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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小厮并不恭敬、甚至堪称轻慢的态度,清雪下意识地有些羞恼,心中暗恨:
‘这武家尽是些跟红顶白的势利眼,看那武世纶对自己不那么热切,便急忙忙开始落井下石了!哼!当初那武世纶说的好听,还说会对自己一心一意,痴心不改,可是这才没过多久,他的态度就全然变了一个模样,当真是经不住时间考验。君既无情我便休,既然你对我不义,也就莫怪我另寻良人了。’
“雪侍君?请吧!”
清雪冷冷看了他一眼,清傲道:“我自然会走。”
那小厮面色古怪,眨了眨眼,心道:‘这雪侍君,怎么感觉怪怪的,这出门时候还一副最是温柔大度的端庄贤惠模样,怎的这会儿,就这么端着?奇怪,这样子看起来可真是怪模怪样的!’
然而若是有曾经见过萍生的人看到这一幕,就会感到怪异的熟悉,因为这清雪的一举一动,分明是在模仿萍生的举止。只是他一没有萍生那般俊美的姿容,二没有韩貅那刻在骨子里的清傲骄矜、潇洒不羁的气质,别说这种了,不过四年时间,他身上气质不说长进多少,反而透着一股愤世嫉俗又矫揉造作的感觉。
可叹这画虎不成反类犬,邯郸学步,怪模怪样,贻笑大方。
可惜,清雪自己却不知,他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是在下意识地模仿那现在得意洋洋的萍生,即使是小厮等仆役的侧目,也神色平静,故作不知,心中反而有些窃喜。
然而这种自我陶醉的美好感觉,却在回到武家在京师的宅邸之后消失无踪。
武宅幅员辽阔,处处精致奢华,透着一股豪奢之气,雕梁画栋随处可见,不愧是富可敌国的豪商。然而这其实只是武家在京师的一处宅邸而已,在武世纶真正扎根的江南本家,他的宅邸才叫做占地千顷呢!
清雪之前就住在武家老宅,看惯了那里头的风物,对如今这京城武宅不但不以为奢华,反而觉得有些破落了。
这其中确有原因。
武家此前不过是一般的大户人家,世代经商。南楚规定,一人从商者,三代不得出仕,武家条件好,速来被称为“儒商”,家中子弟也修文习武,然而即使如此,也改变不了他们本身是商人的身份。
儒商,儒商,归根结底,还是商户。
到了这一代,武世纶接过家主之位,也是有才,武家在他手上蒸蒸日上,不出几年就达到富可敌国之势,令人咂舌。原本“儒商”的名号还仅限于那些互相吹捧的商人之间,然而到他这一代,这名头也算是越来越响。
只是不知为何,打从武世纶将清雪收入府中之后,就开始走了背字,生意场上处处碰壁不说,原本交好的黑白两道竟也都态度暧昧不明起来。
所以说,这清雪觉得京中的武宅有些破落,也不算是毫无道理。
毕竟这京城大宅修得金碧辉煌,可是之前京城中形式诡谲多端、风云变幻,南楚政权风雨飘摇,各地不是作壁上观,就是明哲保身,京城这么个是非之地,武世纶一年到头也住不了几次。
只是现在,南楚政权居然还是稳定了下来,而武家却反而隐隐有衰落之相,为了开辟关系网,武世纶终于决定搬来京城打算长住,这才匆匆忙忙收拾了这大宅。可毕竟武家今时不同往日,比起清雪刚进入江南大宅时候的气派,难免相形见绌。
思量间清雪已经迈入大堂。只见那武世纶端坐上首,正低头品茗,看到他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片刻后又恢复平静:“去哪儿了?”
“云来酒楼。”清雪简略回答道。
武世纶道:“这几日我正忙着,难免冷落了你,你去外头逛逛也是不错。”
清雪心中嗤笑了一下,什么忙着,这男人若是热情消退,自然就有无数工作应酬要处理。当然他面上自然是一副平静的模样:“你专心工作便是,我总不会无聊的。”
武世纶的动作顿了顿,道:“那就好。”
清雪道:“先前小厮来寻我时说你找我?”
武世纶咳了一声:“也是我的错,原本想要今晚去你那里,只是刚把人派出去寻你,便忽然临时有事……”
“哦……”若是在之前,清雪或许还有些不满,然而现在,他却有些无所谓了。毕竟他眼中现在已经有了处处远胜于武世纶的楚良,目标高远,武世纶这样的疏远之举,反而让他另寻良人的心思更加坚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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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清雪那挺直腰板,却仍旧透着一股弱质纤纤之态的背影,武世纶的眼神中有些复杂,他看向那侍立一边的小厮,“他在外头遇到了什么事?”
“小奴并不太清楚,只是去寻他之时,似乎听见他旁边有桌人正在高谈阔论,似乎谈到了太子太傅和……平生客先生。”
武世纶端着的茶杯发出一声轻响,他的眼神俶尔锋利起来,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楚良和萍生吗?”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这小厮却是武世纶的心腹之人,自然知道现在的主人,并不需要自己接话。
武世纶眼中涌动着几番潮涌,最终化作一片寂寥。
他心下带着些许嘲讽:‘我还在痴心妄想些什么?楚良和自己到底没什么纠葛,说到底也不过是自己心里过不去而已!哎,不愧是琼山之华,我自诩慧眼识人,却错把明珠当鱼目,又把砂石当宝玉……’
当初清雪转移目标之初,武世纶可谓受宠若惊。他自诩对萍生的真面目十分了解,还对楚良对萍生的迷恋成痴的行为心中暗嘲。这就像是一种微妙的优越感,自己不要的东西,被一个远比自己优秀的人视若珍宝,就像是在某方面胜过对方一样,他心中某个角落为此沾沾自喜:
清雪这样腹有诗书、含蓄内敛的美人,才是真正的瑰宝!那楚良才华横溢,名传天下又如何?到底不懂得识人之明!哈!
这样的想法在清雪佳作频出之后更是不断得到确定。
清雪曾经有诗一首来讽刺时下人追捧颜色的风气:
昨日芙蓉花,今成断肠草。以色侍人者,能得几时好?
此诗一出,不管其他人怎么说,但起码武世纶却是心中感切甚深,顿觉找到了同道中人。是的,世人多的是以貌取人者,唯有少数有识之士明白这德艺双馨的重要,他对清雪的好感几乎是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然而当他力排众议,终于将清雪带入府中之后,日夜相处,原本的惊艳与忐忑,却慢慢化作了疑问。明明是身负大才的清雪,为什么许多时候都听不懂自己的双关隐喻?吟风弄月之时,清雪对古籍了解似乎也是一窍不通。
但是他的诗才仍旧是如此的惊艳,这样的矛盾与神秘让武世纶十分疑惑,忍不住地探寻。
直到——直到有一次的诗会上,有个书生格外年幼又轻狂不羁,任侠使气。当时秦雪在诗坛名声鼎盛,短短一年多,他佳作频频,首首经典佳作,甚至隐隐有了“诗灵”的名号传出,每首诗作出世,无不是引人称颂。
然而就是在这场诗会上,这个书生仗着年幼稚弱,一脸天真地问道:“敢问秦先生,你刚刚那首诗中的王莽、周公,是何许人也?”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当时清雪的表现是什么?是的,他先是一副理所当然地开口欲言,然后忽然凝神皱眉,接着有些尴尬道,这两个人只是自己曾经在一本书中看到过的人物,并不真实存在。
此话一出,在座的那些人却都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这分明是推诿之词,而且,哪里有用虚构的人物作为典故使用的?
果然,这书生也是直接冷笑出声:“秦先生不愿为小生解惑大可直说,又何必推诿,用这种谁都不信的话搪塞。不说这篇,阁下此前还有许多诗作种,也总是出现一些闻所未闻的地名、人物和一些奇怪的隐喻,似乎别有深意,不知先生可否解释一二?晚生年纪尚幼,学识浅薄,但自幼对经史方面极为感兴趣,若是秦先生有什么散轶的经史著作,何不直接说出来听听?”
“……”
这少年看清雪沉默不语,便冷笑着又一连举了诸多例子,询问这其中的典故是和来历。
面对这少年书生咄咄逼人的追问,清雪却并不能从善如流地将事情解释清楚。
的确,虽然清雪的诗篇堪称班香宋艳之华章,但其中却时常会出现一些令人诧异纳闷的用法,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然而文人相轻,除了这少年年纪轻轻,可以坦然地询问外,其他人竟然都不好意思质疑。万一是自己学识浅薄呢?是故,他们除了暗中搜罗典籍,猜想那些隐喻典故的出处以外,便多只能就其他地方称赞这诗作的高绝。
然而秦雪先生自己都无法解释他诗作中的疑问,这就不得不有些微妙了。
参加诗会的人,多有些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本就桀骜不驯,一时间看向秦雪的眼神都变了。
面对这样的质疑和揣测,秦雪却只能尴尬地吞吞吐吐,并不能给出有力的回击。这样的表现,即使是真心痴爱他的武世纶,也无法接受——这说明了什么?
自那之后,秦雪这诡异的诗作问题渐渐流传开来,越来越多的质疑出现,即使遍寻故纸堆,他诗作中仍旧有诸多疑问不解。
清雪虽然被武世纶保护得滴水不漏,却并不是对这一切完全懵懂无知的,这一下也吓怕了他,让他越发谨言慎行。然而,用典却偏偏是诗作中非常经典的手段,清雪本身的历史积淀不足,而原身虽然对历史有些了解,但毕竟曾经的清雪并不重视,所以在选择什么合适的诗作问题上,总是犹豫不决。不仅如此,威信受损,秦雪之后又被人请去辩合,却三言两语就露出马脚,显得对诸多典故懵懂无知来!
可惜啊,不是他的终究不是他的,就算遮掩得再好,也不是他的!
武世纶冷眼旁观,眼见儒林对秦雪的热情下降,清雪也知道怕了,闭门不出,他心中有了些许猜测,却到底还是爱着清雪,放不下他。
真正让他心凉的,却是一次他意外发现的一件事——清雪的字,丝毫没有风骨可言,与寻常仅能断文识字的贩夫走卒无意!
所谓字如其人一说,虽然不能说完全准确,但一个人的性格,还是会不自觉流露在字迹当中。这种分别在寻常人眼中微乎其微,但任何一个文人,却都不会没有基本的鉴赏能力。
君子六艺:礼乐书数射御,虽说数射御三项,现在已经渐渐没落,仅有少数世家仍旧坚持,可是这书确实重中之重!
就是从那次开始,武世纶就一直拿不定主意,自己到底该用什么态度对待清雪——这个原本才华横溢,现在却迷雾重重的人。毕竟这是一个自己此生第一次如此放在心上的人,要他怎能接受自己那样可怕的猜想呢?
好在还没等他拿定主意,商场上风云突变,他重新开始忙碌起来。在忙碌之余,他也不是没有松了口气的,毕竟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去考虑这个让自己痛苦的问题。
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虽然现在武家仍旧是江南赫赫有名的豪商之家,然而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的势力在这三年中急剧缩水,除了起家时那一点树大根深的产业外,其他的生存空间都受到了各方面的碾压而不得不收缩。他隐隐能够感觉到这一切不是无缘无故的,为了能够突破重重围困,最终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来到京师寻找机会。
随着京城的一切慢慢步上正轨,武世纶也开始有心情考虑自己和清雪之间的问题。虽然清雪现在已经渐渐没有了当初的特别和魅力,甚至变得和自己后院那些普通的哥儿无甚差别,但毕竟自己曾经这样爱过他,还是放不下。
最终他决定,还是愿意继续宠爱清雪。起码他的诗才是做不得假的!想想看吧,即使清雪在儒林间的名声已经大不如前,但谁不羡慕他有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的宠侍呢!
然而他决定继续宠爱清雪,可对方却似乎并不愿意配合他。
“今日,雪侍君又去云来楼了?”
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武世纶心情有些微妙。
“回主人,是的。”专门照顾清雪的一个小侍躬身道。
再一次得到肯定回答,武世纶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次,勉强压下胸中的怒气,想到这些日子自己每每提早完成工作回来,可清雪要么就是去了云来楼,要么遇上了,他也态度冷淡。他现在是想要做什么?
武世纶虽然没有立刻发怒失态,但也没了等待的心思。他在商场上摸爬滚打数年,最是敏锐不过。自己的人心思到不在自己身上,实在是一目了然。
他疲惫地闭上眼,转身拂袖离开。
步出那让自己心情压抑的院子,武家总管正好迎上来,有些迟疑道:“主人,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主人可还记得……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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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雪回府时已经临近饭点,夕阳为整个院子披上了一层温柔的轻纱,朦胧温暖。
这是他今日难得心情颇佳的时候,在云来楼这四方客商行人的聚集地呆了近五日,他才终于如愿以偿,得知了些许关于那楚良先生的消息!他可是很有信心,只要自己出现,那楚良一定能明白他的好,将萍生弃之如敝履!
想到消息中三日后的桃花林赏春会,清雪踌躇满志,一时激动,索性坐到桌前,想了许许多多诗歌备选,准备在那天一鸣惊人。
时间一分一刻地过去,知道腹中饥肠辘辘地响起动静,他才恍然发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怎么回事?
他拉开门:“翠柳?翠柳?”
好半响,翠柳才打着哈欠慢慢悠悠地从后头的奴役房中走出来:“来了来了,哎呦我说雪侍君,你怎么这个点儿回来啊,都这个点儿了……”
清雪横眉竖眼:“你怎么说话的?我太阳落山前就回来了,你人呢,躲在后头偷懒?!这也就罢了,你赶紧摆饭吧!”
翠柳嗤笑了一声:“摆饭?哎呦雪侍君,你看看你这天色,饭点早过了,这时候哪儿还有饭呢。”
“你!”
“雪侍君,要不这样,这房里呢还有些糕点果子,你就将就着吃吧。毕竟誰让你过了饭点呢,对不对?”
清雪算是看明白了,这是翠柳在故意苛待自己呢!从前自己被武世纶重视的时候,要什么没有?这武家富可敌国,连个下人都比外头的正头夫郎穿戴得整齐。
“你这东西,哪里来的狗胆包天,居然敢这么对我,打量我好欺负呢!老实告诉你,赶紧照我说的去做,若是闹开了,我定要武世纶好好整治你这胆大的仆役!”
翠柳眉眼弯弯,掩唇轻笑:“哎呀,我好怕呀!”
“你!”
清雪手指颤着,最终一甩袖,直接转身去找武世纶。
“武世纶,你这里若是容不下我,直说便是,何必要这样羞辱我,难道我清雪看不出你的意思,还会死赖着你不走么!”看到书房灯火通明,他直接推门而入。
然而里头的情景,却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只有武世纶独处。
不但有武世纶,还有一个姿容艳丽的男人端坐在里头,听见动静,两人直直看过来。武世纶的眉头皱了起来。
清雪愣住了。
“你们……”
那陌生男人忽然笑了出来:“这位可是武世兄的宠侍秦雪先生?我虽然不擅诗书,但也曾听说过,武世兄有位捧在心尖尖上的美人,蜚声儒林。”
清雪眉头皱起,这个男人长相艳丽,神态中隐隐透着一份倨傲,明明身处武世纶的书房中,但是看向自己时却带着一份居高临下的味道——像极了是主人家一般。
是的,他属于哥儿的直觉敏锐地拉响了警报,这个男人绝对是冲着武世纶来的。
这让他立刻调整了态度:“阁下说笑了,不过是外头的各位朋友捧了,清雪不过是有点小聪明,不值一哂。不知阁下是……”
“这是齐家大郎齐鸣宇。这么晚了,你没什么事不如就回去吧。”
面对如此修罗场大三角,身处漩涡中心的武世纶原本应该有些心虚,但是偏偏,他发现自己的内心无比平静——情绪是否生气暴怒,是否觉得收到羞辱,他居然并没有什么在意了。曾经那种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紧张和关切,大概是在一次次的失望和疑惑中,消磨殆尽。
齐鸣宇站起身,主动道:“武世兄看来有私事要办,我现在也没有什么立场继续呆在这里,这便回了。”
武世纶点点头:“天色不早,鸣宇是该早点回去,我让管家备好马车,送你回去。”
送走齐鸣宇,武世纶叹了口气开始解决清雪的问题:“你刚刚又是为何口出恶言。”
“哈!我口出恶言?”清雪声音有些尖锐,“你府上随便一个小侍都能随意欺辱我,难道这不是你的意思?当初你态度陈恳,言之凿凿,什么此生唯一,什么情难自已,可现在呢,这就是你说过的一生一世么?!”
武世纶皱起眉:“府上有人欺辱你?谁?”
清雪哼了一声,微微放软了语气,将小侍翠柳故意不给自己摆饭的事情说出来。
只是这样的小事,也值得大动干戈,闹得不得安宁么?
这样的心性,到底是怎么写出那些诗作的。
想到诗作,武世纶一个恍惚,忽然想到了清雪曾经的一句诗:“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此景此情,这首出自清雪口中的诗,显得如此讽刺。
然而毕竟还是自己护着的人,还轮不到一个小侍来欺负。
“翠柳,可有此事?”
翠柳看了清雪一眼,有些委屈畏缩,吞吞吐吐:“这个……这个……小奴不敢说……”
“说。”武世纶疲惫地皱起眉,不耐烦道。
翠柳扑通一声:“回主人,小奴的确没有给雪侍君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