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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季节,宜烧香。
“王妃娘娘,该动身了,太妃娘娘他们都在等你。”信王府门前,丫鬟清碧为苏瓷送上帕子,扶苏瓷出门。
苏瓷轻咳两声,接过帕子,轻轻地擦拭朱唇。
她的面容清丽,身上的衣饰华贵,略显苍白的面色将她衬托的更是纤弱。
“东儿怎么样了?”苏瓷抬起纤长的羽睫,声音极细。
“小世子如今可用功了,今天一整天都待在书房呢。”清碧不无骄傲地答道。
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埋头用功,苏瓷便放下心来。
可她刚迈出门槛,却听不远处传出一声轻笑。
苏瓷抬头,只见前方的马车上,一双青葱玉手挑开帷裳,一位妙龄女子探出头来,掩唇笑道:“姐姐,我瞧你这病情可是一日比一日严重,怕是好不起来了。”
“你……”见自家王妃被人奚落,清碧自然是想据理力争的。
这位是信王的远房表妹,不久前,信王的母亲裕太妃以这位姑娘的父母双亡为由,派人将她接入王府。
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裕太妃是准备给信王纳妾。
这位姑娘仗着裕太妃的偏袒,有恃无恐,常常不把苏瓷放在眼里,甚至巴不得苏瓷一病不起。
苏瓷抬手制止了清碧。
她不是个怕事的性子,只是觉得此刻的争吵会乱了她的计划。
她原本只是个现代医学生,是在追一本狗血小说时,穿越到这本书里。
按照书里的剧情设定,苏瓷原先是当朝左丞相府的嫡长女。
可苏瓷并不是真的相府嫡小姐。她的生母是个丫鬟,当年因为私自爬丞相的床,被丞相夫人赶了出去。那个时候,丞相夫人已经有了身孕,恰巧,丫鬟也怀孕了。
丫鬟对丞相夫人怀恨在心,便喝下催胎药,提前将苏瓷生下,又在丞相夫人生产当日,随着产婆入府,将两人的孩子掉包。
苏瓷穿过来的时候,还是个在襁褓中哇哇啼哭的婴儿,到目前为止,她已经在这个朝代生活了十八年,就在四年前,她嫁到了信王府。
信王是书里的男主,在将来,他会与小说女主,也就是相府真正的嫡小姐相爱相杀。
而苏瓷,身为为爱扭曲的王妃,自然是把女主当成眼中钉,在屡次陷害女主不成后,最终被揭穿身世,被信王休弃,小说剧情还没过半,她就已经自尽了。
苏瓷早就想回去了。而她初到这个世界时,一位老者曾告诉过她,她必须走完自己的戏份,等信王休了她,才能做自我了断。
为了回到现代,她兢兢业业地演了十八年的戏。
“走吧。”苏瓷唤了声清碧,从容地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随着那位表小姐一同来到信王府的婢女云罗,就是真正的女主。
苏瓷熬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她。
清碧虽将所有的不满都咽回肚子里,觑了几眼刚才那位姑娘,又是喃喃道:“我怎么感觉表小姐今天有点问题。”
“当然有问题。”
照小说描述,表小姐立志要成为信王的女人,自然复习了一遍宅斗的套路。
在出发前,表小姐就让人对自己的马车做了手脚,确保在前往广元寺的途中,马儿会发狂。
表小姐借此嫁祸苏瓷,同时,小说女主云罗也会及时地救下表小姐,从而得到裕太妃的赏识,正式开启属于女主的打怪升级之路。
信王和苏瓷是政治联姻,他对苏瓷没有感情,反倒是对独立自强的云罗感兴趣。
苏瓷生性温婉,可被冤枉后,她就觉得很憋屈,眼见着丈夫又爱上了别的女人,她便逐渐地心灰意冷。从此,贤良淑德的王妃人设一去不复返。
“啊?”较之苏瓷的云淡风轻,清碧则显得惊慌失措,嗓音下意识地跟着抬高了些。
“小点声,别妨碍别人升职。”苏瓷真想把清碧的嘴巴给封上。
她对即将到来的惊马事故还是很期待。
一旦信王的真爱出现,她自己又在信王心里刷够了负印象值,离被休弃那日就不远了。
她就可以回到现代,当她的暴力少女了。
演了那么多年的大家闺秀和贤良王妃,真累啊。
“表小姐身边,有个叫云罗的丫鬟,她跟过来了吗?”苏瓷问。
清碧对云罗的印象有点模糊,仔细回想了几遍后,摇摇头。
“好像没有,表小姐就带了叫红梅的丫鬟。”
红梅是谁?苏瓷愣了愣,微蹙眉。
却听一声马啸刺破长空。
苏瓷一转眸,眼睁睁地看着隔壁的骏马抬起前蹄,将车夫摔下马背,任性地往前狂奔。
正是表小姐所在的那辆马车。
车厢剧烈地摇晃起来,里面的美人儿被颠来倒去,左右摇摆。
而表小姐身边唯一的一名丫鬟,却颤抖着身子,紧紧地抱住一张矮凳,表现得比表小姐还害怕,压根不是小说里那个果敢机智的女主。
这是怎么回事?
苏瓷担心出人命,来不及过多地思考,毅然发挥出八百米考试时的水平,追了上去。
于是乎,被吓傻了的众人都看到他们家衣袂飘飘的王妃,以优雅动人的姿态,跃上马背,用一己之力去降服烈马。
在他们的心目中,王妃一向都是弱质纤纤的印象,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英勇的一面。
苏瓷的身体素质一向过硬,可穿到书中后,这具身体的素质很差,动不动就生病。她又要维持人设,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所以,她的骑术自然很差劲。
因而,她并不像书中云罗表现的那样,轻轻松松就能让烈马臣服,反而是给它挠了几下痒痒,让它更有兴致地奔跑。
果然,没两把刷子,还真当不了女主。
正当苏瓷在风中凌乱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天后降。
于是乎,为苏瓷英勇形象折服的众人,又看到梦幻的一幕。
一位气度淡漠出尘,如明月清风般的男子,脚尖轻点地,及时地接过险些被甩到地上的苏瓷。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信王萧祈煜。
萧祈煜墨发飞舞,一双凤眸,潋滟生姿,灌满长风的衣袍,在猎猎作响。
他与苏瓷一块,俨然是一对璧人。
苏瓷却如被雷劈了一样,僵滞在他怀里。
萧祈煜出现的可真不是时候……
“王爷,我错了……”苏瓷可怜巴巴地张大眼睛,恨不能当场晕过去。
她知道,在未来,萧祈煜不仅要得到小说的女主,也要坐拥天下,成为人人口中弑兄夺位的暴君。
跟这么可怕的男人相处四年,连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心理素质。
“你确实错了。”萧祈煜微拢眉心,语声淡淡,“你错在不该不顾自身的安危。”
这句话如寒风过境,苏瓷的身子抖了抖,两眼一黑,真的晕了过去。
苏瓷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躺在自己的卧房内。
她从床榻上坐起来,轻揉太阳穴。
窗棂边一道颀长的身影,倏然映入她的眼中。
苏瓷认出他来,手指一顿。
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其他人而言,这男人都像是一块千年寒冰,但凡是有他在的地方,森冷异常。
她宁可相信之前诡异的场景是个梦。
“王爷,表小姐如何?”
“无事。”萧祈煜缓缓地转过身,语声冷淡,可在听到那位表小姐的名头时,眼里的厌恶一闪而过。
就在刚才,表小姐跪伏在院落门口,声泪俱下地控诉,说苏瓷是如何为难她,惊马之事八成也是苏瓷所为。
可苏瓷醒来的第一件事,竟是询问她的安危。
两者的对比,实在太过鲜明。
苏瓷不知道他的内心活动,默默地将那抹厌恶当成是针对她的。
整理了一番衣着,苏瓷下榻,朝萧祈煜欠身福了福后,正色道:“王爷,臣妾有罪。”
不管过程出了多大的偏差,只要达到她的最终目的就行。
成亲四年,他们一直按照其它贵族夫妻的方式相处。她深知萧祈煜对她没有男女感情。
出于礼尚往来的原则,她也没有对他产生感情。
就这样保持相敬如冰的状态,被休弃后,她才能愉快地自杀,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什么?”萧祈煜不明白她的意图。
苏瓷低头,酝酿了会情绪,承认:“是我命人给表小姐的马做了手脚,那匹马才会突然失控,险些让表小姐伤到。”
萧祈煜一怔,面上流露出的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苏瓷挤出几滴眼泪后,她才抬头,哀戚道:“臣妾自知有错,无颜继续留在王府。王爷要怎么罚我都可以,就算是休了我,我都不会有丝毫怨言!”
萧祈煜诧异地望着他,眸色逐渐变得幽深。
苏瓷以为她把真相说出来,他至少应该会讨厌她。
却不想,随之而来的一句话竟是:“是不是母妃让你这么说的?”
苏瓷抬起眼皮,全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震惊之余,她直接否认:“当然不是,是我自己的错,跟母妃没有关系。”
她越是否认,在萧祈煜的眼里,越是隐忍不发的样子。
萧祈煜来到她面前,执起她的手,轻叹一声,“我知道,几年来,母妃一直在因为我没有纳妾的事情在责怪你。她现在向着表小姐,自然容易听信表小姐的话,让你认下整件事情,背下黑锅。”
这个黑锅,她很乐意背的!苏瓷心里有一千张嘴在呐喊。
“当然,整件事的经过,本王也已查清楚了。”萧祈煜的面色微沉,转瞬间,喊了一名侍卫进来“你来告诉王妃,都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