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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郎君节哀!”郭良听到秦纮哽咽的声音, 忙要去扶秦纮,却不想秦纮轻轻推了开他,解下自己长袍, 低头仔细的将散落的遗骸,以及谢知、散落的衣裙饰物一一收拢到长袍中,这些衣物中还有阿菀的贴身衣服,秦纮不可能让别人来收敛, 至于别的女眷包括谢兰因的衣服遗骸, 他让随行的女兵们收敛。他同时还命令亲卫们将周围所有残骸的都收拢到一起。
现场狼藉不堪, 就秦纮所在的地方的尸骨就大约有十来人, 再离这些尸体五六百米远的地方又有五六具明显是男性的遗骸, 看现在杂乱的脚印,显然这些尸体死亡有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里有不少野兽光顾, 很多尸体都被移动过了。亲卫们也纷纷解下外衣,将所有能找到的尸骨都带回去。
亲卫中自然有经验丰富的仵作辨现场可能有二十来多具尸体, 但因为尸骸太散乱,具体到底有多少, 仵作也无法确认具体数量, 而且遗骸太散乱, 甚至仵作都没法子拼凑成一具尸体, 只能大概确认现在有十来具是女性尸体,也就是说被绑走的女眷大部分应该都死了。
从现场的残骸可以判断出,这队人应该是在此地休息, 但估计是遇到了野兽或是狼群、野狗群的攻击,这行人牺牲五六名精兵后,丢下女眷离开。女眷没人保护,自然是尽数葬身兽口。
秦纮始终没说话,他验尸经验没有仵作丰富,他只是在翻检所有现场找到的牙齿,他带着羊皮手套仔细的摸过每一颗他捡到的牙齿。羊皮手套的做法还是阿菀教他的,当初她送给自己第一份礼物就是手套和护膝,之后秦纮只要骑马就必定戴这两样物品。
众人胆战心惊的看着秦纮的所作所为,总觉得少郎君是刺激受大了,半晌之后秦纮道:“阿菀和母亲没死。”
“什么?”众人一愣。
“她们没死,这里的牙齿没有一颗是她们的。”秦纮说,撇去那些发黑发黄的牙齿,少数几颗看起来稍微白些的牙齿,都磨损极为严重,而阿菀长了一口极美的贝齿,粒粒都跟珍珠一样,她的牙齿怎么可能是这样的。
“可是——”慕容胡挠了挠脸上的刀疤,“她们要是没死,为什么那些流寇要让她们装死?”慕容胡虽不通文墨,也不懂验尸,但他知道但凡绑架肯定要有目的,这场绑架是筹谋已久的,甚至秦家亲卫中目前还有叛徒也说不定,耗费那么大精力就为绑架两个弱女子,他们总要有目的吧?
比如让秦家作出某些退步之类的要求,结果现在都不见绑匪有送信来,他们要是还大费周章的伪装夫人和小娘子已死的假象,他们想干什么?所以众人不信夫人和小娘子,他们觉得郎君是不愿意接受夫人和小娘子已死的消息,才固执的说她们没死。
秦纮也想不透这些绑匪目的是什么?如此大费周章抓两个弱女子,就为造成她们已死的假象?秦纮这几天一直在反复推演留流寇进驿站那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从他们设计驿将开始,这些人起码在此地潜伏好几年,且经受过严格的训练,他们的身手甚至要比秦家普通亲兵高。
至少也要是自己和父亲近身亲卫的水平,他派去保护母亲和阿菀亲卫中也有几人有这等身手,可是不是被调开就是被迷晕,有这等侍卫的人绝对不可能是普通人。莫说在怀荒,就是整个大魏有这能力的寥寥无几,秦纮甚至可以自傲的说,除了他们秦家,就是独孤家都没这等手段。
耗费这么多年布置的暗棋,死了那么多精兵,如此大费周章,就为抓两个女人?秦纮想不通、也想不透,幕后之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哪怕那人为两人美貌所迷惑,可母亲和阿菀平时都被娇养在深闺,见过她们的人寥寥无几,这其中除了陛下,恐怕没人能有等手段。陛下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秦纮说:“继续查,阿菀和母亲肯定没死,一定要把她们找出来!”秦纮拒绝相信阿菀已死,她怎么可能会死?她就算死也应该是将来儿孙满堂、寿终正寝的躺在床上无疾而终,而不是现在这般死于非命。
众人面面相觑,可看到少郎君熬得通红的眼睛,都默默领命而下,听从少郎君的吩咐继续找夫人和姑娘,虽然所有人都认为,夫人和姑娘肯定死了。
秦纮等众人退下,将仔细看过的牙齿都收拢到一旁,取过一本兵书细看,可平时能让他静心的书籍,却怎么都无法让他安静下来。秦纮看了大半天,都没翻过一页,他烦躁的将兵书丢到书案上。
“少郎君。”轻轻的声音自外面响起。
秦纮立刻起身:“进来。”一名黑衣人无声的推门而入,给秦纮行礼。秦纮迫不及待的问:“可有动静?”
黑衣人低头道:“那边回报,不曾听过柔然大将有异动。”秦家在柔然也安插有几枚暗棋,哪怕位置不是那么重要,也能监视柔然大部分重要将领。这次出手之人的实力很雄厚,就算是柔然也不是每个勋贵都有这实力,秦纮接到母亲阿菀遇袭的消息,就让暗卫联系在柔然的暗棋,打听柔然那边消息,但暗棋打听许久,都没查到柔然目前有哪位大将调兵遣将,更不曾听说他们有离开驻地。
暗卫的消息没有给秦纮任何安慰,数百亲卫出动不是小事,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而且这些柔然勋贵也没有必要要隐瞒,他们抓母亲和阿菀不就有目的吗?从某种程度来说,他甚至希望真是柔然绑走阿菀和母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无头苍蝇一样,毫无头绪的寻人,这里太大了,到处都是无人的草原,秦家就算手腕通天,也不可能在几天之内,把两个人从大草原里翻出来。
而时间过去越久,他找到人的希望就越渺茫……秦纮一拳狠狠的砸在书案上,结实的木书案硬生生的被他砸下了一角,他的手也砸破皮,鲜血从伤口渗出,秦纮无数次的后悔,为什么不是他亲自护送阿菀入京?如果是他亲自护送,或者直接让母亲装病告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如果——如果他能把阿菀找回来,他一定不再让阿菀一个人外出。
“阿嚏!阿嚏!阿嚏!”谢知用丝帕捂着鼻子,连打了三个喷嚏。
刚生出来的小羊羔仰头,对她无辜的叫了一声“咩——”,心里很困惑这人类在做什么?
“好可爱!”谢兰因星星眼的看着白软一团的小羊羔,见小羊羔吐着粉嫩的小舌头舔奶,谢兰因忍不住伸手将小羊羔抱在怀里,爱不释手的轻顺它软软卷毛,“小羊羔比猫儿还可爱。”
“等它长大就没有猫儿那么可爱了,而且身上也更脏。”谢知实事求是的说,所以猫咪能成为普遍宠物,而羊只是另类宠物。不过这时代,谢知对一切宠物都是敬而远之,一看到宠物她就想到各种寄生虫和病菌。
谢兰因嫌弃的把女儿赶走:“走走,你去忙吧,别跟待在这里碍眼。”她不知道小羊长大后不好玩吗?可现在好玩就够了。谢兰因没好气的想到,这丫头怎么就这点不像她阿耶?阿兄才不会说这种扫兴的话,一定是魏国皇帝把阿菀带坏了!这些不解风情的粗人。
谢知:“……”她这是被嫌弃了?
赫连凤容忍笑对谢知说:“阿菀,要看大家挤羊奶吗?”
谢知望望外面炎炎的烈日,坚定的摇头,“不看。”反正她看过牧民是怎么挤羊奶的,“我想喝羊奶。”
赫连凤容让谢知回帐篷纳凉,帐篷里熏过艾草,没有飞虫,谢知换上轻薄的亚麻睡裙躺在凉席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用纨扇扇风。
赫连凤容见谢知雪藕似的手臂上被飞虫咬了两个肿块,红色的肿块在凤容看来额外碍眼,“要不我们现在就回梁国?”她已尽量给阿菀供给最好的条件,可还是让阿菀受苦了。
“现在不行,外面都是找我们的人,出去就是自投罗网,再说这里很舒服,倒是我给大家带来麻烦了。”谢知笑着说,自从她跟阿娘来这里后,她们所见的牧民都是女性,从来没有男性露面,光这一项就给大家造成不少麻烦,更别说其他。但谢知又说不出让大家放松的话,即使谢知可以忍,阿娘也受不住,她抛弃一切跟自己离开,谢知不想阿娘受委屈。
她跟阿娘出城后就没再坐驴车,而是一路骑马赶到凤容部落,谢兰因惯例是由女侍卫带着她逃亡,而谢知是不折不扣的一路骑过来的,饶她骑术卓绝,到了部落后也快累瘫了。可到了驻地后,谢知甚至都来不及洗澡,洗了脸、重新梳过发髻后,便召见部落里的长老,同众人商议完这段时间部落的行事后,她才能洗澡休息。
等到了第二天早上,谢知又早早的起来锻炼,几天熬下来,谢知居然也没生病,她就明白自己以前是被现代高科技、古代富贵生活娇养太过,得了懒病。现在没有高科技,也有如云的仆从,她懒病便不药而愈,连一天睡十四个小时都改成十二小时,也再没以前睡不醒的感觉,可见人还是要有点压力才有精神。
谢知自觉这些天日子充实,可在旁人眼中就觉得她受大委屈,凤容屡次想让谢知不要这么辛苦,可见向来疼爱谢知的谢夫人都不说什么,她毕竟只是下属,也不好多说。谢兰因不疼女儿吗?她当然疼爱女儿,可在她们出来那一刻,就决定阿菀不能再像以前一样。
她是这么多人的首领,既然是首领,就要做首领该做的事,尤其是她还是女子,付出的代价要比男人多百倍,所以无论女儿做什么,谢兰因都是支持的,她甚至很欣慰女儿的转变,她的阿菀是最聪明的,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她都有分寸,不需要别人来提点。
“我晚上再让人熏一遍艾草。”凤容打开薄荷膏给谢知涂肿块。
谢知漫不经心的挥手说:“不就是被虫子咬了一口吗?没那么娇气。”凤容一天五遍给涂这两个蚊子块,谢知看到薄荷膏就头疼,她转移凤容注意力:“甲一伯伯呢?”
“他在外面教人骑马。”凤容说。
谢知起身换衣服,“你让甲一伯伯过来,我有事问他。”
凤容掀帘出去让丫鬟去请甲一过来,甲一穿着牧民的衣服进来,他恭敬的对谢知拱手行礼:“贵主。”
谢知问:“甲一,那些流寇处理干净了吗?”
“都处理干净了,贵主放心,绝对不会留下任何后患的。”甲一请来装扮柔然骑兵的流寇早被甲一全杀光,尸体都烧成灰丢到草原里了,明年那片草肯定长得特别旺盛。
谢知轻叹:“怎么不会留后患?我们如此大费周章,却一点要求都没提,这就是最大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