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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清没有再向前,而是调转了方向,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他没有转身,也没有喊少年跟上,仿佛无视了少年这个人。
跟上他,跟上他,黄药师在心里对自己说,但是身体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向前一步。
从未像现在这一刻,那样清晰地明白,他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并且,他更明白,如果这一次他没有跟上去,他们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黄药师知道连清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和他所见过的所有二十多岁的青年不同,连清虽然总是笑着,但是这种笑就像是面具一样,把所有真实的想法都被隐藏了起来。
黄药师喜欢读书,只是和读书不同,想要读懂一个人,太过困难。
因为人的心思,太过复杂,有时候,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去,他不懂连清,也不想去懂。
而现在,他想去读懂这个人,却不知道该如何读懂这个像谜一般的人。
连清在黄府待了大半年,下人们都认为他是一个温和而亲切的人。
可事实并非如此。他和所有人都保持了了一段不可跨越的距离,即使是作为徒弟的他,也并没有比那些人好多少。
这是黄药师所无法容忍的。
他和他,他和他们,应该是不一样的。
黄药师不甘心这样的距离,更遑论去容忍他们之间的距离增加。
他从未像现在这一刻,那样清晰地明白,他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也从未像现在这一刻,那样清晰地明白,他想走入他连清的世界。
在这些面前,死去的黑衣人与连清是怎样的关系,他又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就连之前青年的残酷杀戮与毁尸灭迹,黄药师都可以不在意。
像被定身术定住一般的身体终于恢复了行动。
他急步向前,扯住了前面的青年白色的衣衫。
——等等我。
——再等等我。
——总有一天,我和你,会存在于同一个世界里。
连清停下了脚步,微低下头,一只光洁如玉的手进入眼帘。顺着青色的衣袖向上,少年倔强的神情映入眼帘。
这让他连清的心绪愈加复杂。
本应是高兴的,因为黄药师此举所代表的涵义,不仅仅是认同,更是信任。得到这个防备心与警惕心都很重的少年的信任,是连清计划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如果少年最终只是站在原地。那么,他会放弃他。
这一次,连清把选择权又还给了他。
因为黄药师在他的心里,是不一样的。
他欣赏他。
连清与黄药师最大的不同,在于少年的诚实,对自己的诚实。
自我欺骗,是大多数世人为自己找的避风港,因为懦弱而放弃,因为恐惧而退却,却要用着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饰。但是黄药师不同,无论面对怎样的人,怎样的事,他始终都忠于自己的心,不会去刻意地逃避。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他的思想清楚了,他的行为也会如此去做。
这是连清做不到的,也是他从未在他所遇到的任何一个人身上看到过。
人总是对自己没有的东西抱有好感。
所以,连清才会欣赏黄药师。
将视线从少年的身上移开,他将那隐讳的思绪敛藏。
就当是天意了,既然黄药师做了决定,那么,连清也不会再给他反悔的机会。
仁慈的事,与他而言,一次都嫌太多。
“再扯下去就要皱了。”
半饷之后,青年出言调侃。
“一起走吧。”
手松开了连清的衣衫,黄药师的嘴角勾起一抹悦然的弧度。
“师傅多虑了,一件白衫的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原本奇诡的氛围就这样被两句笑言逆转。
之后,两人并没有回到黄府。他们继续向西,一直走到了远郊的麦田。
和花不一样,麦既没有艳丽的外表,也不会发出浓郁香味。
但是没有花,人不会死,没有麦,人不一定获得下去。
所以相对而言,十分现实的连清更喜欢麦,而不是花。
心随意动,他也就带着黄药师来到了这里。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没有。”
暖风吹来,掀起一层有一层的麦浪,连清站在田野的边际,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目视着前方,“可是,我却有些事想对你说。”
一抹亮色的光彩倏然滑过黄药师如墨的双眸,“我现在空得很,既然师傅想说,我听听也无妨。”他若无其事地回道。
“那就随便听听吧。”少年的别扭让连清颇感好笑,“还记得步青吗?”
黄药师在练武之余,也开始翻阅连清为他带来的江湖史。对这个名字的映像很是深刻,“冥域的幽冥鬼尊。”
七十年前,一个叫冥域的门派突然出现在江湖上,并接连挑战了各大门派的高手,在中原武林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被当时的武林人士视之为魔教。
幽冥鬼尊步青便是这个门派的掌门人,那时,他以一身精妙绝伦的武功独步武林,击败了成百的高手,隐隐有控制各大门派,一统武林之势。然而,就在他的声势最为鼎盛之时,却被一个女人暗杀了,这个女人还是他的妻子。
其中的缘由众说纷纭,有人说这个女人是为了报杀父之仇才会嫁给步青,后来伺机下毒毒死了步青,又有人说,这只是步青的障眼法,他获得了至高武林秘籍,想要闭关修炼,怕被人打扰而放出的假消息,还有人说步青深爱这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十分善良,在她的劝说之下,他放弃了一统武林,陪着她归隐山林。
而事实到底如何,除了步青自己和冥域中人,没有人知道。
在步青死后,冥域人心涣散,域人争权夺势,后来逐渐分裂为后来的暗、灵、玄三宗。不久又在江湖正义之势的围剿之下,节节败退,最后迫不得已退居幽冥谷。
——这大约就是江湖史上的大致内容了。
“江湖史所记载的内容并不全。常理来说,一个门派只有一位掌门人。但是冥域不同,有两人。幽冥鬼尊管理教务,幽冥贤者统领人心。”
“为了相互制约?不、不仅如此,如果其中一人出事,那么,也不会出现群龙无首的情况。”
“的确如此。步青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是唯一一个占据两个身份的掌门人。所以,他的失败也让冥域溃败成一盘散沙。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连清的语气顿时一变,“冥域每一年都会举行一 场祭祀,而祭品就是童男童女的精血。不过,这也只是表面上糊弄域众的,真正的原因是,幽冥鬼尊所练的武功,需要吸取童男童女的精血。”
“师傅,也是冥域的人。”
否则,如何能知道这些秘辛?
“不错,我是这一任幽冥贤者的人选之一。”
连清收回远望的视线,侧身看向少年,“虽然我收你为徒,但是你并不是冥域的人。以后再看到手上绘着红莲的人,也不要让他们发现你认识我。”
——不要牵扯进这些是是非非中。
青年没有明说,黄药师却明白了其中暗含着的告诫,这恐怕也是对方告知他这些事的原因。并且,因为连清是人选之一,那么他一定和其他竞争者处于一种竞争敌对的状态中。杀死了那些黑衣人,除了避免泄漏他的行踪之外,也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掘除后患。
将事情想得通透的某少年,偏又故意问道:“师傅告诉我,又是为了什么呢?这些事可都是不能外传绝密。”
“你说呢?”
比起狡猾,师傅又怎会不及徒弟?
真是可恶的回答。少年撇了撇嘴角。
两人在田野边的小道上站了许久,直到日落时分,才打道回府。
“其实,我今天做错了一件事。”回去的路上,连清突兀地提出。
“什么事?”少年疑惑地看向他。
“我应该留下一个人,让你亲自动手的。”
杀人,是了保全自己。不懂得杀人,不忍心杀人,最后死的,就是自己。
初入江湖的人,都不明白这个道理。而当他们明白时,对其中的某些人而言,却是晚了。
“如果,我当时让你动手,你会怎么做?”
会犹豫,可最后还是会动手。
在云南流放的那段时间里,黄药师看到许多的人死去,更加意识到生命多么珍贵。
人都是自私的,为了能够活下去,即使是夺走别人的性命,在自己看来,却是理所应当。
更何况,如果那些人不死,师傅也会有麻烦。
为了自己,也为了师傅,他会杀了他们的。
“——杀了他们。”
这是唯一的选择,也是必须的选择。
少年的语气坚定而认真。
“明智的选择。”
连清侧身打量少年,他的神色中没有显露出一丝罪恶感。
——这是个很好的开始。
东邪,可不能够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而他,也不需要一个心慈手软的东邪。
“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犹豫了太久,就差一点被人所杀。”
初来到这个世界的他,背负的道德观还是原来世界的,对于杀人,始终没有办法过自己心里的一关。
只是,弱肉强食的现实给了他一个狠狠的教训。
而后,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时间久了,当双手沾染的鲜血不计其数时,便会发现,其实杀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所以,药师,不论怎样都好,能够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明两日会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