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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上的月色透着几分迷离的暧昧,阁楼下的月色可要惨淡的多了。
天玄子与慧空的比拼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慧空满面潮红,如一块燃烧的木炭,头上如有一锅煮沸的水,在白气腾腾的往上冒着,金禅杖顶在空中摇晃不止,三个金环此刻再也无力响起,垂头丧气的耷拉在禅杖之上。
天玄子面色铁青,拂尘快要完全没入地下了,身上衣衫早已湿透,额头上更有豆大的汗珠在一滴一滴的掉落,天网被绷得紧紧,彷佛随时要被戳穿了一般。
李易看得这情景,禁不住的为两人担心起来,再这么搞下去,怕是两人都要力竭而亡。李易从阁楼上飞身下来,大声喊道:“两位前辈,先休息一番,稍后再斗如何?”
声音直从空旷的衡山大殿传开,很快就消失不现,就如向池塘中投了一个小石头,除了泛起一点涟漪,什么都没有留下。
看着天玄子与慧空紧闭的嘴唇,李易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妙的感觉,不会是像小说中描写的那般,两人这当儿欲罢不能,若没有外力的干扰,是要不死不休了。
如果自己上去强行分开两人,那两人的内力是不是也会一起袭向自己呢?……李易打了一个冷颤,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李易急得抓耳挠头,就是无计可施。
看着慧空头上的白雾似乎快要蒸干,而天玄子额上的汗珠越出越快,显然两人都快要油尽灯枯了,李易一咬牙,暗暗将三清祖师爷、孔老夫子、如来佛祖在心中祈祷了一遍,心想得拼上这一回了。
………………
就在此时,苏媚从阁楼上飞下来,伸出那白皙的小手一把将李易拉住。李易只当苏媚要阻止自己去犯险,心中有些小感动的同时急道:“媚儿你别拉住我,咱们救人要紧!”
苏媚很无语,似笑非笑嗔怪的看了李易一眼,面上的表情分明便是在说“你是白痴”,直把李易弄得莫名其妙。
苏媚将李易扯到一旁,上前一步来到天玄子与慧空两人中间,道:“和尚、道士,你们就算是平局,别打了啊!”反正李易已经天玄子慧空二人说了两人乃假师兄妹,所以苏媚喊和尚道士算是喊得理直气壮。
什么叫就算是平局?或许我再加一把劲,就可以击倒对方了,也好为一甲子的比试来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天玄子与慧空皆是如此想到,于是两人只似根本没听到苏媚的喊声,反而各自加上一把劲。
“噗嗤”、“噗嗤”……空气中传来一股血腥味,天玄子慧空两人强行提升内力,终于没再忍将住,各自的嘴角皆挂彩了。
你这哪里是在劝架,分明是在火上浇油?李易瞪了苏媚一眼,暗道还是自己上的好!
苏媚撅着个小嘴很有些委屈,忽然眼睛一转,双手叉腰,浑然便是一个刁蛮女,苏媚朝着李易喊道:“师兄,你去抽出铁剑朝他们一人刺一下,看他们还比得下去否?”
李易汗颜不已,原来天玄子与慧空二人宁愿受伤也不肯罢手,并非是什么自己想象中的“欲罢不能”,而是两人打了一辈子的架,今天是最后一次,谁也不愿意先开口叫对方停歇,那样岂不是当堂认输,以后的老脸要往哪里搁?
……难怪孟子说“尽信书,则不如无书”,自己这脸丢得……想想也是,天玄子与慧空两人几十年的交情,惺惺相惜,今日不过是为了获胜,又不是要将对方往死里整,怎么会不能罢手?
………………
既然心里想得个透彻,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多了,李易“刷”的拔出铁剑,便往前走去,待来到正中的时候,李易皱着眉头向着两边直张望,似乎在考虑着要先向谁下手。
天玄子与慧空两人见得如此情况,禁不住的心中苦笑起来,被一个小辈如此的盯着,实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两人无奈的对望一眼,俱都明白对方的心思,于是两人慢慢的收了内力。
一场大战,就如此的停将下来。
李易见得两人面上的沮丧,呵呵一笑,行礼道:“小道情急之下,不得已出此下策,还请两位前辈勿要见怪。”
“南无阿弥陀佛!”慧空无语的宣了声佛号,天玄子却是在伸手将嘴角的鲜血拂拭去后,将下巴下的胡须一吹,恨恨道:“小道士,你师祖明虚子在此,少不得要教训你一顿!”
你哪里是情急之下,你分明是与苏媚一道,有预谋的为之?天玄子与慧空俱是人精,自明白李易的小伎俩,只是两人自持身份,懒得去与李易分辨,再说李易也是好意来着。
想起李易先前为两人焦急的神态,甚至不顾自己安危的要上来分开自等,天玄子与慧空心中一暖,暗道这李易小娃儿心地还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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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媚很有些不解,询问道:“和尚,道士,你们打了几十年,拼得个你死我活的,到底为什么呀?”
苏媚这话一出,天玄子与慧空两人似想起了什么,面容很有些古怪起来。
“你们不是在打什么赌吧?”苏媚原本也就是随口问问而已,这会儿见得两人神情,遂疑惑道。
苏媚拥有七窍玲珑心,知道自己大约猜得个**不离十,登时眼睛一亮,很有些八卦的道:“你们打的什么赌啊,说出来听听!”顿了顿,苏媚生怕两人说谎似的,又加上了一句:“你们可是出家人哦,我听说出家人不打诳语的!”
瞧这好奇心,直让旁观的李易都看不下去了,为了不使得天玄子慧空两人难堪,李易赶忙上前示意苏媚不要胡乱说话,苏媚“哦”了一声,退后一步,眼珠却是眨也不眨的望着天玄子与慧空二人。
“南无阿弥陀佛,苏施主说的不错,贫僧与天玄子、明虚子两位施主确实在六十年前立下赌约来着!”慧空双手合十,上前一步,面上显了缅怀神色,道:“六十年前,贫僧游历南岳衡山,遇见天玄子施主在衡山大殿外论道,贫僧那时候也是年轻气盛,遂上前与天玄子施主争辩……”
两人的争辩惊动了路过的明虚子,明虚子是拗道人,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子,认为两人的观点皆不足取,于是两人争辩变成了三人交锋。
修道之人,用口解决不了的问题自然只能用手来解决了,恰巧南岳衡山大殿有道教道观、有佛教寺庙,还有儒教的藏书楼,于是三人决定在衡山大殿内比武定胜负。
三人比武,互有牵扯,再加上三人修为确实相差不远,所以比武也没有分出胜负,反倒是打出了友谊来,于是三人商定好以十年为期,再行比试。
天玄子听慧空说到这里,面露伤感,接过话茬叹道:“那天的十年后,我等再见明虚子,却是明虚子决意率领云山派去北疆莽原的前夕了。”
说着,天玄子突的将手中的那把白玉小尺递向李易,道:“贫道方才听得你在高楼上与苏小姑娘纵论荀子之儒,也算有几分见地。这把白玉小尺名为‘无量’,小子你日后可不要辜负了这个名字!”
无量尺?李易在心中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有些奇怪荀子之儒甚至法家皆是讲求“天地有常”,为什么这把小尺的名字却要叫做“无量尺”?
“你小子命好,那日我与和尚问明虚子,说是他若是在北疆莽原遭遇了不测,那日后的比试怎么办?明虚子说‘贫道死了,尚有贫道之徒在,贫道之徒不在,则必有贫道之徒孙在!’,你师傅郭守道没脸来见我等,没想到今日倒让你给撞上了,你代你师祖应约,日后江湖上传开了,也算是一段佳话!”
见得李易表情,天玄子只当李易是在疑惑为什么自己要将无量尺送与他,遂道:“既是比试,自有输赢,贫道的赌注便是这尺子,今日贫道不才,没有输给和尚,倒输给了小子你,贫道年纪大了,行将就土,这尺子留在身上也没有什么用,还不如让他随着你们年轻人去闯荡天下,搏一个大好名声!”
天玄子颇有些感慨的道:“贫道算是半个儒家、半个法家,你算是半个儒家,半个道家,这把尺子给你,总比给旁边整个和尚好!”
天玄子死也不肯输给慧空,却大大方方的承认输给了李易,显然是长辈提携晚辈,有成全李易之意!
李易心道:天玄子提起自己乃是半个儒家,自也有希望自己在传承云山派道统的同时,传承荀子之儒的意思,怕还是自己方才在阁楼上的一番论荀子之儒的话语打动了天玄子。
天玄子话语中的拳拳盛意,让李易很是感动,李易也不推脱,道:“长辈授,不敢辞!”说罢,李易俯身下来,毕恭毕敬的向着那把无量尺行了九鞠躬之礼,然后才双手接过无量尺!
礼云:鞠躬一次为敬礼,鞠躬三次为大礼,若鞠躬就此,则为传承之礼!李易乃是云山派弟子,自不能改换门庭,行这九鞠躬之礼是再好不过!
见得李易明白自己的心思,且应对得体,天玄子大喜,抚须道:“好好好!”竟然连道了三个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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