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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辰宫中四处正是交替的时候，很多地方的灯烛都还没有来得及点燃，所以有很多地方正笼罩在夜色之中。
燕雀的身形移动起来十分敏捷，不消片刻的时间就绕过了一群又一群来回巡逻的宫中侍卫。
顾长宁抬脚就一路跟了上去，始终和燕雀保持着一段既不会被发现、也不会跟丢的距离。
眼看着那人所行走的方向越来越诡异，顾长宁渐渐就察觉出一些内容。
燕雀悄悄前往的并不是如同顾长宁以为的那个惠帝所在的御书阁，而是后宫妃子所聚居的宫苑之内。
如果旁人发现，会将燕雀当成企图**后宫的贼人给抓起来，但是顾长宁的心却渐渐平稳下来。
这个少年……原来并不是要图一时意气跑过来找惠帝寻仇，而是去往了他的姐姐燕妃生前所居住的宫殿。
顾长宁在燕雀翻墙跃入那座荒废掉的宫苑之后，也悄悄地潜入。
这里因为闹过人命，燕妃死得凄惨，所以变成了厚后宫众人心照不宣的不祥之地，比之冷宫还要不讨众后妃的喜欢，一直也就没有主人，连安排打扫的宫女内监都没有。
里面的布局还是燕妃生前的模样，虽然覆上一层灰，但依旧可以回忆起曾经住在这里的那位骄傲而艳丽的女人的样子，每一处构造都展现着她的精致和尊贵。
现在燕雀站在宫殿中央，顾长宁在他背后的某个角落里，看不见他的面色。
然而不用想也知道，这位燕妃生前十分疼爱的胞弟，现在的心情不比她轻松多少。
顾长宁等了一会儿，因为不确定对方会不会触景生情又重新燃起对于惠帝的仇恨而去做冲动的事情，所以想想还是决定继续留下来观察情况。
渐渐的她就听到前方传来男子的低泣声。
很压抑，很克制。
可越是这样，越让她这个旁观者感到揪心。
燕妃生前，和顾长宁之间的关系还是不错的，顾长宁对这个美丽而又有分寸的女人有着莫名的好感，现在的场景真是令人嗟叹。
站在宫殿之中对着家姐生前所居之处的遗物怀念片刻之后，燕雀终于是从那种悲哀的情绪中抽身出来，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
顾长宁听到他轻声而坚定地说：“姐姐，雀儿现在还不能成事，但是请姐姐放心，燕家三百多口人命不会就这么白白死去……那个暴虐的皇帝一定会得到他应有的报应！”
顾长宁听到这里，虽然心惊，但是至少对燕雀目前的状态放了心。还知道说自己现在不能成事，就说明他是冷静的。
那么她也就不用一直在这里提心吊胆地观望对方的情况了。
正准备返回，却是脚下踩到一片晒干水分的枯叶，发出清脆的声响。
燕雀立刻警惕起来，朝她所在的方向走过来，沉声道：“什么人在那里！？”
顾长宁见自己出了差错，也就不打算隐藏自己，便从墙后面走出来。
“是我。”顾长宁冷静地回答说，“长宁殿里没发现你的踪迹，以为你要做些蠢事，就出来找找。”
燕雀打量着她的脸色，眼中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情：“这么说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顾长宁轻轻点头。
燕雀见她没有做任何评价，心中感到有些惊慌。
即便这位九皇子对自己有多好，毕竟他刚刚的话毫不掩饰地显露出自己对惠帝的恨意、以及要报仇的决心……一边是亲情血脉，一边只是个出自道义而救下来的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
孰轻孰重，燕雀已经在心里给顾长宁作出了判断。
他手中慢慢汇聚上一股力道，打算必要时候和对方来一场决断。
然而顾长宁却冷声说：“我不管你到底想要杀谁，我现在是你的主人，在离开我身边获得自由之前，不要给我带来无妄之灾就好……其余的，我不管。”
这样的态度，可以说是让燕雀感到十分意外了。
虽然没有直接表明她支持，但是也没有表露出要追究的意思。
换成旁人，燕雀可能要怀疑对方说出这一番话来是在进行暂时的安抚，随后趁机阻断他所有退路将他一举拿下。
然而顾长宁就这么站在原地冷冷清清地望着他，他就知道，顾长宁不会。
不会骗他。
更不会作出背后阴人的事情。
否则一开始就不会提出来要救他的命。
燕雀的心中涌上一股感动，小声说道：“多谢。”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是让顾长宁看到了更大的希望。这个心腹，她是必定会得到的了。
“谢不谢的，都不用多说，你只要知道自己现在是我的人，而不是惠帝的人，就可以了。”顾长宁轻声说道。
燕雀看向她时，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似乎是一瞬间明白过来这位九皇子殿下的言外之意。
原来对方也并非和惠帝是一条心么？
他心中隐隐知晓了一些东西，面上坚定地开口：“燕雀以后只听九殿下的。”
顾长宁多说了一句：“当然，你的心思我知道，方才我便说过，只要还是我的护卫一天，那就不要作出会给我带来麻烦的事情，至于其它你想做的，只要和我撇清关系，我便不会拦你。”
这一次顾长宁的话说得更加清楚，燕雀听着听着就睁大了眼睛。
他轻轻颔首，表示自己记下了。
心中却还是难以抑制地惊诧——就连同他要去找惠帝报灭族之仇，这个九皇子也不会作出阻拦吗？
不过在和顾长宁一同回去的路上，燕雀又想通了一点，那就是顾长宁和惠帝之间的感情怕是真的没有常理说来的那般血浓于水的深厚。
因为顾长宁的母亲，外祖父慕容大将军一家，全都是被惠帝无情地送上了刑场，空留一地的鲜红的血。
而顾长宁也是在西庭那种地方度过了本该最需要关爱和疼惜的十几年，一个小孩子，即便再不记仇，再豁达，对于这样的遭遇，也不可能毫无所动的。
所以顾长宁如果心中藏着对于惠帝的恨意，燕雀觉得是一点也不稀奇的。皇族之内本就亲情淡漠，何况惠帝生性多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