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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玉凑近了些, 盯着他的眼睛看, 这厮每次说谎话眼睛都会看向别的地方, 是心虚。
这次也不例外, 毕竟他看得地方就是一片云,什么都没有。
被她逮着了吧?
余玉正要数落他两句,突然发现这厮眼睛很漂亮,像星辰大海一般,晶莹剔透, 美的不可方物。
好家伙, 这厮五官合在一起好看就算了, 拆开也这般好看, 眼睛, 鼻子,眉毛,嘴巴, 每一样单拎出来都很能打。
不能细看啊, 细看魂都要被勾去了。
余玉‘哼’了一声, 离他远了些,背对着他,眼睛看向外面, 瞧了一会儿觉得无趣,视线挪向魔修的椅子下面。
魔修坐在球的中间,正好把所有位置都占了去,不过他的椅子是镂空的, 余玉可以把一双腿伸进他椅子下面,如此腿便可以舒展开。
想了想,又往下缩了缩,直接躺在里头,身子靠在球的边缘,再垫个腰枕,歪头便能瞧见风景,二郎腿一翘,比魔修还悠哉。
悠哉了没多久眼皮子沉重,她心说还没瞧见枝一过来道别,不能睡。
但是连日来的疲惫和操心,加上几番被化神期的气劲震伤,又好,就像反复在冰与火里头徘徊一般,来来回回很是耗费精血和精力。
余玉打个哈欠,脑袋一歪,还是睡了过去。
兴许是飞的太高,太阳直射下来,亦或是恰好停在火上头上,不过片刻而已,余玉额间已然冒出汗来,黏了刘海。
折清眼角余光瞥见了,烟杆子动了动,小口烟锅抵在余玉额间,拨了拨凌乱的黑发,让汗可以更顺畅的流下来。
想了想,烟锅底部在余玉眉心点了点,登时引的余玉体内真元自动运转。
修士在修炼的时候是感觉不到外界冷暖的,不冷不热便不会冻着或者出汗。
大抵是烟杆子比较凉,余玉脑袋往前挪了挪,更紧的贴合烟锅底部。
她本来位置便处于边缘,一动小半个身子朝前倾去,折清本能伸出腿,膝盖顶着炁球,也恰到好处挡在余玉前头。
余玉一开始枕着结界滑滑的边缘,现下卡在他膝盖和球之间,有了阻挡之后睡的更香,抱着他的腿,还蹭了蹭。
折清:“……”
睡着的余玉安静了许多,像只小猫似的,少了白日里的各种嫌弃和白眼,小小一只,瞧着颇是惹人心疼?
折清抽了一口烟,心中开始怀疑。
他怎么会有这种错觉呢?
视线落在虚虚踩在空中干干净净未着鞋履的脚丫子,更是笃定了几分。
陪着她跑了一趟妖界,风里来,雨里去,连双鞋都不给他做。
一缕白烟徐徐升起,盘旋在炁罩之上,久久散不去。
要双鞋怎么就那么难呢?
日头之下,云巅之上,透明的炁罩内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声。
今日份的快乐没有了。
他还在为鞋的事而纠结,冷不防远处刮来一阵清风,有草木气息传来。
折清回头看去,果然瞧见不远处有人凭空出现,站在云朵之间,像踩着平地一般走来。
绿色的眼睛,额间一抹红,两边耳朵各吊了一只耳环,长长的流苏挂下来,在白皙的皮肤间晃来晃去,十分显眼。
从前他便知道,妖界的妖精们喜欢艳丽的东西,原来不仅是普通的妖,即便是得了道的妖圣也格外钟爱这些小玩意儿。
如果余玉还醒着,怕是又要惊艳一番吧?
目光至枝一的身上挪到余玉身上,忍不住嗤笑一声。
色胚。
枝一目光也落在余玉身上,“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到你们了。”
他来之前收拾了一番残局,将众人的法力归还回去,又花了些时间复活那些为他战死的妖。
只要死的不久,他的生命水便可以救。
待一切处理妥当,妖群四散而去,回头去找,发现余玉和折清早已经离开。
他知道折清的名字,因为折清帮他输过真元,在一片妖元里,两个人类的真元就像夜晚的萤火虫一般,那么显眼。
枝一垂目。
人类可真是个神奇的物种啊。
他有时候恨的牙痒痒,巴不得他们全部死光。偏在他需要的时候,竟是几个人类救了他。
玄清将本源还给了他,折清帮他挡住了魔界的化神期,余玉一个人到本体深处顶着压力救他。
明明没什么关系,为什么可以做到这般地步?
和现在相比,他宁愿没有人类帮他,如此便不欠他们人情,想怎么做便怎么做,也无需像现在这般,处处皆是约束。
竟还要替人族考虑,考虑他们的未来,后果。
真烦啊。
“无需有压力。”折清淡淡看了他一眼,“顺其自然便是。”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不晓得是在回他的话,还是回他心理的话。
折清有读心术,他知道。
在折清看了他的记忆时,他便已经将折清的记忆看完。
一万多年而已,连他零头都不到,轻而易举从头扫到尾。
是一个受过伤害,遭过不公的人,本来也该和他一般,从心底生出怨念,仇恨,但是他没有。
他遇到了一个人,一个活泼可爱又絮叨啰嗦的人,每日被缠被烦,怕是都没空怨恨吧?
折清听到他的心声,好看的嘴角微微勾起。
还是妖有眼光,知道他是被缠被烦的那个。
“你想要什么?”枝一面容平静问他。
???
折清歪头,疑惑尽显在瞳子里。
“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情,尤其是人类的,你想要什么?即便是想出来也成,我帮你。”看过折清的记忆,他知道折清现在的处境。
露了头,迟早有一天会被其他化神期发现,如果有人使坏,于他而言不亚于灭顶之灾。
假如他好好的战队,与修仙界化神期交好,受修仙界化神期庇护,倒还好说。
若是如今日这般随心所欲,依着自己的话,修仙界不会帮他,他便只能一个人顶着来自其他界的压力,很有可能还会受修仙界化神期打压。
他和别的化神期又不一样,本体被压在固定的地方,无法逃跑也无法选择,只能迎刀直上。
怎么看怎么处境艰难,他居然还有心情逗小姑娘玩儿,丝毫没有危机感。
来的早,将俩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烟杆子在空中磕了磕,小口烟锅里登时亮起火光,折清将烟杆子递到唇边,浅浅抽了一口。
一缕缕烟丝弥漫,填充的整个炁罩宛如人间仙境一般,处处白雾缭绕。
“你帮不了我。”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瞳子望向余玉,“不如帮帮她吧,如果不是她,我不会插手,所以……”
一双眼弯了弯,笑成了一条黑缝,“帮她就是在帮我。”
枝一视线在俩人之间来回转动,许久才道:“她是她的恩,你是你的,现下我无法帮你,将来若是有一天,你需要我,便捏碎这个,只要我不死,千山万水,我必赶来。”
一块冒着绿光的木牌飘来,一路到了炁罩旁边,折清伸出手,那木牌穿过炁罩,到了他手里。
木牌很小,里头带着枝一的气息和印记,雕刻木牌的材质也是他本体上取来的,所以捏碎的话,他有感应。
折清嘴角再度勾起,淡淡笑了笑,“木牌我收下了。”
枝一一双绿色的眼睛闪了闪,为他的不拒绝松了一口气。
他真的十分十分讨厌欠别人人情,能收下,便说明这个人情离还掉有希望了。
枝一眼珠子动了动,望向余玉,秀眉微微蹙起,似乎在思考回报她什么?
既然是回报,自然是要送她最需要的东西,她现在最需要的便是突破。
卡在金丹期已经许久,上次得了他的生命水,堪堪到了突破的关口,只需得一助力便可直接冲破瓶颈金丹。
想了想,手中多了一颗绿色的珠子,比玄清还他的那颗小了许多,一个一只手握不住,一个指甲盖大小。
绿色珠子飘起,慢悠悠的朝炁罩飞去。
“余玉什么都好,唯独灵根差了些,这个东西可以改善她的灵根和体质。”
珠子穿过炁罩,掉进折清手心。
“替我帮她炼化了。”这东西不仅可以改善灵根和体质,还可以助余玉金丹一臂之力,且不像丹药一般有后遗症,与余玉的灵根也对口,于她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枝一双手抱拳,以人类的形式行拜别礼,“我还有事,先走了,有缘再见。”
一阵风吹起,一股子香草气息四溢,枝一原来站的地方已然无人,不知道去了哪?
折清拿着他送的绿色珠子瞧了瞧,秀气的眉毛微微挑起,“本源?”
本源便是花树的草本精华,当年枝一便是本源化了形,离开妖界去了人间界,本意是与玄清一起去人间界和人间界的修士签订契约。
人类不可伤害善良无害的妖,同理,妖也不可以伤害善良无害的人类,算是一种互赢。
人间界答应的好好的,等他到了人间界之后才发现九州大陆以南的圣主,也即是玄清的祖宗以他今日可以提这份要求,明日便可以提更多要求为由,约了另外三个化神期,四个化神期打他一个。
本来以他的身手即便打不过也可以跑,但是那些人不仅攻击他,连带着玄清一起,说玄清站在妖界那方,便是叛徒,要清理门户。
枝一为了护他而死,本源打入玄清的体内,改善他的灵根,叫他仅仅三千年便一跃成为元婴期巅峰大圆满,差一步化神。
他与枝一约定,谁活着便要为当初的诺言努力,那诺言便是与人间界签订契约,让善良的人和妖得到保护,至于那些不善良的,本身便已然在污泥中,无需操心。
俩人的种种从头到尾折清其实都一一看了,之所以余玉看到的东西半路中断,是因为后来的事他没有给她看罢了。
别人的隐私,最好不要过多插手。
折清举起绿色珠子,那珠子宛如琉璃珠,晶莹透亮,很是美丽。
这本源的一生也是离奇,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枝一的体内,现在枝一把它分出一部分,给了余玉。
余玉这个运气。
未免太好了些。
这世间丹药千千万,天材地宝也数不尽数,但是能改善灵根的,少的可怜,可以这么说,这东西价值一条极品龙脉。
他可真是舍得。
妖似乎和人类不一样,人类有种种顾虑,想的多,兴许担心对自己有伤害,便索性随便给个东西。
妖不一样,他把自己最珍惜的东西拿出来,曾经给过两个人,一个余玉,一个——玄清。
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玄清站在船头,心情很好一般,嘴角总是勾着。
他头顶的小门里钻出来小半个身子,勾着头瞧了瞧他,受他感染似的,也笑了笑,“终于笑的没那么勉强了。”
这好像是他最近笑的最真的一次,救了那个妖就那么开心吗?
不过也是,当初那个妖可是为他而死的,是他提议一起去人间界签订契约,他那么相信他的祖宗,还说他的祖宗很疼他,又很善良,绝对会答应的。
结果他的祖宗叫他失望了,不仅毁约,还追杀他和那个妖,后来那个妖为他而死。
多大的遗憾?
所以尽管他的祖宗说那就是个计,只是看那个妖在乎他,所以假意连他也杀,如此那个妖便会为了他分神。
玄清起初安安静静听着,像一具木偶似的,没有灵魂,每天按时修炼,和往常一样找祖宗请安和问问题,似乎没有半点异常和反抗。
谁知他祖宗一闭关,立马逃了出来,一路跑到这边,安营扎寨,开始不断修炼提升自己。
便是为了将来有一天,有实力去找所有化神期签订契约,束缚自己领土下的人类,妖界亦然。
现下妖救回来了,他终于可以放下重担,只需让那个妖一力承当便是。
说起那个妖,那个妖便到,一股子熟悉的气息传来,船头一重,有人落了下来。
玄清似乎早就料到了,没有吃惊,直接便问,“来了?”
“恩。”枝一往前走了两步,与他并排站着,目光望他所望,聚集在海面上。
船行驶在蔚蓝色的大海中,玄清站在船头,手里端着个盘子,盘子里放了些鱼食,是喂海里鱼儿们的。
枝一抓了一些,一把撒在海面,边喂鱼边道,“我回来了,以后你可以不必那么累,我们之间的约定也不作数了。”
那时候说谁活着谁强谁遵守约定,很明显,他活了过来,比玄清强,所以他自己遵守约定便是,无需玄清插手。
这本来也是他一只妖的事,只是在做的时候,半路有个人与他有一样的看法,所以暂时一起了而已。
现下发现这个东西竟成了一种压力,不仅让玄清与他的祖宗和家族决裂,还变了性子。
身边的人从前很冷很冷,被伤害过后更冷,即便在后来相熟之后也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依旧记恨他,望着他的眼神里除了寒还有杀意。
赞同他的想法,但是不赞同他这个人。
那便是一人一妖神奇的相处模样,每日互不理睬,只在商量正事的时候说上几句话,其它时候都是沉默,和看着他做事。
他是有任务的,救治森林里的小动物,尽管玄清很少与他说话,不过看在高傲的少年认错态度良好的情况下他会主动与玄清说话。
这样一说一听,长达了几个月,竟也互相习惯了。
那时候他便想,冷着脸的少年笑起来肯定很好看。
这么多年过去,果然发觉——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枝一那双绿色的眼睛幽幽看向他,“当年我没有碰过你,你所看到的,感受到的都是我让你看到的,感受到的,所以无需有什么负担,以后该怎样便怎样吧。”
玄清指尖微微一动,许久才道:“我知道。”
他是后来发现的,枝一每次给小动物看病疗伤,或者帮他上药治疗后都会洗手,反反复复,洗的很仔细,连指甲缝隙都会洗到的那种。
平时走路几乎从来不落地,离地一两寸的样子,很少与妖有直接的接触,一旦有,必然洗澡。
那时候他只是有个隐隐约约的想法,后来他故意碰了一下枝一,事后跟踪他,果然,又去洗手了。
不断洗手,只要一碰东西便洗,在外面一直会用炁罩将自己裹起来,很少与外界直接接触,一旦有,必然又是洗澡。
玄清几乎可以肯定了。
他有洁癖。
有洁癖的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亲别人,对别人动手动脚呢?怕是别人还没什么反应,自己先恶心死了。
那时候他便晓得,枝一不会碰他的,不过是给他用了特殊的花粉,迷惑了他。
身上留下的痕迹是因为主观上以为自己遭受虐待,所以身体起了变化,仅此而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