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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贾敏正在缅怀往事,而此时林府外面却是乱哄哄成一团。
守在正房门外的小雪急匆匆的打起门帘,三步并两步的跨进内室,走到外间伺候着的付嬷嬷身边,悄悄耳语了几句,付嬷嬷本是歪在榻上,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付嬷嬷脸上有些忧色,看了眼毫无动静的里间,轻声说道“你去找几个动作麻利的丫头去帮林磊将姑爷扶进来。”
付嬷嬷又亲自去将初夏叫来,眼下可是用人的时候,也顾不着让她休息了。初夏紧忙的穿戴好,并着付嬷嬷身后。
付嬷嬷将内室的软帘打起,放慢脚步走了进去,听到动静的贾敏睁开双眼看着满脸忧容的付嬷嬷,开口询问道“妈妈,发生何事了?。”
付嬷嬷回禀道“姑爷喝醉了,林磊和小厮正扶着姑爷往这边过来呢,听传话的小厮说,怕是喝的醉醺醺的没了准头。”
贾敏一听这话,赶忙掀起身上的锦被,从床榻上爬起,心想林磊前去传话,怕是他自尊面子上过不去,喝的酩酊大醉,贾敏心下暗道,喝醉了也好,自己还没想清楚如何面对他,喝醉了也免去几分尴尬,贾敏依着案几,凝了凝神,瞧着初夏说道“初夏,你赶快去厨房让他们熬碗醒酒汤过来,再催他们做碗冰糖雪梨汤,再拿点杯杏仁羊乳,菱粉糕来。”
付嬷嬷一边插言道“姑娘,听小厮传话说和老爷一起喝醉的还有太医院的沈太医,眼下小厮正忙着将沈太医送去厢房休息。”
贾敏略沉吟了片刻,太医院的沈太医是林如海的昔日好友,也曾有过一面之缘,贾敏对初夏摆了摆手“每样做两份,一份送到厢房沈太医那去,一份送来这里。”
初夏微微躬了躬身应声“是,奴婢省得。”
却说林如海正喝得醉醺醺的被林磊和几个小厮搀扶着,进了二门,身边是同样是醉的不省人事的沈太医被林磊的二哥林忠搀扶着,小雪带了几个婆子丫头在门外等候着,却因两个大男人喝的烂醉如泥,身体万分沉重,眼见有力无处使,帮不上忙,小雪急的满头大汗,林磊林忠此时也顾不得男子不能进内院,连忙将林如海、沈太医架起并着小厮搀扶着走进去。
林如海抬起醉眼朦胧的双眼有点狼狈的抬起头,看了看身侧的林磊,嘴角敛起,傻笑“去去,将玉哥儿抱过来让老爷我抱抱。”
这厢小雪听见林如海醉话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位醉了怎么惦记起大爷来了,这去还是不去呢?大爷眼下肯定是歇下了,小雪和林磊对视一眼,林磊眼中也是迷茫之色。
林如海见一行人没有动作,莫名不痛快起来,虽说他今日心中不爽多饮了几杯,却也只是七分醉意,三分清醒,不过是男人的面子自尊上过不去,不知如何去面对贾敏和府中一干人等,正巧好友沈修杰今因邀日到达扬州,故友见面,再加上府中烦人事情,不免喝多了几杯,心想着干脆喝醉了也好,烦恼皆抛诸脑后,落的清净,也免去和贾敏见面的尴尬。
林如海眉头一皱,有些气急败坏的喊道“反了不成,还不快去将玉哥儿抱来。”林如海心中暗暗想道,有玉哥儿在,也少了几分尴尬,这起奴才怎么就没个眼见色呢。
因喝的醉熏熏的,那威严的气势倒也减少了几分,却也令小雪心生胆怯,小雪连忙前去林玄玉院子。
而那厢被林忠搀扶着沈太医则一路嘀咕不停,不知在说些什么,偶尔有“逆子,竟然不将为父放在眼里。”一会又有“你们一个一个就知道宠着他,如今都敢上房揭瓦了。”
好不容易费了一番功夫,林磊将林如海搀扶至正房门口,门口的小丫头连忙利索的打起门帘,付嬷嬷并着几个老妈子将林如海扶了进去。
林磊则带了几个小厮,去二门外守着。
几人将烂醉如泥的林如海扶至榻上躺好,许是一路颠簸,林如海突然半卧起身,呕吐起来,顿时一股难闻的奇闻飘出,贾敏上前扶着林如海,轻轻的拍着林如海的后背,付嬷嬷一边拿着铜盆接着呕吐物,倒也不慌不忙,张弛有序,初夏拿着帕子帮着擦拭嘴边残迹。
许是吐了出来,胃里舒服了点,看着地下的一片狼藉,呕吐物溅的到处都是,贾敏的衣服,鞋子上了沾了些许,林如海瞧见贾敏眼中的关心之色,顿时莫名起了心头火,说道“去去,去找几个麻利的来伺候。”这厢林如海别扭着关心着贾敏。
而另一边,小雪冒着大雨赶到林玄玉屋内,守门的小丫头见小雪匆忙过来,连忙拿起搁置一边的油纸伞走了过去帮小雪撑起,笑着问道“姐姐,不知道深夜前来何事。”
小雪见是个眼生的丫鬟,看了看四下,见还有三个陌生的丫鬟规规矩矩的守在廊檐下,小雪此时也无心问清楚这一切,连忙将来意说明。
小丫头礼貌的对着小雪福了福身,掀起门帘进去通报。
没一会儿功夫,穿戴好了林玄玉并着夏蝉、小满走了出来。
小雪欲抱起林玄玉,林玄玉冷冷的看了一眼小雪,迈着稳稳的步子慢慢的走着,心里琢磨着,为何父亲深夜叫自己前去,转念又想到这几日府中发生的一些,嘴角微微翘起,这父亲还真是够别扭,古代大男人主义及道德仁孝还是贯彻的够彻底,这都被打了脸面,薄了尊严,带了高帽子,却寻了最差的借口借酒装疯卖傻,按理来说父亲在政事上也是圆滑世故,精明知变通,不然也不会身居要职,捞了巡盐御史这个肥差,反而后宅之事却迂腐忸怩起来,林玄玉心中冷哼一声,不过是怕被人看不起,抬不起头,真是愚蠢到家了,当断不断,乃是妇人之仁。
小雪并在夏蝉、小满身后,看着那矮小的林玄玉的背影,心中只觉得看不透这位大爷了,在太太老爷面前乖巧懂事,而在这百草园中,却俨然换了个人似的,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令人心生畏惧,打心底里感到害怕。
待快到了贾敏正房的时候,林玄玉瞧了一眼夏蝉,夏蝉会意,连忙将林玄玉抱起,走了进去。
身后的小雪越发觉得这位大爷深不可测,行事怪异。且按下小雪这厢心思不提。
却说林玄玉进了内室看到,林如海正吐的稀里哗啦的,室内味道难闻到几点,一股腥臭问道扑面而来,而贾敏却一点也不嫌脏的拿着帕子帮着擦嘴,又腾出手来轻轻的拍打着林如海的后背,付嬷嬷正在拿着铜盆接着呕吐物。
原来林如海吐了一次后,贾敏令小丫头拿了漱口水给林如海漱口,又拿了醒酒汤喝下,却因喝的急了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再次呕吐了起来。
正是林玄玉进来见到的一幕。
贾敏见林玄玉突然过来,屋内又一片狼藉,脸上有些尴尬之色,连忙叫人带着林玄玉外间榻上玩耍。
待林如海吐完之后,贾敏再次拿过漱口水服侍林如海漱口,接过初夏递过来的帕子帮着擦拭嘴边,扶着林如海半卧在床榻之上,贾敏担心林如海胃里吐的空荡荡,伤了畏,拿过一边丫头手里捧着的托盘内的冰糖雪梨汤,拿起搁置一边的玉勺,轻轻吹了,一勺一勺的喂着林如海。
林如海看着近在咫尺的贾敏,眼中闪烁着莫名的神色,倒也从善如流张嘴,吃了进去。
待林如海喝完冰糖雪梨汤,脸上稍微有些起色后,贾敏又拿过一块菱粉糕喂进他口中,连续喂了几块后,林如海摆了摆手示意够了。
贾敏又让林如海喝了几口杏仁羊乳去去胃中寒气。方才扶着林如海躺下。
林如海心中百感交集,在床上躺了会问道“玉哥儿呢?”
贾敏笑道“大晚上的你巴巴的把玉哥儿叫起,这不在外间耍着呢。”
贾敏走去外间将在床榻上发呆的林玄玉抱起,将他身上衣服拢了拢,看了看身上没有丝毫没淋湿,方放下心来,带着脸玄玉去见林如海。
林玄玉皱了皱眉头看着满地的狼藉,正巧林如海抬头看见林玄玉皱着小眉头,嘟着嘴,有些不情不愿的,林如海抬头看了看四下,顿时也皱了眉头,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袋,掀起身上的被子,说道“我去洗漱下,味道太重,熏着玉哥儿可不好了。”
林玄玉心中腹诽,你这个做父亲的还有自知自明怕熏着自个儿,早干嘛去了,笨的要死,拿自己做挡箭牌,可真够别扭的紧,林玄玉撇了撇嘴道“儿子给父亲请安。”
毕竟爱子心切,对待这个唯一的儿子林如海还是打心底的宠爱的,笑了笑“玉哥儿真乖,咱们爷两一起去洗澡去。”
林如海下了床榻,将林玄玉从贾敏怀中接了过来,小心的抱着,林玄玉闻着林如海满身的重味,这下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林玄玉可是有洁癖的,眼下可不待见林如海,也不再如呆着贾敏怀中那般老是,扭着小身体要下来,林如海却一把将林玄玉搂的更紧了,心中腹诽“小屁孩,让你嫌弃父亲,就让你闻个够。”
林如海心满意足的带着林玄玉去洗澡,贾敏瞧了瞧身上污迹,秀美蹙起,去了外间洗漱,又吩咐付嬷嬷带人将房间里脏了的被子,东西给收拾整理干净,又命人点起熏香,冲散房屋内那股刺鼻的气味。
浴房内一片氤氲之气,雾气袅袅。
林玄玉被剥的精光,全身光溜溜的被林如海抱着进入宽大的浴桶内。
伺候的丫鬟在放好了水,调好了水温后就已经退了出去。因为事先被吩咐过,今日老爷要和大爷一起洗澡,聪明的丫头们也未注入太多的热水,做好一切后就在外间伺候着。
因有了上一次一起共浴的经验,林玄玉对与林如海一起洗澡可真得不敢恭维,从未伺候过人的林如海,一时兴起,抱着林玄玉洗澡,手忙脚乱,手下也没轻重,揉搓着林玄玉小小的身体,差点一层皮被他撸了下来,还不小心让林玄玉喝了几口浴水,林玄玉可是记忆犹新。
林如海刚抱着林玄玉坐进水桶内,因酒醉头晕,抱着林玄玉的胳膊一时脱力,林玄玉扑腾一下从林如海怀中坠下,林玄玉哧溜几下顺势踩着林如海的腿向上,站在林如海的大腿上,眼神不善的瞧着林如海,心说要不是知道你自个儿亲生父亲,对自己非常疼爱,还以为你故意要淹死自己呢。
林如海有些愧疚的看着林玄玉将光滑的小身体搂了过来,仔细检查了下,待确定没有丝毫擦伤后,从后面的屏风上拿过搁置在一边的浴巾,打上香皂,开搓。
因为自幼中毒,身体一直不好的林玄玉,虽然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脸色愈发红润起来,但是小胳膊小腿在林如海看来还是过于细小了。
林如海将林玄玉的小胳膊抬起,慢慢的搓揉着,顺手捏了捏软绵光滑的胳膊,林玄玉撅着个嘴,心道看在你心情不好得份上,今日就让你折腾吧。
林如海手下虽然帮着林玄玉搓揉着胳膊,心思却不知飘向了何方,有些心不在焉,待回过神来,见林玄玉瞪着大眼睛,眼睛水汪汪的看着自己,一脸怒气,林如海低头一看,脸带错愕,伸手轻轻揉了揉被自己差点搓破的水嫩的皮肤,低声道歉着“玉哥儿乖,都是爹爹不好,爹爹在这里向玉哥儿赔礼。”
林玄玉心中也是气恼了一会,看着面前偌大一个林如海低声下气,小心讨好的道歉着,忽然就乐了,挥了挥手,人小鬼大的说道“好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儿子就原谅爹爹这一回了。”
林如海听着林玄玉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大笑了起来,捏了捏林玄玉因热气蒸的有些通红的脸蛋,笑道“小鬼头,才跟着你娘亲学了几天学问,就开始咬文嚼字起来了。”
林如海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仰靠在浴桶的边缘,让林玄玉趴在自己的胸口上,摸着林玄玉软软湿漉漉的头发,长长的叹了口气,似乎自言自语般”自以为能看透人世间百态人情,孰料却是自以为是,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还真应了那句古人诚不欺我。”
林玄玉眯着眼睛看着若有所感的林如海,心中不仅唾弃道“父亲的性子还不是一般的别扭。”
偏巧林玄玉一直有个把他讨厌的人彻底整垮的恶趣味。
但是虽然心中有些厌弃不争气的父亲,却也不忍心将他当敌人对待,看着他如此消沉心中也不禁堵的慌。
林玄玉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伸出小手一把抓起林如海胸口的肌肉,小手暗暗用力拧了一圈,正在神游太虚的林如海吃痛回神,看着泫然欲泣,嘴巴高高撅起,委屈至极,眼看下一刻金豆子就要掉了下来,倒也不顾的胸口的疼痛,询问道“怎么了,玉哥儿。”
林玄玉呜咽着说道“爹爹不理我。”
林如海拍着林玄玉的后背,哄着说道“爹爹走神了,爹爹向玉哥儿道歉,好玉哥儿,你再原谅爹爹一回吧。”
林玄玉嘟了嘟着不情不愿说道“你是不是嫌儿子小难养才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的话,那次我与娘亲去观音寺的时候,有个老头子也这样说过。”
林如海哭笑不得看着面前懵懵懂懂的幼儿,这断章取义的可真够彻底,,此小人非彼小人,却不知道如何跟个两三岁的稚儿讨论,难道你还能跟个未启蒙的小孩子计较,还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林如海揉了揉林玄玉的脸颊慢悠悠说道“玉哥儿还小,等年纪稍微大点,进了学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爹爹一时和玉哥儿也解释不清楚,爹爹疼玉哥儿还来不及,何曾会嫌弃玉哥儿呢。”
林玄玉心中不屑,自己好歹也是二十多岁的人,这句话怎么不明白,追其根源还不就是那万恶的源头男权至上。
林玄玉嘟着嘴呜呜咽咽说道“□□,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林如海心中猛然一惊,既惊讶为何懵懂的麟儿说出这一番话,又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茅塞顿开,心中郁结散去。
这一句话可好比那雪中送炭,令林如海心头开朗起来,这话的意思太过深奥,简单的来说就是指一切能见到或不能见到的事物现象,而这些现象是人们虚妄产生的幻觉。
林如海不禁大笑起来,将林玄玉抱起,高高举过头顶,笑道“玉哥儿可真厉害,一席话就令爹爹茅塞顿开,爹爹简直无地自容,枉读圣贤书,爹爹竟太过执着于那条条框框,看不清事情的本质。”说完还不忘记在林玄玉嫩嫩的脸颊上狠狠的亲了口。
林玄玉心中纠结不已,小手不停的搓着刚才被林如海亲过的地方。斜着眼看着已忘乎所以的林如海。
林如海此刻心情极好,也未注意到林玄玉的小动作,疑惑的询问了林玄玉从何处听得了此话,林玄玉撅着嘴,回答说是在观音寺听那老头子说的,林如海心中一琢磨,如此玄机的禅语怕是只有那观音寺主持才会说得出来,心情不错的林如海也未深究起源,只当是林玄玉无意中听的禅语。
林玄玉也乐得轻松,懒得费唇舌去解释。
待两人穿戴好出来后,贾敏见林如海一扫刚才之疲惫之态,脸上容光焕发,而林玄玉则皱着眉头,嘟着嘴,看着已有疯癫状态的林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