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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两人一共喝掉了五坛佳酿。
当黄药师的手再一次按在酒壶的柄上时,连清阻止了他。
“你醉了。”拂开对方的手,青年将剩下的酒水尽数倒入了自己的杯中。透明的液体从杯中心泛起一圈圈的涟漪,散发着醇香的气息。
“我没有醉。”少年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红晕,黑如玄石的眼眸似是被蒙上了一层袅袅薄雾,很是迷茫,明显是神志开始混沌的表现。
喝醉了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连清明智地不与之争辩。
一个人若是酒量极佳,大多数是两种原因,一种是本身嗜酒贪杯,以酒为生,另一种则是想要醉生梦死逃避一时的痛苦。但是,很快,后者就会发现,借酒消愁其实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因为痛苦不会因为一场醉酒而消失,而清醒的时候,甚至会感受到更深沉的痛。
连清做过这种蠢事,所以,到现在,他依然十分清醒。
再一次拨开少年伸向酒坛的手之后,连清极为无奈地一口饮尽杯中酒,放下了酒杯,不再继续。喉中的芳醇尚未散去,令他有些意犹未尽,只是眼前更为重要的事,是把这个半醉的少年送回去。
不是每一个人喝醉之后都会安静入睡,他可不敢为黄药师的酒品作保。
至于,平日里很是自制的少年为什么会喝醉,他或多或少能够猜到一些有关于黄家父子之间的争端。虽然黄慎之这些日子因为筹备婚礼之事而忙碌,但仍然没少让少年去他书房中训话。
就在十日前,书房里传出的争执声甚至传到了外面。能够让平日里极为注重形象的黄父如此,可以想见,当时的场面如何激烈。
而黄药师在离开书房后,右边脸颊上的红色巴掌印也足以说明一切。
此刻是黄药师最为亲近的兄长的婚礼,若是闹出了什么事,无论对少年,还是他的亲人,都是一种伤害。
连清单手扶着黄药师,从后方离开了宴席。
而正在被人灌酒的黄子唯,似是无意识地向着他们看了一眼,眸光中的复杂情绪一闪而逝。
连清将黄药师扶到了床上,然后将被子展开,俯身盖到了他的身上。
咫尺的距离,使得他能够清晰地看到从少年的眼角流出的泪水,缓缓地滑下,最后渗进了白色的枕头之中,消失于无踪。
黄药师其实没有他表现出现的那么厌恶他的父亲。
通过观察黄慎之与三个儿子的相处,很容易察觉,黄纯景和黄子唯对他都只有敬意,没有一般子女对父母的孺慕之情,而黄药师就更不用说了。合格的父亲仅仅能够把子女抚养成人,教育他们成为有用的人。而优秀的父亲却能注意到自己的孩子内心真正的想法。
然而,即使面对这样不优秀的父亲,也不是说放弃就能够立刻放弃的,再怎么样,那个男人都是自己唯一的父亲,而这里,又是他唯一的家。黄药师并非天生冷血,尽管是天才,在某些方面,和普通人也没有什么不同——对亲情的渴望是人性天生的本能。
只是父子间不断加深的矛盾,不断变宽的鸿沟,将本就为数不多的感情持续地磨损直到到完全磨灭。在被人主动放弃与自己先抛弃掉对方的两难抉择之中,黄药师选择了后者。
因为,在后者的选择中,他是背负骂名的一方,他的父亲也不会因此产生任何的愧疚。世人皆会以为一切都是少年的大逆不道,而不是作为亲生父亲的男人放弃了自己的孩子。
不论未来的东邪是怎样是的工于算计,怎样的心狠手辣,在此时,他都只是一个内心温柔尚存的少年。
然而,最容易受到伤害的,往往是温柔的人。
为了使自己不再受伤,人只能选择将温柔消耗殆尽,直到有一天,心变得坚硬如磐石,也就不会再受到伤害了。
连清的手微微动了动,终是触碰到了黄药师的脸上,纤长白皙的手指轻抚过他眼角,为他拭去了残留的泪痕。在起身离去之时,左手忽然被半梦半醒间坐起的少年一下子伸手握住,紧紧的,固执的,像是得到了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他倏地睁开双眼,无机质的黑瞳空洞地直视着前方。
“不要走,不要——”
喃喃低语的声音模模糊糊地在寂静的寝室内响起。
连清坐回了床边,拥住了黄药师,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肩膀,右手覆在了他的背脊,缓慢而温柔地轻轻抚触。
窗外皎洁的月光洒入了内室,晕染出一片朦胧,空气里隐隐约约地浮动着花园中波斯菊的暗香。少年闭上眼,松开了牢牢抓着的手,转而伸出手臂抱住青年。
肩膀上的衣衫被渐渐打湿,密密地贴在青年肩上的皮肤上,带着冰凉的触感。
“我在这里,什么也不用担心,睡吧。”
连清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哭泣是什么时候了。
但是他很肯定,那个时候,一定没有人像安慰黄药师这样安慰自己。
到后来,愿意在他伤心难过的时候给予他安慰的人终于出现了。
可笑的是,他已经不再需要。
世上就是这样的嘲讽,曾经那么用力渴望的东西,永远只会出现在你不需要的时候。
“睡吧,好好睡一觉,明天醒了,你还是那个心高气傲的黄药师。”
青年淡淡的嗓音萦绕在少年的耳畔,像是催眠的乐曲,伴随着若有似无的花香,让他的心神愈加放松,直至完全进入了阗黑的梦乡。
谁也不知道黄药师梦到了什么,又或许所有的行为只是他的一种本能反应。
这是连清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的黄药师,也是最后一次。
在这一夜过去以后,黄药师还是那个冷静傲气的少年,他再也没有流露出类似的脆弱情感。而青年时期的东邪,只会让别人感到脆弱、不堪一击。
连清一直都没有忘记这一夜,甚至在很多年之后,都记忆犹新。
可悲的是,那个时候,他和黄药师都十分清楚,他们之间,是再也无法回到过去那般相处的日子了。
感觉到少年的熟睡,青年扶着他慢慢躺会床榻,帮他拉好了被子,然后走出了寝室。
在关门的瞬间,连清敏感地转身,不远处的楼阁里,站着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黄子唯。
穿过曲折的重重走廊,他步入楼阁的同时,对方冰冷的声音在带着凉意的空气里响起。
“看来昨天,在下和连公子说的话,你都忘记了。”
怎么会忘记呢?
连清淡然地看向黄子唯。
前些日子,对方专挑他和黄药师相处之时介入,并不是无缘无故的。黄子唯,比他想象中,要敏锐得多。
“不要再去故意引导药师的感情了。”
一向温和的黄子唯,此时正面无表情地冷视着连清。
“让他的感情在不知不觉间越出亦师亦友的界限,你觉得很有趣吗?”
那一天,当两父子发生争执的时候,他就站在书房外。
小弟从来都没有如此激烈地反驳过父亲。而起因,则是因为父亲想要为他定一门亲事。
过去的他虽然也曾反感,却不曾如此地尖锐、刻薄,所以,从来都没有打过他的黄慎之第一次动手甩了他一巴掌。
——我宁愿离开这里,也不会娶我不想娶的人。
少年说这句话的时候,恐怕自己都没有发现,他语气里所带的憎恶。
黄子唯的直觉告诉他,与不想娶的人无关,重要的是,少年内的潜意识力有了想要在一起的人。起初,他还很高兴自己小弟的情窦初开。但是后来的发现,让他感到了危险。
因为少年想要在一起的人竟是连清,这个作为他师傅的男人。
更令他震惊的是,一切都是这个男人的故意引导。
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只是担心黄药师会受到伤害。
黄子唯不是卫道士,对同性之间的相爱,师傅之间的相恋并不会产生厌恶。但是,世上的人并不是都和他一样想法的。
尤其是师徒相恋,这是天理不容的事。在这个时代中,背驳伦理是比杀人放火,□捋掠更加无法让民众容忍的存在,会受到几乎所有人的鄙视与唾骂。相对而言,离家出走,就更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叛逆了。
所以,黄子唯在后来的日子里,不断地插、进两人之间,企图反向误导幼弟的感情,让他认为自己对连清是朋友、师傅,甚至兄长一样的存在。
黄子唯成功了,尽管这样的成功是暂时的。
但是这个可恶的男人,仍然持续地将少年向深渊里推。
若是他有哪怕一份的真情,黄子唯都会稍许宽慰,可是他没有。朋友、兄长、师傅,这些情感,他或多或少都有,却唯独没有一份真心的爱意。
这样的人,如何值得小弟受下的一巴掌?
又如何值得他与日俱增的情思?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赶在申榜前完成了3.5w+,真是谢天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