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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令!”跪在刘重元面前的左良玉,双手擎过头顶接下令旗。
刘重元亲自扶起左良玉,勉励的说道:“军阵之事,全由将军处置,重元在后方惟有遥祝将军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虽然这话已有数名总督、巡抚曾经说过,但是这一次,左良玉只觉深深地胆寒,此总理心机之深沉,战略之大胆,筹划之严密,让一向眼高于顶的左良玉只觉害怕。
十数天前,刘重元召见左良玉,原本以为是咨询商量对罗汝才所部的战事和招抚事宜。七月份,尚是熊文灿总理时,李自成在西北连战连败。西北连年饥荒赤地千里,李自成所部野无所掠军中乏食,冻饿交加之下减员大半,对阵洪承畴更是数战不利,被迫转而向东,试图重新进入中原,于是联络罗汝才所部,希望其从东面进攻潼关,接引闯军。
然而陕西巡抚孙传庭早有准备,在潼关主动出击,将罗汝才打得大败,若非要转而迎战东来的闯军,孙传庭都要追出潼关一路绞杀了。可是孙传庭没来,左良玉倒是来了,在河南巡抚常道立的督令下,左军在陕州迎面遇上败退的罗汝才部,一番大战之下,罗汝才大败逃往淅川内乡,之后遭遇滇军龙在田部、楚军陈洪范部的截击,身后左良玉部又追了上来,三面夹击之下罗汝才部再次大败,被斩首千余极,只好狼狈逃跑,准备去勋阳大山里暂避官军兵锋,结果左右不得脱,眼看即将陷入绝境,罗汝才只好大肆贿赂京营实际统帅御马监太监刘元斌,由其直接上书皇帝请求招抚,皇帝大悦命令熊文灿主抚事,熊文灿自然愉快的接受这一诏令,命令各部放缓攻势,同时命令张大经单骑入罗营谈判。
这是八月间的事情,九月刘重元就任总理,见谈判旷日持久,罗汝才始终不同意裁军归田、整军服从军令进攻其他流寇等条件,刘重元一怒之下命令召回张大经,重新任命湖广按察司王瑞瑄作为招抚大使去往罗营,同时命令左良玉、陈洪范以及龙在田等部,但王瑞瑄发出谈判不利的消息立即加紧进攻,而流寇数战不利之下,王瑞瑄的谈判条件也跟着下降,授予罗汝才的官职也从副总兵降到了参将。如此边打边谈以打促谈的战术让罗汝才再也不敢拖延下去,谈判也即将明朗。
也正是这件事,让左良玉等将领对新来的总理刮目相看,认为其剿抚并用手段灵活。再加上上任一月,刘重元已经为左良玉、龙在田、刘国能等奋勇作战的部队补发了三个月的欠饷,更是让各营十分感念。因此,刘重元一有召唤,左良玉立即快马回到襄阳城。
两人在衙门见面,寒暄片刻,刘重元从桌案上拿出一份手札递给左良玉,说道:“二月间张献忠受抚,左将军上本熊总理,提议率军昼夜潜行至谷城,突袭张献忠所部,将其全部歼灭。”
左良玉拿起手札,确实是数月前自己的师爷所写,最后有自己的签名和官印。不知总理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个,当即点点头。
“这时间过去了半年,未知左将军的心意是否有了变化呢?”刘重元语调不高的一句问话,如同一道春雷在耳边炸响。
见左良玉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刘重元继续说道:“谷城知县阮之钿屡屡上书,言称张献忠在谷城抢掠钱粮,招兵买马,打造兵器,招徕流亡,图谋不轨,似有再度造反之意。而且张献忠一拒绝熊总理裁减兵马散归屯田的命令,二不接受熊总理出兵剿匪的军令,如此不尊军令之徒,正规官军尚且要严惩,何况这投降的贼寇呼?因此,本总理上书杨阁部,如果张献忠那厮再次拒绝军令,即出兵剿贼以除后患。”
其实自从出京就任五省剿贼总理,刘重元就一直在思考对张献忠的最终解决方案,虽然对明史不大了解,但是对于李自成和张献忠之名,刘重元是如雷贯耳的,推翻大明逼得崇祯上吊歪脖树的是李自成,率军屠川杀的四川赤地千里的是张献忠,后来看的网络小说里张献忠宝藏也是常有的桥段。李自成远在西北自有洪承畴对付,而张献忠投降熊文灿则正好是在自己治下,岂能容忍再次造反?
其不说张献忠再次造反后将会再给大明制造巨大的危机,流动于河南、湖广、四川等省荼毒千里,单说其重新造反之后刘重元将会受到皇帝和朝廷的追责,就不能容忍这头猛虎在潜伏在那里。
因此刘重元在仔细考量之后决定要拔出张献忠这颗地雷。其实,不仅仅是刘重元,上至杨嗣昌下至左良玉都考虑过这个问题,早在张献忠刚刚抵达谷城,杨嗣昌就准备调集陕西巡抚孙传庭、延绥总兵曹变蛟以及中原的援剿总兵左良玉等人的部队,从几个方向合围过来,彻底将张献忠消灭。
左良玉也有类似的计划,只是官职较低所以计划只出动自己的部队以及河南的部队。
湖广巡按林铭球建议熊文灿,趁张献忠前来拜见的机会将其扣押,胁迫张献忠所部接受整编、出兵剿匪的命令。
甚至就连县令阮之钿都曾经计划与张献忠共饮的机会下毒将其毒死。
不过所有的计划都被一意维持当下剿匪表面大好局面的皇帝和熊文灿所拒绝,当下虽然张献忠是有隐患,好歹他受抚了,没有在出兵四处劫掠,虽然他没有出兵进攻其他流寇,但好歹他安安静静的待在谷城没有作乱,这也就够了,完事且待其他流寇全都剿灭了等朝廷腾出手来了再说。
左良玉仔细看了看面前这位年轻的总理,见其坚定的面容,不由迟疑道:“可是皇上和朝廷那儿…”
“我自会下一道军令给你,如皇上和朝廷怪罪,自有本总理一力承担,与你无涉!”
见刘重元如此说,左良玉也下定决心,他与张献忠本就是多年的对手,能有机会一举剿灭自然是满心情愿的。不过还是迟疑的问道:“一切但凭总理大人做主,末将敢不从命,只是末将的部队当下还在淅川内乡一带进剿罗汝才部,一旦难移恐怕张献忠那厮惊恐之下逃窜。流寇别的不行,这逃跑的本事末将拍马也赶不上啊,最好总理能够行文勋阳王巡抚、陕西孙巡抚以及湖广方巡抚所部,从几个方向上一起进剿,定能收全功。”
刘重元摇摇头,“人多话杂事难成,此去联络几位总理,制定战略、往来讨论、再到部队开拔,恐怕我们还没有出兵,张献忠那厮已经得到消息逃跑了,那我们可就真的被动了。我的想法是,只从你的大军里抽调三千精锐,昼伏夜行从淅川一带潜行到谷城,对张献忠所部发动突袭,直指其老营,对张献忠发动斩首,只要打的坚决勇猛,以有心算无心之下,定能一举击溃张献忠。”
听到刘重元的计划是让自己以三千对张献忠四万,左良玉不由迟疑了。倒不是畏惧以少敌多,而是心疼自己的家丁队伍损伤。要想执行刘重元的计划,必须要以自己最核心的家丁部队才行,这些人都是左良玉竭力奉养的,平日里食精粮拿厚饷,战场上如战不利则赖之以撤退,之后仍然不失总兵之位大可卷土重来,如有胜机,则家丁部队作为最强有力的重锤施以致命一击。可以说,这支部队就是他左良玉的腰杆子,撑起了他当世名将的招牌。现在要拿这支核心部队去攻打张献忠四万人,如果失败那就是全军覆没,即便是胜利那也是损失惨重,即使剿灭了张献忠也是得不偿失。
看出左良玉的犹豫,刘重元并不以为意。就像他自己不会无条件的忠于皇帝忠于朝廷一样,他深刻地明白,当今世道,尤其是像左良玉这样的将领们,决不能仅仅依靠朝廷大义和军令肆意驱使,必须以名利为诱饵牵着他走。
“左将军从崇祯四年率军到中原剿匪,已经过去七年了吧?这七年本官一直在兵部职方司,将军所打的每一仗本官都历历在目,以本官之见,将军可谓当世第一良将,中原正是因为有将军在才没有陷入流寇之手。”
这样的吹捧几乎每个文官哄骗左良玉打仗都会说一遍,比这更肉麻的话左良玉听得多了,故而并不为所动,只是礼节性的谦逊感谢一番。
“然则,将军从河南到四川,从江北到陕西,苦战七年,未曾有一日歇马,功劳苦劳皆为诸军之冠,可是历任督抚却总是压制左将军的功劳,有小过则贬抑,有大功则大惩,以致时至今日,将军仍未一援剿总兵,丢失官印三年也不曾补发,所领大军数万却仅发五千人之饷,以致将军日夜为部下粮饷操劳,其不胜烦劳哉!”
这话说的左良玉差点儿掉下泪来,什么援剿总兵不过一临时差遣,既无编制也无印信,在驻军之中毫无地位,若不是他左良玉奋勇敢战履立战功能够压服诸将,他早就被人欺负死了。至于粮饷,七年多来,朝廷一直以五千人来给他的部队发饷,浑然不管他的部下已经数万,投降的流寇占了大多数,发饷只按五千来发,打仗却要他打出数万人的战斗力,可笑之至。
“本官一直为左将军抱不平,奈何朝廷屡屡拒绝本官的进言,这次本官以五省剿贼总理作保,替左将军争取实授山东总兵挂平贼将军印,同时将军麾下将士按一万人发饷。”说着,刘重元从桌案上拿出另外一本奏章递给左良玉。
其中有语:“援剿总兵左良玉,思及张贼献忠焚毁皇陵、君父蒙羞,日夜痛心疾首,恨与张贼不共戴天,接理臣进剿军令,感奋莫名,率三千之中潜行百里突袭张贼大军,一战摧灭之,擒张贼献阙陛下以扫奇耻。左将军剿贼经年,大战二十四,小战日日有,每战无不奋勇当先,誓死杀敌,以报君恩,理臣亲眼目睹为国举贤,举荐左将军为镇守山东总兵官,挂平贼将军印。”
这关键的关键就在于“擒张贼”三字,左良玉刹那间下定决心,合上奏章跪在刘重元面前叩头三响之后,立誓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总理,末将与张贼誓不共天,此战当抱定杀身成仁的决心,不擒获张贼誓不回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