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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平贼将军,是一个将军的称号。大明的军事体系非常复杂,有平时日常管理的卫所体系,从下到上依次是卫指挥使,统帅一省卫所的都指挥使,到中央的前后左右中五军都督府,大明几乎所有的军官的军籍都挂在卫所体系里,例如左良玉的本官就是都督佥事,属于都督府的三把手。
太祖、成祖时期,国力军力鼎盛,时常命令大将统军征战四方,于是就有了征戍体系。都督府里的公候大将授命为“征虏大将军、左副将军、右副将军”等将军称号,从卫所抽调部队统军出征。例如太祖时徐达统军北伐,徐达任征虏大将军,常遇春为副将军,同时为了配合徐达常遇春大军,又遣邓愈为征南将军从襄阳北上配合作战。与此同时,太祖皇帝还派遣廖永忠为征南将军,朱亮祖为副将军,由福建海道入广东,等等。
同样是统帅大军作战,有大将军、征东征西征南等不同的将军号,高下之分一目了然。而这些将军只是临时差遣并不常任,将领出征,皇帝赐予将军印信,征伐结束回朝要缴还印信。徐达结束北伐任务还朝,征虏大将军也就结束了,直到下一次战争的来临。
进入明朝中叶之后,随着大规模战争的结束,大明主要的战争形态成为与蒙古、南蛮、倭寇等边境地区的中小规模战斗,几乎很少在需要委派大将军、征南将军之类的将领统军出阵,反而只是需要将领常驻边境,贼寇来掠袭时快速反应加以抵抗打击。因此原有的卫所军制已经不能满足边防需要,大明逐渐发展出营兵制的兵制,即主要从卫所中抽调精锐士卒组成常备机动部队驻防边境,由总兵官统领,一直相沿至今。
但是随着明末战事频仍,朝廷设置总兵越来越多,总兵官的含金量也越来越低,总兵与总兵又差别很大。例如辽东总兵,麾下有副总兵一人、参将五人、游击将军五人,其他守备、备御无数,辽东不设布政司,由总兵官充任都指挥使统帅整个辽东都司,李成梁任总兵时可以说是整个辽东地区土霸王,麾下仅仅家丁都有数千人之多。即使现任的辽东总兵祖大寿,虽然因为辽东陷落而含金量大损,但是麾下依然有祖家军近两万人。
而相形之下,左良玉这个援剿总兵也是总兵,却不过是个临时差遣,麾下部队总数不过三千;曾经号称大明第一良将的曹文诏职务是临洮总兵官,可是却只能统帅三千人作战,结果陷入二十万流寇重围之中,战死疆场。
那么差别在哪里?差别就在于总兵是否佩将军印,佩将军印者,即视为朝廷正式任命的大将,而没有佩将军印者,就被认为只是临时差遣或者不重要的边镇。所以,同样为总兵,祖大寿佩征辽前锋将军印充任辽东总兵,被视为大明柱石;而他左良玉奋战数年百战辛劳,援剿总兵只被视为老军,总督、巡抚乃至兵备道都能随意指挥。
随着总兵数量的增多,在同一战场上可能集结数名总兵,这时候,大家约定俗成的认为佩印总兵高于不佩印总兵,临战可以指挥不佩印总兵。
所以,当刘重元拿出平贼将军印以及增加发饷军额数量两大诱饵之后,左良玉终于动心,下定决心完成此次任务。
因此接下来两天,左良玉和刘重元躲在书房内,详细的讨论了此次行动的方略。而随着讨论的深入,左良玉才真正认识到刘重元的可怕。
发挥在职方司的经验,刘重元早已命令麾下参军幕僚,通过各种方式秘密的绘制了谷城及其周边地区详细的地图,并依比例制作了精细的沙盘模型,当左良玉看到栩栩如生的沙盘,山川河流恍若亲至,张献忠所部详细的军事部署有如透明,显然这位年轻的总理大人对这次的行动不是一拍脑袋而已,而是思虑周全已经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
从前,左良玉不懂什么叫做“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看到这幅沙盘,他才真正明白,才平生第一次深深地折服。
回到眼前,左良玉领取军令之后,大步走出屋外,院子里,左军几员大将副总兵金声桓、参将卢光祖、李国英、刘世昌、夏国基以及游击、都司二十多人,将小院挤得严严实实。
“诸位,此战我三千之众深入张贼巢穴,若不能一往无前的奋战,定然死无葬身之地。此战良玉要冲在第一个,我儿梦庚跟在我身后,尔等若还顾念良玉的一丝情分,自当奋勇冲杀,以擒拿张贼为要!”左良玉刷的拔出佩剑,割破手掌,反手涂抹在脸上。
“誓死追随大人,奋勇冲杀,誓擒张贼!”将领们也都纷纷割破手掌,将血涂在脸上,意为立誓于神明,歃血为盟。
待众人起誓完毕,左良玉接过亲兵递来的一段竹节咬在嘴里,其他将领纷纷效仿,此次要连夜进军,隐蔽接敌是第一要务,因此左良玉下了死命令,所有将士一律咬根东西在嘴里,路途有掉落者斩。
众将领各自归队,戍时整也就是晚上七点整,李国英亲自率领夜不收一队当先出发。出了孟楼镇,先向西进入大横山,虽然山路难行,但好在数名当地向导对路甚是熟悉,再加上每兵配有骡马各一匹装载盔甲、兵器和粮食,行军速度倒是不慢。
到戍时末,李国英已经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问过向导果然已经到了汉水畔。蜿蜒的汉水从汉中穿过秦岭山脉流经汉中、勋阳进入湖广,经过襄樊到武昌流入长江,贯通着汉中、勋阳和湖广,因此,往来汉水之上的商旅络绎不绝。张献忠就在谷城以北的王家河设立关卡,将汉水上往来的商船收取赋税,获得了大笔的银子。
几个精悍的夜不收悄若狸猫的从前方过来,随行还有一个中年男子,借着月光,这男子对李国英行礼,口称:“襄阳生员李振邦见过将军,学生奉总理大人之命在此铺设便桥,已成功完成,请将军率军过河!”
虽然早已知晓整个计划,李国英仍然不敢相信,带着李振邦继续向前一直走到汉水边,果然月光下,数十艘商船在汉水中依次下锚,各船之间铺设竹排,形成一座宽阔的桥梁。夜色之中看不大远,只觉这桥仿若直通汉水黑暗之中。
咬咬牙不在多话,李国英命令二十多名夜不收着轻甲操兵刃跟随自己当下过江,二十多人以绳索相互串联准备冒险黑夜渡江,不过显然他们是多虑了,李振邦搭建的浮桥竹排甚宽,而且进入十月已近入冬,汉水进入低水期,河道即窄水速也缓,走在浮桥上甚是平稳,根本没有跌落江中的危险。
待一百多名前锋夜不收带着马骡全部渡河完毕,左良玉亲自率领的大军也跟着赶到了。跟李国英一样,亲眼见到黑夜之中的浮桥,也是惊讶万分,同时对刘重元更是惊为天人。
原来,奔袭张献忠最大的一道阻碍就是汉水的阻隔,而张献忠明知道朝廷想要杀自己的人不少,当然不会没有防备,他将自己的亲信大军分为四部,分别派往谷城外几处战略要地驻防,其中最重要的桃叶渡就是襄阳到谷城的必经之路,张献忠安排其义子张可望亲自领兵驻守;以北的太平店扼襄阳绕过谷城的大道,由其另一个义子张定国驻守,就连汉江东岸的老河口镇,张献忠也以防盗的名义驻扎了一队精兵。其他各处关口要地,张献忠都安排有精兵驻守,谨防官军偷袭。
在这样严密的防御部署下,官军要想越过外围突袭张献忠老营几乎不可能,外围部队即使不能阻挡进攻的官军多久,至少能为张献忠提供一定的预警时间,倒不怕他率军增援,就怕他带人跑了,勋阳重重大山,想要抓捕那就千难万难了。
左良玉最初犹豫也尽在于此。而刘重元当然不会鲁莽的只是下令奔袭,为了这次行动,他会同参军幕僚进行了大量的纸上作业,终于制定出一条可行的方略。即利用夜晚,绕过张献忠重兵布放的北部和东部,从汉江上游渡河,然后折返向东,从谷城东面对张献忠发起突袭。
这个方向上虽然张献忠也有军力部署,但是兵力并不多,而且半年下来已经有所懈怠,左良玉有充足的把握能够悄无声息的潜越。
因此,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在夜晚渡过汉江。夜晚渡过汉江虽然不难,但是利用船渡定然耗费时间,且不可控因素太多,一旦不能在天亮前发动突袭,那么不仅前功尽弃,左军三千精锐也将陷入绝境。因此,唯一的方法就只能是假设浮桥,可是又不能提前架设浮桥,若是在白天假设,肯定会被贼军发觉,仍然是前功尽弃。而要在黑夜里不到一个时辰假设一座浮桥,除了刘重元,众人想都不敢想。
想到就干,刘重元在湖广巡抚方孔炤的帮助下,征用了数十艘大小相若的商船,以为剿灭罗汝才部为由,在漯河、商河上试验假设浮桥,其中就有两次于夜间架设。
经过几次试验有了经验,行动正式展开,这队商船伪装成去汉中贩粮通过谷城贼军关卡,还交上了大笔的买路钱。到光山河段,入夜之后迅速展开架设浮桥,于是就有了李国英、左良玉等将无比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