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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女眷翘首以盼。
谁都知道,皇帝向来不看重身外之物,每到赏赐的时候,也是毫不吝惜。
只见几名蓝衣太监取了西域进贡的金杯玉盏、闽南王上供的砚台、西海夜明珠等珍稀物什过来,一一分发给在场的女眷,几乎是人人都有份。
几位嫔妃捧着各自的赏赐,高兴的不得了。
从入宫以来,她们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几次,更别说侍寝了。
一开始,她们还以为是自己的魅力不足,可她们明明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啊。
那只能是皇帝有腿疾,不便行事的问题。
现在好了,皇帝给她们赏赐东西,是不是说明他对她们的想法已经有所改变?
冯清颜则是摆出端庄的模样,等到太监端着盛有一管玉箫的漆木盘走过时,她微低下头,“有劳公公了。”
只是,那太监只在她面前停留了一会,就将她略过去,径直来到了苏瓷面前,毕恭毕敬道:“信王妃,这是陛下赏给你的碧玉箫。”
冯清颜气愤地一咬牙,继续眼巴巴地等着太监给她取来其它的赏赐。
然而,除了她,所有女眷都得到了赏赐。
所有人都看着她,目光迥异。
连向来不爱计较的皇帝都不愿给齐王妃赏赐,看来这齐王妃人品确实不太行啊。
冯清颜的脸色顿时精彩纷呈,恨不能挖条地缝钻进去。
苏瓷拿了玉箫,瞧着精致可爱,便交给清碧保管。
没有人对她的赏赐起疑心,除了赵贵妃。
赵贵妃今年也不过十八岁,她身着浅色的宫装,气质淡雅若兰,眉宇间自带一丝书卷气。
“这管碧玉箫怎么那么眼熟呢?”
身侧的婢女瞅了一眼后,即是道:“娘娘,这是去年,蘅王途径楼兰,带回来给陛下的玉箫,据说是从楼兰公主手中得到的。”
“本宫想起来了。”赵贵妃的樱唇勾起浅笑,看着苏瓷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蘅王带了一堆珍宝给陛下,可陛下对其它东西视而不见,倒是这小巧的玉箫,颇得他的喜爱,一连把玩了几天。”
换作其他人,怕是不知道这种细节。
而她不一样,她不像其它嫔妃那般,刻意地去讨好皇帝。皇帝虽然也从没宠幸过她,但她努力的方向,是以朋友的方式和皇帝相处,从没有在皇帝面前流露出爱慕之心。
从而,较之其它嫔妃,她更清楚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譬如今日,她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她现在不禁怀疑,昌平长公主跟信王妃真的只是偶遇吗?
“香兰,信王妃所画的牡丹当真是绝艳,本宫颇为欣赏,故而为信王妃赠上一杯香茶。”
话音落,其他人又是羡慕地看着苏瓷。
赵贵妃是当朝太师的千金,在年纪尚小时,因能参透晦涩的佛法,被一云游四海的高僧认为是有灵性,便传授了她一手茶术幻技。
许多达官显贵曾想从赵贵妃这里讨得一杯香茶,却基本都被拒之门外。
没想到,信王妃今天的运气居然这么好,居然得到了昌平长公主和赵贵妃两人的认可。
冯清颜气恼地瞪着苏瓷,差点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赵贵妃令宫人在一处凉亭里摆放茶具后,她的身影也隐没在随风翩飞的纱幔中。
片刻后,赵贵妃出来了。
她的贴身婢女从亭中走出,将一杯冒着雾气的玲珑茶盏递到苏瓷面前。
“信王妃请用茶。”
几缕清香从茶盏里散出,碎花瓣在茶水中沉沉浮浮,闻着就已是令人心旷神怡。
苏瓷以为这茶水应该热的,不成想,手指碰到杯壁时,才发现是凉的。
如此一来,她更加好奇地想要一尝这香茶的口感。
只是,不知道是她还是那婢女的手抖了一下,茶水一下子倾泻出来,打湿了她的衣裳。
“奴婢该死,请信王妃恕罪。”那婢女忙是跪下,一叠声地自我谴责。
“你是怎么办事的?”赵贵妃生气的模样,看起来亦是有些斯文。
而后,她温文尔雅地跟苏瓷道歉:“是本宫管教不力,让这宫婢冒犯了信王妃。”
苏瓷刚想来一句“没关系”,结果又听得赵贵妃对那婢女说道:“还不快带信王妃去更衣。”
“喏。”那婢女站起来,恭敬地对苏瓷道:“信王妃,请随奴婢过来。”
苏瓷的前襟湿了一大片,确实不太雅观,便提步跟着那婢女去了。
婢女带她去的是西侧的院落。赏花宴的地点在东侧,越往西越没什么花,一般不会有人过来。
当两人要途径一片树林时,遇到几名把守的侍卫。婢女亮出令牌,得到了放行。
“奴婢在外头等信王妃”。到了一处院子里,婢女请苏瓷进去。
苏瓷颔首。
她进了屋里,随便挑了套合身的衣裳换好。
可出了院子后,她却没见到那个婢女了。
正想独自回去时,苏瓷的视线透过前面茂密的翠竹,看到一抹修长的男子身影。
在他的身边,摆放着的是一把轮椅。
男子是背对着她的,他的身姿挺拔如修竹,白玉簪冠,远远望去,似是一位遗世而独立的翩翩公子。
只是,他的走路姿势,却与他出尘的气度不太相符。
男子一瘸一拐地在练习走路。
而每当身边的公公要去搀扶他时,他都摆手拒绝,真到了快摔倒的时候,也只是伸手扶一下竹子。
看得出来,他应该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可他却始终坚持不去坐轮椅。
苏瓷看得心头一惊。
她大致猜到这是谁了。
六年前,皇帝双腿的伤势很严重,多处筋骨断裂,血脉不通。
可按时间来说,他的腿到现在差不多也该好了,怎么看起来还是有些严重。
难道说是古代的医疗条件太落后?
还是说,当初,他回去后骨折处发生了移位,从而留下了后遗症?
苏瓷想着,已是往前走了两步。
轻微的脚步声被孙公公捕捉到了。
“什么人?”尖锐的目光扫了过来。
陛下练习走路的时候,最忌讳被人打扰。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往这里跑。
可当他看清是苏瓷后,明显愣了下。
而萧祈安被他的话影响到,一不留神,就栽倒在地上。
苏瓷满心地忧虑,提起裙子,小跑过去。
却见萧祈安抬手制止,声音异常冷厉决绝,“别过来!”
他的额头上覆盖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如无暇美玉般的脸上,沾了几片翠竹叶。
苏瓷意识到自己唐突了,便后退一步,欠身行礼道:“臣妇参见陛下。”
萧祈安没理她。
他将手递给孙公公,冷声道:“福安,随朕回去。”
在孙公公的帮助下,萧祈安缓缓地起来。
当他要坐上轮椅时,脚下却又是一个趔趄,险些再次跌倒。
苏瓷看着只觉揪心。
在学医的道路上,她一再被告知,救死扶伤的她的职责所在。
萧祈安算是她的病人,如今,这么长的时间过去,她的病人还在痛苦的边缘挣扎,她怎么说也该有责任。
她必须要确定下,他双腿的情况到底如何。
苏瓷深吸了一口气,大胆地跑到萧祈安的面前,对上他的双眼,郑重地说道:“我与陛下在六年前曾有过一面之缘。陛下若是还记得我,请由我为陛下做个检查。”
萧祈安略是恍神,心旌微荡。
她明亮澄澈的双眸,没有丝毫杂质,一如六年前初见时的那般。可见时间并没有改变过她的心性。
当年的小姑娘神情坚毅,在用夹板帮他固定好以后,她还特别叮嘱他,等休养个一年左右,他就可以开始锻炼,这样,他才能快点痊愈。
所以,他一直在勤加锻炼,希望早日站起来。
他试想过很多次,哪天可以与她重逢。可无论如何,都不该是今天。
他不能以这幅狼狈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
旋即,萧祈煜撇开视线,淡漠地说道:“朕不记得你,你立刻给朕离开。”
苏瓷的态度也分外坚决。
“既然如此,我只能得罪了。”苏瓷转头,面对着孙公公,语气诚恳,“孙公公,要是你希望陛下还能站得起来,就先听我的。”
孙公公为难地看她。
他当然想听她的,陛下虽然嘴上说让她走,实际上,心里不知多想让她留下来。
接着,苏瓷再次看向萧祈安,垂睫道:“我的心意已决,等为陛下检查完伤势,要杀要剐随便陛下。”
小瓷,你为什么要这么倔强。萧祈安慢慢地坐上轮椅,轻阖眼帘,默然叹息。
“还不快随我来。”孙公公见苏瓷傻愣愣地站那,忙是朝她使了个眼色。
苏瓷反应过来后,立即跟上。
到了一处房间里,萧祈安在榻上躺好。
苏瓷准备了一番,就是撩起他的衣袍下摆和裤管,检查伤势,为他摸骨。
“陛下,可能会有点痛,你需要忍一下。”
她没有什么杂念。
在生命面前,这个时代的礼教对她来说,都是浮云。
萧祈安一开始惊讶于她的随意,但随即而来的疼痛,令他没有过多的时间去在意这个。
刚才锻炼时,已经消耗了他很多体力,因此,没过多久,他像是痛晕过去。
一个时辰过后,苏瓷气喘吁吁地检查完他的双腿,用银针为他镇痛。
她已经弄清楚了,萧祈安的骨头已经重新长好了。只需要多加锻炼,假以时日,他就可以像正常人一般行走了。
可是,能行走了又怎么样?一想到他的结局,苏瓷不免有些伤感。
看着面色苍白,陷于昏迷中的男子,她坐在旁边,轻声叹道:“陛下,我现在的处境也很艰难,实在帮不了你太多。但是你要当心萧祈煜,最好想办法远离他。请你一定要保重。”
她虽知道,他或许听不到,但她还是说了这些话。
在这个时代里,她也只是微不足道的蝼蚁,现在,连如何回现代都显得很艰难,又谈何去帮他改变宿命。
她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帮他纾解痛苦。
苏瓷没有注意到,她说完后,萧祈安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心情沉重地站起来,跟随行的御医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就打算回去。
毕竟,她离开的时间有些久了,女眷们那边多少会怀疑。
“孙公公,今日的事情,还请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苏瓷开了门,对孙公公嘱咐道。
若是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去,对他们两人都不好。
孙公公道:“老奴在陛下身边伺候了那么多年,心里有分寸的。信王妃请不要担心。”
然而,苏瓷刚要跟孙公公告辞时,守候在院中的侍卫,飞快地奔来禀告:“不好了,信王刚刚到了天凤山庄,朝这边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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