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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后面刮过一阵凌厉的风，他嗅到一阵很奇怪的味道，血腥味、水腥味夹杂着腐败的气息铺天盖地朝他袭来。
脑后猛的受了一下重击，猛烈的剧痛瞬间炸开，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浑身冰冷。
死亡的气息如同潮水将他淹没，越是挣扎，就越是无力抗拒。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一只手将他捞起来，那只手的温度比他的身体还要冰凉。
目光上移，宋归程望见顾潮生棱角分明的下颚。
他诧异道：“顾潮生！”
顾潮生带着他站到杨瀚海身旁，那里似乎是整场婚礼中唯一的净土。
宋归程踉踉跄跄地站好，回头看了一眼，海溪和丁香还在苦战，二人身上均是不同程度的负伤，顾潮生却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
宋归程皱了皱眉，奋不顾身地就要下去救那两人，却被顾潮生抓住手。
顾潮生没用什么力气，但宋归程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放开我！”宋归程语气焦急。
“没用的。”顾潮生那张冷淡的脸上没有表情，他看着下面两人徒劳的挣扎，像是在看脚边最卑微的生物。
什么没用，宋归程停住动作，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顾潮生平平地从那两人身上移开视线，和宋归程四目相对，眼里是彻骨的冰冷。
杨瀚海将妻子耳畔掉落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把她抱在怀里：“一百一十生人献祭，小佳，我们很快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一百一十个生人献祭，宋归程瞳孔震动，望向相拥的夫妻二人。
一百零二条生命堆积成公寓下面的17层，最后八个人，是卷入副本的玩家，已经死了六个，只差最后两个！
杨瀚海神色里是掩不住的喜悦，丝毫没有注意到怀中的女孩神情出现了细微的变动。
宋归程却是有些茫然了，那他自己呢，为什么唯独他被放过了。
思绪混沌间，他脑子里忽的回忆起杨瀚海那晚口中说的「我已经把他带到您面前了」。
他，那个他是自己？！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顾潮生，又看了看杨瀚海，大脑里一片混乱。
“宋归程——”海溪一声大喊，把宋归程的思绪拉回来，他满身是血，怀里护着已经失去意识的丁香，“杀了杨瀚海——”
海溪的指令一发出，宋归程就立刻反应过来，他抓起地上碎掉的酒瓶碎片，用尽全身力气捅进杨瀚海的心脏。
尖锐的碎片划破宋归程的手，刺入杨瀚海身体，碰到的却不是人类的肉体，而是坚硬的外壳。
宋归程当场愣住。
杨瀚海的身体纹丝未动，头部旋转180度，直勾勾地看着宋归程，朝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吗？”
然而下一秒，杨瀚海就看到宋归程原本茫然的神色变得错愕不已，怔怔地望向他的身后。
杨瀚海的手上传来一片濡湿，他木然地转过头，看到自己的妻子不知何时将一把小刀插入自己的胸膛。
断线的血色玉珠沿着伤口滴答滴答落下，化作一朵朵艳丽的血红花朵。
“小佳——”杨瀚海目眦欲裂，一把捞住身体缓缓下滑的妻子。
一切发生得这样突然和意外，完全超出了宋归程的预想，惊得他全身都有些麻木了。
“停手吧，十一，”女孩眉头拧紧，身体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声音有些断断续续，“我的命早就该绝，不要用别人的命来续。”
杨瀚海徒劳地堵住女孩的伤口，鲜血却还是从他的指缝不断露出。
他一遍又一遍呢喃着“不要，不要，不要”，犹如绝望的困兽。
【警告警告】
【副本即将崩塌……安全墙正在开启……玩家即将弹出副本……】
系统的尖锐的警报声在脑海中响起，脚下传来极强的震动感，天地之间，忽然出现了无数的裂痕，咆哮着、撕扯着要吞噬一切。
宋归程的手忽然被碰了下，转过身，他看到被杨瀚海紧紧抱着的女孩，身体正在渐渐变得透明。
女孩开口对他说：“麻烦你出去之后找到一个叫范情柔的玩家，告诉她”女孩笑了，只是笑容很虚弱，“她的妹妹很抱歉毁了她的一生，如果有下辈子，我做她的姐姐……”
玩家……宋归程艰难地接受着这个信息，大脑如同生锈的发条一般迟钝，有一瞬间理解不了「玩家」的意思。
他有些怔愣，眼神里有一点困惑，这个女孩，是玩家？亦或者，曾经是玩家？！
远处的土地正在崩坏、陷落，朝着他们所在之处蔓延。
而原本凶残的怪物似乎也预感到危险，放弃了即将到手的猎物，四散奔逃，却被围墙拦住。
它们扯掉所有蔷薇，白色的花瓣掉落在地，染上尘埃。
身后的高楼“轰”的发出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碎开了，这个世界摇摇欲坠。
女孩身体慢慢归于虚无，原本苍白而麻木的脸庞却生动灿烂起来，轻轻地吻了下杨瀚海的额头。
这一吻庄严而郑重，亦是一生最后一次的触碰，随后她慢慢化作荧光消散在空中。
杨瀚海无力地跪倒在地，低声啜泣变成持续不断的呜咽，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唏嘘，仿佛从他灵魂深处艰难地一丝丝抽出来。
世界在崩塌，人们在疯狂，宋归程置于一片混乱之间，感受着顾潮生轻轻地握住他手上溢出鲜血的伤口。
杨瀚海跪着爬到顾潮生面前，泪流满面：“主，求求您，救救她，我求您，我愿意献祭我的一切，肉体、灵魂，任您取走，求您，求您，主，救救她。”
他的眼眶中流下两行血泪，椎心泣血，宋归程本以为那只是一个传说。
整个世界都沦为废墟，只剩他们脚下一隅之地。
光亮渐渐被黑暗覆盖，阴影笼罩在每个人身上，破碎的世界里，只有顾潮生点尘不惊。
然而面对杨瀚海的哭泣哀求，他不为所动，淡淡地说：“你已经没有东西可以交换了。”
犹如给他下了最后的死刑。
“宋归程，这个世界只会有我和你了。”顾潮生伸手接住了什么，然而他手中什么都没有。
宋归程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紧紧捏着的手用力到发白。
【警告警告，发现异常，发现异常】
【玩家正在弹出……】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的拉住宋归程，想要硬生生把他从这个世界里扯出来，身体里传来一阵剧痛，他忍不住跪倒在地。
急促的呼吸之间，眼前的景色变得模糊起来。
顾潮生微微屈指，唇角微勾，语气似是不屑：“就凭你，也想拦住我？”
他立于崩溃的世界边缘，身后是无尽的深渊，从中翻涌上来的是黄沙、山石，亦或者是被压抑的所有生灵，要带着一切将其沉沦。
所有的风尘都掩盖不住那个巍然不动的身影，他微微扬起的下颚晕染着无边的冷意，眉目间一片波澜不惊。
宋归程的灵魂被生硬地撕扯，仿佛要裂成两半，风扬起他的发丝，露出他那张因痛苦而布满汗水的脸。
杨瀚海突然发出一阵低沉幽怖的笑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跑向顾潮生站的地方，脸上是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
只是还没走近他十步之内，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开，他在空中翻腾了几圈滚到掉落的花瓣中。
就在这个疏忽的间隙，一道白光忽的从天而降，将宋归程的身形湮没。
【副本正在崩溃……】
【玩家正在弹出……】
【玩家宋归程成功弹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