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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宛若死神在耳畔低吟，勾魂夺魄，刹那间罗红林身躯绷紧如弦，他竟没有在第一刻转过身来。
灵觉却将身后的画面捕捉无漏，一道银白龙纹傍身的身形虚空而立，右手高举一座浑然巍峨的道头，与之相比，人如蝼蚁，但这份单薄的身躯内却似乎蕴藏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一人一头，遮天而立。
“是他！”
罗红林怎么可能会忘记！
他猛然转过身子，双瞳圆睁，眼前的一幕与记忆中重合。
聂凡早已身化图腾掩藏真容，再次借用小白龙龙众图腾之力，手中所托正是当日取自金刚宗的道头。
他笑吟吟地望向罗红林，指尖轻轻顶起道头，顺势一旋，霎时呼呼生风，惹得罗红林心惊肉跳，生怕聂凡稍一失手，这座道头砸落下来便是一场炼狱。
“你要杀我也该让我知道到底何处得罪过足下！”
独子丧命他人之手，以罗红林的性子本应是绝无甘休，生当抽魄，死当炼魂，举族皆灭，宗门倾覆，但面对眼前的龙纹人，罗红林却是无可奈何，他可是亲眼见过此人斩杀半步七重宫的沙蝎老人，以一人之力镇压五派巅峰人物，而无一人敢越前一步。
这些年他活在阴郁恐惧之中，也在时时刻刻叩问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招惹到这样一个恐怖的存在。
而且此人对自己的恨意几近滔天，明明可以随手抹杀自己，却又戏弄一般让自己苟活到现在。
“杀你？”
聂凡放肆大笑，“罗盟主怕是误会了，在下诚心来为盟主祝寿，绝无半点加害之意。”
他抬头看了看风声滚滚的道头笑道，“这不就连寿礼我都给罗盟主准备好了，罗盟主你可得接好了！”
聂凡不待罗红林说话，手臂一推，轰隆隆之间便将道头推出，弃罗红林不顾，而是径直砸向罗红林身后的城主府！
赠尔一头！
“你！”
聂凡的豁然出手罗红林并不惊讶，但他万万想不到聂凡下手的第一目标竟然是自己的城主府！
道头来势凶猛，蕴含最为赤裸的力道，以他道宫三重修为虽是难以力扛但要躲避却并非难事，只是这样一来自己身后的城主府便赤条条地暴露在聂凡的道头炮弹之下！
那里可是有他罗氏一族举族八百九十七口人命！
道头侵略而来，电光火石之间，罗红林死死盯着半空中淡淡而笑的聂凡，他紧握的双拳在发颤，他的心血在一滴滴被抽离身躯，他虽性恶，却非草木无情。
聂凡也在看着他，仍是那般恬淡地笑着，似乎也想看看他的抉择。
劲风掀大地，飞沙走石，砖瓦铺天盖地，人声惶惶，恐惧与痛苦交缠四起，如末日中生者的哀鸿，对于城主府这一方小世界，聂凡举手投足，便是灭世。
“啊啊啊！”
罗红林双瞳欲裂，满面血气，他在压制，压抑自己，即便不过一转首，但他也不敢看一眼身后的废墟，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巍巍道头如彗星击地一般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
“轰轰轰！”
这一夜，河阳城都听到这一声大地崩裂天穹震落的响声。
迷醉梦乡的河阳人惊醒过来，以为是地震天怒。
这是聂凡之怒！
毁灭之后便是死寂，罗红林的耳边再听不到之前的哭喊呼救，片刻之前还灯火通明喜气氤氲的城主府眨眼间支离破碎。
这一头，埋葬你八百九十七口人。
罗红林呆在原地，望着已经落地正一步步走来的聂凡。
悲愤，怨怼，还有遮不住的滔滔怒与恨。
聂凡已经站在罗红林面前，他伸手拍了拍这位在东海顶级门派中也是名声响亮人物的肩头，语气亲和道，“不怕，我来只为拜寿，不杀你。”
这一份绵绵的戏谑让罗红林再也遭受不住，口鼻之间鲜血汩汩。
他还是一动不动，聂凡这种变态的报复方式却让他生出一丝极其讽刺的念头，只要不反抗，他真的可以不死。
他喉咙滚了滚，连带着满嘴的鲜血默默吞下这份屈辱。
聂凡动了，他错过罗红林，从废墟中重新拾起道头，如同顽童捡起了失手丢落的蹴鞠，而后洒脱地托石而去融入黑夜，让皎皎月光再次临幸世间，洒在罗红林身后的那座千人坑。
这一夜显得极为的漫长，河阳人都在企盼着第二天晨光的到来，驱散长夜的阴霾，太阳当然不会迟到，最后终于如期将暖日的光芒重新投落洒满人间，顺带将河阳城的事迹传播开来。
不过三日，整座东海，都已听闻。
自是各怀心思，但是无一人敢出面斥责龙纹人的恶行，就连苦主正气盟明面上都没有颁发任何追凶檄文，更有隐秘传言流出，罗红林自那一日后便销声匿迹。
聂凡当初金刚宗悬空山一役余威犹在，东海其余四派自然不会自惹麻烦，如今形势艰难，与这样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强者为敌并不明智。
更有不少心念东海的人以为，龙纹人于东海而言并无其他行凶逞恶之举，对付罗红林也只是出于私仇，若是在这乱世之中能出面维护东海利益那便算是东海的一桩福报。
甚至正在紧密筹谋古船复现的东海府，对龙纹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也是大起兴致，连带着当初金刚宗一役也重新被东海府重视起来，一道道塞满机密讯息的密折摆在了东海府府岸之上。
而这一切纷扰背后的缔造者聂凡早已踏上了返回五毒门的归途。
以他修为，一日千里，跨越六千里也只在几日时间，但他动用小白龙之力只用两日时光横渡东海回到五毒门，谁也无法将他一个建宫境元修与那个顷刻间弹灭河阳城主府的龙纹人联系到一起。
凌空飞越，俯瞰着圈围五毒门的穷山恶水，聂凡不自禁想起十年前乘坐囚车丈量一寸寸土壤来到五毒门的那天。
十年光阴，剑磨亮了。
拔剑的那一天也不远了。
远方，北月峰影影绰绰，聂凡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