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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千媛扶起沅言,看着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一句:“很丑。”
沅言动了动有些混浊的眸子,似乎是勉强回复了心神,听了她的话也只是缓慢的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着她,动了动已经失去殷红和水润的嘴唇,声音苍老,“师姐,帮我把衣服换了吧。”
她身上还是穿着国师朝服,金色与红色交织,异常耀眼,可如今挂在她苍老的身体上,却是显得宽大又颇为难看。
千媛点头,将她扶下石床,换下了那身朝服,而当沅言颤抖着手缓缓摩挲朝服的时候,严霖也醒了过来撄。
他转眸看了看,倏而从石床上坐起,一眼看到一个穿着灰色衣裳的老妪和男生女相的人,紧拧了眉头问道:“你们是谁?为何……”他扫视了一眼殿内,“为何会在我老师的国师府里?”
乾沅哼笑一声,没有理会他,只是看向开始叠那套朝服的沅言催促道:“师妹,我们该离开了。”
“嗯。”沅言应了一声,手下的动作却是不停。
而严霖在没听到她们的回答后,也发现了沅言手里的朝服,立马翻身站起冲过去,伸手就要去抢,口里已然狠声说着,“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老师呢?为何老师的朝服在你们手里?!偿”
沅言此刻根本就没办法躲开,还好千媛也知道她还是话要交待,于是伸手挡下了严霖的攻击,飞快点了严霖的穴道,让他站在那里动弹不得。
“你们是我大皇兄的人吧?!为何皇兄连我老师也不放过?!”严霖眼睛猩红,死死的瞪着缓慢整理朝服的沅言。
沅言没有说话,倒是千媛嗤笑一声开了口,“如果我们杀了你老师,那是谁救了你?你还能站在这里冲你的救命恩人发狠?”她的话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但也确实让严霖听了进去。
他总算是沅言选下的帝王,心思头脑本就是优秀的,如今也渐渐缓了下来,可还是担忧着老师的下落,“那我老师呢?”
千媛见他如此执着沅言的下落,顿了顿,视线扫向沅言已经佝偻的背影时,眸光一闪,她撇了撇嘴没有再开口说话。
而此时终于颤着手叠好了朝服的沅言才开口说话。
“严霖。”她唤了严霖一声,声音再也不复清脆,带着无法忽视的老态和嘶哑,“国师府只属于沅家人,而关于沅家人许多的隐秘事情,本也只有真正的帝王在继位后得知,你父王如今已经驾崩,你就是新一任的帝王。”
“你说什么?!我父王他……驾崩?怎么会?!大皇兄……”严霖激动的打断了沅言的话,明显一时之间也接受不了这件事情。
沅言却摩挲着朝服缓声继续说道:“你先别打断我,听我说完,我时间不多了。”
严霖压下心头的情绪,定定的看着她,看着她手下的朝服,隐隐觉得接下来的事情或许……也是不好的。
“你既是新帝,就该知道沅家人这些隐秘的事情了,每一任沅家人都只有一个人,一人生一人死,而沅家人选定的帝王是改变不了的,除非这个沅家人死去,而沅家人的寿命都算是常人的两倍,一旦帝王在还没有下一任新帝时出了事故,沅家人是可以通过仪式以命换命的,所以……严霖,我就是你的老师。但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记得,不久后就会有另一个沅家人来找你,那个人将会是大汉新的国师。”沅言的声音缓慢而又平静,似乎嘴里叙说的都是别人的故事。
而严霖早已在得知她是沅言之后,就已经脸色惨白怔愣在了原地,“老师……你的寿命既然是我的两倍,为何……为何……”为何苍老的像个将死的老妪?他眼眶开始泛红,更希望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或者是一场骗局。
沅言习惯性的想笑,却又陡然觉得自己笑起来一定更丑了,颇为僵硬的收了微弯的嘴角,她依旧没有回身去看严霖,“因为,之前我就已经分了一半的寿命给别人。”
脑海里突然又浮现了那个人的身影,他远远的站着,看着她,不言不语,也不靠近。
沅言微微晃了晃头,将脑海里的身影挥散,她和严谟,日后再也不会见了,再也……不会了。
“我要走了,严霖,你记住我的话,不久之后就会有新一任的国师出现,那个人会代替我继续守护大汉。”沅言轻声说着,转头看向千媛。
千媛挑了挑眉,走近她,竟是在她面前微蹲了身子,轻声说了一句:“师妹,上来吧。”
沅言因为她的动作而愣了愣,而后扬唇笑了,应了一声,趴了上去,“谢谢师姐。”
小时候师姐也曾这样背过她,只是那段时光如今好像已经变得太过遥远了。
当初的小丫头,一眨眼就成了老态龙钟的老妪了,老的不敢看身后的男子一眼,怕看见那双眼睛里倒映出的那张布满皱纹的脸。
千媛背着沅言离开了,任由严霖猩红着眼睛站在原地喊着“老师”,总是老成模样的人如今竟也这样显露着情绪,声音里带着撕裂般的疼痛。
公孙霁云和公孙戬两人走进来时,看见的就是他泪流满面的模样。
“四皇子,你果真醒了!”公孙霁云看着严霖,有些激动的说着。
可说完后就看到了那里放着的叠放整齐的朝服,面色倏然惨白,眼眶开始泛红,她狠狠闭眼,竟是没有勇气再去看那件熟悉的朝服一眼。
一旁的公孙戬神色也有些动容,墨色的眸子里悲怆一闪而过,他抿唇走到公孙霁云身旁,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她呢?”从进来后就一直站在没动的男人,此刻视线亦是紧紧锁定在那套朝服上,眸子里只有深不见底的墨色,今日本该是他的喜事,可他却没有穿着那一身象征新郎官的红色喜服。
严霖此刻才转头看向进来的人,听到严谟的问话,脸上的泪水依旧没能止住,许久……才听见他已经嘶哑的声音,“老师……以命换命救了我。”
嘭!
所有人都没有看到严谟的动作,可他身后的殿门就是这样被震裂,砸落在地,而他的衣袖却在剧烈的翻涌之后骤然平静了下来,他一步步走近那套朝服,“她还说了什么?”
严谟的声音很轻,却让人生出一种他随时会毁灭这里所有的错觉。
严霖总算止住了眼泪,眸子里已经布满了血丝,他沉声说道:“老师说……一人生一人死,不久之后就会有下一个沅家人来到这里,成为大汉新的国师……”
严谟已经走到了朝服边,他缓缓伸手,摩挲着,在严霖说完话后拿起了朝服,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反应,觉得他悲怆,却又觉得他平静的可怕。
“你看见她死了吗?”严谟的声音轻轻响起。
严霖一愣,摇头,“老师被她师姐带走了,虽然走的时候已经十分苍老,可是并没有……”最后他还是说不出那个字来。
“呵!”严谟突然轻笑一声,下一刻就将手里的朝服扔下,他骤然转身往外走去,一直走到门口了才传来他的声音,“既然没死,本王就会找到她,她不再是大汉的国师又如何?她是本王的言言!”
他大踏步离开,背影挺得笔直,袖下的手却是紧握成拳,青筋鼓起。唇线也抿得笔直,唯独那双墨色沉沉的眸子,里面只有坚定和固执。
而严六紧跟在他身后,一直出了国师府,走到御书房之后,严谟才突然卸了力气一般坐在椅子上,紧闭着眼睛久久没有开口。
严六担忧的看着他,刚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严谟陡然睁开了眼睛,眸子里猩红一片,眼眶亦泛着红,比之之前的严霖又有何区别。
“严六,去找,封城给本王找!”他几乎是咆哮出声,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声音才隐隐透着些慌乱。
严六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哪怕是当初沅言还是猫的时候,被大白带走,严谟也是从容的让人追查,可这一次,明显的不同了。
或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严六迅速领命下去了,而严谟亦没有在御书房坐多久,他猛然起身就往外面走去,速度很快,脚步带着少有的急切。
“你们知道些什么?”严谟站在公孙兄妹面前,冷声问道,眼里的猩红还没有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