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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缮站在公司楼下,看着大雨,正思考着在冒雨回家和等雨停两个选项里究竟哪个比较划算时,一把伞递到了自己面前。
“没猜错的话,这位美丽的小姐是在为大雨发愁吧,”面前的青年轻巧地用雨伞在身前挽了个花,坐在轮椅上夸张地行了欧洲贵族似的见面礼,“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在下有没有荣幸护送小姐回家呢?”
“哪儿学的这一套?”苏缮“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接过青年手里的伞,“怎么下着雨还出来,多不方便啊。”
“情感杂志上说,雨天的时候带伞来接女朋友是衡量男人的基本。”青年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笑吟吟地说道。
“那么,我英俊潇洒勤学好问的男朋友,”苏缮把包递过去,绕到他身后推起轮椅,看似自然地问,“包好沉的,今天我来推车,你给我拿包好不好?帮女生拿包也是优秀男朋友的准则之一喔。”
青年微微皱了一下眉,看起来有些为难地叹了一口气,“苏苏其实你不用这么照顾我…”
苏缮:“那我耍小脾气给你看。”
“…好了真是拿你没办法。”两人对峙了一会儿,青年无奈地打起了伞,“辛苦你了。”
回到家之后苏缮表示淋了雨对身体不好,风风火火地把男友推进浴室泡热水澡。等他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苏缮正往桌上端饭,青年没出声,眯起眼睛静静看着忙活的女友。
“看着我做什么?”苏缮扭头瞥他一眼,笑眯眯地埋怨。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每天充满干劲的样子会让人不知不觉变得开心起来。”
苏缮听了夸奖,骄傲地接口,“是吧?”
青年点点头,依旧是温和的笑容,但嗓音里的阴沉像水波一样在客厅里一圈圈荡开,“然后就忍不住想,我的女朋友这么棒,怎么偏偏我是这种刻薄,悲观,又不讨人喜欢的人啊。更何况我基本上算是个…”他低头望着自己的长裤上稍显瘦弱的轮廓,没有说下去。
那些恶劣的情绪像水面上漂浮的腐败水草,缠绕在苏缮的血管上,拉着心脏沉甸甸地往下坠。
她走过来蹲在他腿边,无措地拉住他修长的手指,“亲爱的你别这么说,你这样说自己我心里好难受。”
对方手指颤了一下,没说话。
“谁说你不讨人喜欢,我就喜欢你,老天爷呀喜欢得不得了,”苏缮托起他的脸,眼睛和鼻尖略略发红,她小声却认真地说,“而且真要说起来的话,你的腿会出事全都是我的错,我才不是一个很棒的人呢,不然怎么会害你受伤啊。”
一年前,苏缮刚刚和他开始恋爱的时候,苏缮开车的时候出了事故,她除了皮肉伤没什么大碍,反而是同车男友的腿再也没法走路了。尽管判定结果说明那场交通事故并不是苏缮的问题,作为灾难中幸运的一方,她自然而然地认为男友双腿残疾,大好前程功亏一篑,以至于伤后意志消沉,性格也变得有些阴郁都是自己的责任。
青年看着女孩脸上小心翼翼的心疼和愧疚,呼吸一紧,他弯下身子,额头轻轻抵上苏缮的额头,“不是你的错,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讨厌成为负担的自己。”
苏缮伸手捏住男友的脸往两边扯,试图让对方脸上的表情不那么沉重,“瞎说,医生说你的腿好好治疗还是很有可能恢复的,更何况我可是资深脑残少女耶,咱们俩谁是谁负担还说不定呢。”
“不只是腿,”他笑着摇摇头,平时总是平静睿智的声音因为脸颊被苏缮揪着而显得含糊又滑稽,“你看,我明知道说这些话会让你难受,可还是忍不住要把自己的痛苦压在你身上,等着你来安抚我…”
青年一边低低地说着,一边把唇贴上苏缮,叹息着亲吻起来,“真是自私的行为啊,明明只能拖累别人,却非要拉扯你不放手…明知道你值得更好的,可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放手,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苏缮一边回应,一边轻抚对方的脊背,她想大概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才让男友总是患得患失。
她温柔地推开他,眼睛清澈得像窗外大雨洗过的天空,青年有一瞬间的愣怔,然后他听见女孩语调轻快但不容置疑地开口,“你要相信我呀,其他人再好,关我们什么事?我就是要跟你在一起,我们俩互相拖累,拖一辈子,谁放手谁是小狗。”
他看着她,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随即颤抖着把头埋在苏缮的颈窝,女孩一如既往地温柔抱住他。
他感受着她柔软身体散发出来的温热,不由得放松了下来。苏缮就像自己的太阳,青年想,马上又为自己俗气的比喻而厌恶地皱了眉头。
似乎不论什么季节,苏缮身上总有恰到好处,让人沉迷的绵软热度,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总能让与之相处的人卸下心防,迅速地产生一种“这个人可以做一辈子朋友”的感觉。而他,随着身上因为热水的缘故而停留在皮肤表面的热气慢慢消散,恢复了一直以来较低的体温。
被苏缮环绕着的青年闭上眼,深深呼吸着她脖颈上的气息。
我们是这么不一样的人。
所以我才如此地渴望你。
青年吃下女友递来的药,平静躺在床上,等对方关了灯,两人交换晚安吻后在黑夜中睁开了眼睛。
他等身边的人呼吸变得均匀深沉,在夜色中坐起,他把手撑在床边的辅助架上,双臂肌肉紧绷,熟练地把自己移动到轮椅上。橡胶轮胎摩擦地毯的声音簌簌响起,开门口他停下动作,确认苏缮还在熟睡后轻轻关上门,锁片慢慢滑回,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青年面无表情地将手指伸进口腔,中指抠弄着喉咙,几下之后他瞳孔收缩,对着马桶用力地干呕起来。几番折腾后,他按下冲水按钮,看着残留的药液和秽物随着水流被卷入下水道。
其实自己也明白这样的举动大概没什么意义,躺在床上的那些时间里,药品可能已经发挥效用了。
可还是试图依靠这些自我惩罚的行为来消除负罪感。
他嘲讽地笑了起来,对着镜子上自己扭曲的脸,一字一句地心说:“懦夫。”
青年拧开水龙头,捧起冷水洗了一把脸。在他还在医院的时候,公寓里的大部分设施都被苏缮守着施工队改装过了,保证他一个人在的时候也能行动自如。洗手池刚好是坐在轮椅上低头就能使用的高度,苏缮倔强地拒绝安装两种高度的台面,坚持和他保持一致,每次洗脸的时候都滑稽得像一只还没熟练掌握喝水技巧的幼年长颈鹿。
他知道,苏缮在尽力把一切提醒自己有别于他人的事物踢出他们的生活,试着用柔软的身躯把自己的恋人包裹起来,将另一个本属于她的世界隔绝在两人之外。
他想起苏缮晚饭时的话,她的眼神坦诚又热切,声音就像包了蜜糖,“在一起一辈子”这样从前听了只觉得愚蠢又虚伪的情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有了令人信服的力量。他把这句话挂在脖子上,贴着胸膛,像求神拜佛的人得到了高僧开光的护身符一样捧着。
就算苏缮是人间小小的神明,他却很难称得上虔诚的教徒。
青年擦干了手上的水,重新戴上眼镜,冷冷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我还不知道你吗?
你这贪婪的,仗着神明善心将其据为己有的恶鬼。
你以为她不会发觉你犯下的恶行吗?
伪装成信徒掠夺走被愧疚蒙蔽双眼的神明,还妄想着她的爱情。
他回到床上时带进的冷意激得苏缮哼唧两声,短暂地从睡梦中恢复了意识,她搂住他含糊不清地问,“你去哪儿啦,身上这么凉。”
他没来得及回应,女孩温热的手掌往下探,捂住了他没什么感觉的膝盖上,女孩嘟囔,“腿也冰冰的,你明天腿疼我可不管。”
他把女孩揽进怀里,蹭了蹭对方绒绒的发顶,“睡吧。”
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话,请求你,让她永远停留在我身边吧。
我愿意用双腿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