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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样慢慢地过去了。很快就入冬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个年代,天气特别湿冷,风吹在人的身上,似乎是透进骨子里去的,阴凉阴凉的。
柳家还好,房子还挺新,冬天盖上被子挺暖和。但是牛棚那边就不得了了。
房子本身就是裂开的,又是泥坯搭的房子,下了几场雨之后,屋里都滩了不少的积水,连稻草都湿了大半。上面的茅草在几场大风刮过后,已经簿了一多半,就这样两面透风的屋子,再加上陈元生和陈为正都没有厚衣服,还不到更冷的天呢,就已经让人受不了了。刚入冬两人就感冒了。
柳三妹看着直皱眉,也怪她大意了,当天就向学校请假跑到县里的百货大楼给陈为正和陈元生一人买一身厚衣裳,总花了一百三十块钱和五张布票。
又格外买了五斤的棉花,新衣服毕竟太打眼,只能晚上偷偷的穿在身上,白天还是要穿旧的,把棉花塞进里面,谁也看不出来。
这改衣服的事情,陈为正也不懂,柳三妹自己要上学,只能请柳大姐帮忙。但她也要上班,根本没有时间,有些为难。柳二姐那更是忙得跟陀螺似的,更不能指望她。
陈为正想了想,“请隔壁的秦妹子帮着做吧。”这个秦妹子是地主家的小*姐,土生土长的柳家村人。一直没有结婚。
柳三妹点了点头。其实,她一开始没想帮着他们的,可是后来,她总拿好吃的过来,香味飘到隔壁,那两人也知晓了。
陈为正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让陈元生主动把饭菜拿一部分过去。
柳三妹也只能同意了。慢慢的,每次过来,柳三妹主动邀请他们两人过来一起吃。
柳三妹跟他们也慢慢熟悉起来。
柳三妹看着他们身上穿得也特别单薄,也帮着他们重新买衣服和棉花,能帮得上就帮一把吧。
虽然又花了两百多块有点肉疼,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心里也能舒坦些。
后来,更冷的天,她就把自己现在盖的被子送给他们,这是旧被子,里面被大姐塞了两斤棉花,还是挺保暖的。
而自己就换上从空间里拿出来的棉被,非常厚实。这是她前世请村里人帮她缝得,棉花针脚都特别实在。
周末的时候,刚好没有下雨。
她带着陈天齐和陈元生到废品收购站买旧的床,一分钱一斤,她买了四张床。三床是牛棚的,另一术是陈天齐的,他那个家也不比牛棚那边好多少。不过,他现在似乎懂得保护自己。柳三妹给他的果子钱,他特地买了一把大锁锁上。晚上也不去叔叔家睡了,而是回到这破屋里,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三个人在木材区,专挑厚重的买,这样熊孩子过来拖不走。大人吗?估计也不好意思过来抢。
四张床一共一百三十斤,一毛一斤,一共十三块钱。
三个孩子轮流推着板车,路上的雨水还没干,脚上的鞋粘了泥土特别泥泞,三个孩子甩了又甩。重得实在没法走了,就歇下来停停,用枝枝把鞋底的泥挖掉,再继续走。现在入冬了,穿的都是厚实的鞋,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的,换脚的鞋就一双,哪能弄湿了,这些天又连绵下雨,把鞋子洗了,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干。所以,宁愿走慢点。
当真是要想富,先修路呀!再等等吧,过几年,这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就这样,三个人慢慢腾腾,两个小时才回到家。
牛棚的三个大人都很高兴,全是一脸感激的看着柳三妹。
陈天齐的床是大人送过去的,柳三妹没有过去,实在是因为她出来太晚啦,许翠林和柳建国该有意见了。至于板床,就直接让陈天齐还给大队就成,反正也是他出面借的。
进了腊月之后,柳二姐的工作有了着落,许红兵给她在毛纺厂找了一个专门接线头的工作,属于工人,工资一个月二十六块七,一个月还有十斤粮票的津贴呢。
她是临时工,等张红霞七月份生孩子,她就正式转正。
张红霞的公公是个市里秘书办的办事员,婆婆是通讯员,丈夫是个工人。
全家人都工作,她生完孩子要在家带孩子,因为张红霞的姐姐和许红兵的哥哥是对象,所以,这个工作也是费了一番心思才得到的。
为了这份工作,柳二姐从柳三妹那儿花了一百五十块钱买了自行车票送给许红兵。
有了工作,柳二姐也算得偿所愿了。走起路来都能抬头挺胸了,之前让她到县里,她怎么也不肯去,见有了工作,立刻就开始张罗着要到县里买件新衣裳,把柳三妹看了真傻眼,衣服不是刚从北京买回来吗?咋还要呢?
柳二姐工作了,家里的猪也不必再养了,倒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月底要上交了。就连鸡都交了六只,只剩下四只母鸡留着下蛋。
生产大队统一把从村民那里收到鸡鸭鹅和猪牛羊卖到了供销社,得到的钱,分给生产队员。
柳三妹家分到了三百多块钱,还剩下不少的工分,留明年再兑。
因为是女孩子,连柳大姐都没有资格听这种家庭的会议。
三个人全都回了屋,一起叽叽喳喳地探索以后的生活。
柳大姐在柳二姐和柳三妹的影响下,对父母也不再言听计从,每个月的工资交了十块钱和发下来的粮票后,剩下的十五块三毛留给自己,说要攒点私房钱。
许翠林怎么要都不给,她只能生柳大姐的闷气。平时柳大姐在家,她就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开骂。柳大姐也不吭声,她说骂她就听着,让她干活她就干,弄到最后,许翠林也拿她没辙了。只在心里暗暗发誓,绝不给她准备一点嫁妆,连彩礼都不给她留一分。
等到柳二姐也找到了工作,柳二姐承诺,以后每个月也会给她十块钱和粮食补贴。许翠林暗暗算了一笔账,这样,她一个月就能有二十和二十斤粮票,一年就有二百四十块钱和两百四十斤粮食,她家现在的收入在村子里绝对是首富。
……
柳二姐各种好话不要钱的往外蹦,许翠林欢喜之余也有一丝忧虑和不满。她的两个女儿没有一个是向着娘家的,全都是白眼狼,只顾自己,她们难道不知道她们的父母老了吗?她们的弟弟才多大。她还要给他上学,娶妻,生子,哪哪都要钱呢。这二十块钱哪够啥呀。一个个的都独!全是白眼狼!
柳三妹回来后没多久就带着年货,和柳大姐一起去孙娟警官家拜访。
她准备的东西都是乡下有的,苹果和李子因为放在空间里的,一直没有腐烂,还很新鲜。
猪肉是队里发的,柳大姐说她要给上司送点礼,她们家过年时分了十来斤的猪肉。许翠林为了女儿的工作,只好忍痛割了三斤多。
孙娟住在城南,离派出所还算近,这片区域全都是这种旧式的楼房,全是国家分配的住房,没有一定的地位是分不到这块来的。一个院子里有六七栋,每栋都有两层高,外墙没有粉刷,直接就是红色的砖,顶上是青青的瓦。院子里栽了一棵青松,每栋楼前都停有两三辆自行车。
这块区域她曾经过来兜售过东西,也进去瞧过,大多是五六十平米大小,两室一厅的,因为人口多,大多数人家都把大厅改成一间房,供老人居往。孙娟家也是如此。
孙娟看到柳三妹过来,十分热情。她的女儿李婷婷正在她的严密监视之下写作业。
这是吃饭的桌子,收拾的很干净。
李婷婷占了桌子的一半,另一半孙娟正在织毛衣。
桌子上已经没法放东西,柳三妹只好把东西塞给孙娟,笑着道,“初次上门来,猪肉是家里养的,果子是山里果树摘的,都不值啥钱,让您见笑了。”
孙娟笑得一脸和气,“你这孩子,我怎么会嫌弃?这猪肉城里多紧俏呀,有钱有票都不一定能买到!还有这果子,怎么能这么新鲜呐?这都快十一月了,居然一点也打蔫!肯定是放到地窖了里存的吧?”
孙娟赶紧把猪肉和水果放进厨房,出来倒了两杯白糖水招待她们。
李婷婷因为家里来了客人,母亲就让她一起陪着。
“柳绝妹?你就是俺妈说的那个识破买孩子的小女孩呐。你咋就那么胆大呢?你不怕那俩是人贩子呀?”
李婷婷还真是孙娟说的虎了吧唧的,柳三妹挺喜欢这个孩子的,看着她笑着解释,“人贩子是非常狠的,孩子之于他们来说就是钱,根本不是人,要不然也不会干这种勾当。但买家就不一样了,她们买孩子多数是为了自己的下半生,当然会对孩子好,比如说孩子哭闹了,人贩子会直接打骂,买家却会温和一些地哄,即使不耐烦了骂孩子,语气也会比较温和。打是绝少数的。”
话落,李婷婷一蹦三尺高,哇哇大叫起来,“妈,你一定不是我亲妈,你打我的时候可都是真枪实弹的,可从来没有温和过。”夸张的表情,夸张的动作一看就是个开朗好动的孩子。柳三妹看着她上蹿下跳的直乐呵,柳大姐也跟着笑。
孙娟拍了一下她的后背,笑骂道,“你是没见过我揍罪犯时是啥样子。等你见着了,你就能分辨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妈了。”
李婷婷笑眯眯地挽着妈妈的一只胳膊,头侧过来蹭着她,一脸的讨好,“您当然是我亲妈啦,那亲妈,我想当兵这事,您能答应了吧?”
孙娟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你才上初二,就算我同意你去,可谁能要你呀,等上完高中再说吧。不过,等明年中考过后,我送你爸那玩俩月,如果你能在不怕吃苦不怕累地情况下坚持下去,我就同意你高三毕业后去当兵。”
李婷婷乐傻了,高高兴兴地蹦起来,直拍巴掌,尖叫起来,“妈,你终于想通啦,谢谢您了!”
孙娟莞尔一笑。“对了,柳绝妹明年也要中考的,你们俩可以讨论一下学习,争取考上中专。”现在的中专是不好考的,因为它是包分配的,而高中就不同了,不需要包分配,所以分数高的都跑去上中专了。
李婷婷上的是古阳县实验中学,柳三妹上的是第七中学。虽然同一个年级,却不是同一所学校。但因为是同属一个市,所以中考的卷子是一样的。
柳三妹眯眯地摆摆手,“实验中学的师资力量比我们第七中学可以强多了。我的成绩在班里也挺一般,如果咱俩在一起讨论学习,估计我也是抓瞎。”
两句话,逗笑了三个人。
孙娟笑了一阵,突然想起来,“对了,孩子的父母已经找到了,虽然你不让说你的地址,可为了你的将来,我还是把你的地址和姓名年龄告诉了人家。你将来就会明白,人际关系有多么重要。”
柳三妹愣了一会儿,诧异地问,“他们是大人物?”
孙娟小声地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柳三妹诧异地抬起头来看着她。
孙娟起身从自己的笔记本中找出一页,照着上面抄了一段文字,“这是他们给留下的地址,如果你将来有什么需要,请他们帮帮忙,也是一条路子。”
柳三妹点点头收下了。又谢了谢她的好意。
孙娟摸了摸她的头发,赞叹,“我就知道,你这孩子一点就透,根本不用我多嘴!”
又聊了一会儿,柳三妹站起来告辞,“对了,孙阿姨我们也该走啦,趁着天气还挺好,我们想在县城里逛逛。”
孙娟看了看手表,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估计俩孩子只能逛一个小时,就得回家,要不然路上黑灯瞎火的也不安全,于是点点头,“最近下了半个多月的雨,是挺潮的,出来透透气也好。你们等我下。”说着进了内室,从抽屉里拿出一些票,“这些布票你们拿着,有喜欢的布买点回家做着穿,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哪能穿得这么素呢。”她是民警,上班要统一穿警服,孩子爸是军人,要穿军装,只有给婷婷做衣服才会用到布票,两口子工作补贴剩下的布票留了许多,正好可以送给她们。
两人推辞了一番,还是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