他拿埙的手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走神的如此厉害?”
“嗯?”文意征回神,疑惑道:“怎么?有事吗?”
“没有。”林映歆一笑,拿过他手中的埙道:“王爷今日怎么想起这个来了?”
文意征看着她手中的埙,伸出手,覆在她手上道:“没有,父皇病重,心中烦闷,无处排解便想起了这小玩意。”文意征磨蹭着林映歆的手,思索着道:“本王也好久未为映歆吹上一曲了,映歆可还愿意听。”
“只要王爷愿意,映歆自然是求之不得。”林映歆话语中充满幸福。
那古朴醇厚的音色,慢慢溢了出来,风也似乎为之慢了下来,不在肆虐的吹拂着那树上刚探头的新芽。曲子悠然带着丝丝轻快,由那么醇厚的埙里散出来,却是另一番滋味,犹如那空谷灵鸟自由飞翔在那翠绿的树林间,盘旋在那林间小溪,不受约束,自得其乐。文意征亦是满脸享受,指间轮流交替,缓缓按压着那些琴口,轻轻吹奏着。
林映歆想起了当年入府时的景象,凤冠霞帔,意征亦是胸带大红花,他们似乎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那一身装扮好像就是为他们而有,为他们而特设一般。
林映歆的脸上写满了幸福,那脑中最为深刻的一刻又浮现在了眼前。还有玏儿,想到玏儿,林映歆又是一股幸福涌了上心头。记得玏儿出生的时候,王爷是那般的高兴,整日抱在手中,眼中充满慈爱,总是斗乐着让他叫父王。对她亦是呵护万分,亲自煲汤,喂食,那般幸福,那般甜蜜。
“想什么呢?”文意征看着林映歆那弯弯上扬的嘴角,连着眉毛也扬了起来,脸上满是幸福,甜蜜。
“没有,只是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还有玏儿出生时的事。”林映歆伸手轻轻捋齐了意征被风吹乱了的鬓发道:“王爷还记得吗?”
“怎会不记得。”文意征抓住了她的手,紧紧拽在手中道:“你的好,本王都记得,你的情,本王也从未忘过,玏儿是上天送给我们最好的礼物,而你是老天送给我最好的礼物。”
文意征轻轻的将林映歆拉进了怀里,轻拍着她的肩头。这些天他总是感觉林映歆有心事,有些反常,是从那一天开始的呢。对了,就是那天他们在家宴见到楚洛甄之后的事,想至此,意征莫名的心中一阵愧疚。林映歆是如此好的一个人,虽然他们的婚姻是寄于家族利益至上,可是这么多年,她的好,她的贤惠,她的解意,都让文意征心中感动,慢慢的文意征心中便有了她,心中那个妻子的样子越来越清晰,那人就是林映歆,好妻子,好母亲,好媳妇。林映歆便成了他心中的妻子,无可替代,无可改变。他自认自己对于****之事,相对没有冷漠,因为有着那么好的妻子,自己对他却也只是情义,至于爱,也是慢慢的由情义转变过来的,自从有了玏儿,文意征对林映歆也便更是体贴。为了回报她对他的好,和对能拥有如此好妻子的感谢。可是偶然的遇到了楚洛甄,却让他的心中起了变化,原来那慢慢渗入的情抵不过你一眼千年的爱。爱情原来真的有注定,但命运却似注定他不能辜负如此好女子的意,所以,对于她的爱,他也只能藏如心底。
很多时候,在一起的人未必是互相深爱的那一个人,只是在对的时间出现了合适的人而已。然后慢慢的习惯了彼此,慢慢的融入到彼此,时间久了,也便不想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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