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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到杂乱的小窝里,非邑的心还在狂跳如雷,不仅仅是因为扁鹊的话,而是更深层次的不安。
深夜难得没有闹腾,安静地蹲坐在床的另一边,与少年静静对视,不断地通过对方的身影来唤醒记忆。
最后双方同时泄气。
“想不起来。”
“我也是。”
他们两个,一个是明安的神使,一个是明安的孙子,双方竟然没有顶点有关对方以前的记忆!
非邑暂且不说,可以理解为深夜行踪诡谲多变没注意,但反过来就明显说不通了。
深夜跟在明安身边数百年,对于非邑当是第二熟悉的存在,可实际上他竟然没有丁点儿有关对方的记忆。
第一次遇见时宛如陌生人,此事太过诡异!
“你是不是猫脑袋容量不够啊?”非邑盘腿瞅着他。
“我可是这一代的妖王!”深夜尾巴尖儿的毛都炸开了。
“哼,你也只敢在庆神镇称王,还是靠着我爷爷。”眼看对方几近暴躁,连忙转个话题,“哎哎,说正事儿,你怎么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玩笑归玩笑,深夜作为一方妖王实力不容小觑,究竟是谁对他的记忆动了手脚,这个问题绝对不容忽视。
沉默良久,初夏的凉风穿巷而过,嫌弃顶上的塑料棚,咔咔作响,随时都要崩塌。
“想不起来。”
深夜傲娇的脑袋终于丧气的朝向了床铺,他四爪摊开,宛如一张猫皮。
“我活了这么久都不数年月的,连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都不记得了。”
作为妖,一门心思想的都是修炼修炼,唯一勉强放在心里的日子就是雷劫,人类的生命之于他们不过是眼前云烟、南柯一梦。
“或许是因为你出现得太随便,我没放在心上。”
这个理由……非邑翻了个白眼,听起来至少比上一个要靠谱一些。
然而,这也不能成为答案,因为当初第一次带他回来这里的时候,这货分明很熟悉地方!
非邑隐隐觉得这段消失的记忆背后一定与他的身世有关。
老头子是神明,这说明他没有后人,那自己是怎么来的呢?
两人想了半宿,还是没有丁点记忆,但他们也发现,自己大脑中并没有什么被其他神力入侵的痕迹。
“还有一件事。”
非邑才开一个头,一人一猫便心照不宣的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我怎么可能成为你的伴生神使?”
所谓伴生神使,须得与神明同生共死,神亡神使灭,神在神使生,而且二者还应有紧密的关联才可以。
比如说牛郎织女家的牛儿,嫦娥家的玉兔。
这种关系,不管怎么生搬硬套也没办法在非邑和深夜之间建立。
“会不会是以为我继承了老头子的神格?”
“不可能!”深夜想也不想就否定了,“我同大人也并非伴生关系。”
直到迷糊糊睡过去,他们也没有理出什么有意义的线索。
非邑半梦半醒间发现灯没有关,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起床了,只是迷蒙的动了动眼皮。
顶上昏黄的白炽灯在梦里变得越来越亮,化作了天上炽热的火红太阳,过于明亮的日光让非邑的视野变得矮小。
正疑惑的时候,一只小手忽然扯着他快速奔跑起来。
“一一,我们去抓丁丁猫儿!快点!”
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根竹棍,棍子前端用竹篾挽个圈儿,卷几层黏糊糊的蜘蛛网,轻易就能粘住蝉和蜻蜓的薄翼。
一群小孩儿嘻嘻哈哈的穿过莲叶碧天的池塘田埂,躲在地里偷小黄瓜、为了捏一颗熟软了的青葡萄而弄垮了架子惹来大人的笑骂,耳边是盛夏蝉鸣,迎面是过水凉风。
对了!非邑恍惚响起,这是以前在白滩村生活的场景……
等深夜早晨醒来的时候就听到这个通知。
“我们周末的时候回一趟老家。”
“去处理那个祈祷?”
事实证明,对于一只猫来说,天大的事都可以在呼噜声里解决掉,非邑拍了他一下,“那只是顺便,回去说不定就能想起什么。”
仔细算算,从来到镇上上学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老头子总是懒惰的,平时就到处跑个没影儿也不说带他回去走走邻居。
满打满算已经有十年没有回去过了。
那是他和老头子的故乡,就算,或许已经没有人能记住老头子,可那是他们爷孙俩生活过的地方,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在那里,或许就能找到答案。
有了目标,接下来的日子就过得更加的充实,不管是人间界各种模拟考还是诸神天扁鹊的变态训练,都有挺过去的理由。
就连非邑自己都没有发现,生活的重心,已经在逐渐偏离……
每到暑假前期,逐渐笼罩庆神镇的不仅仅是毒辣的日光和充沛的雨水,还有大街小巷都在贩卖的桃子。
白花桃、水蜜桃、油桃都在这个季节达到了最高产量,随意地被果农堆在一块塑料膜上,贱卖。
庆神镇街镇和白滩村的中间就隔着镇上桃子的主产地:桃花山。
这座山连绵近千米,山上山下都种着桃树,如今果实累累,放在三个月前,这里却是桃花盛开遍山粉红的美景。
“你不知道,这几个山头就像是新娘盖头样,好好看哟!还有那个桃花会……”
非邑滔滔不绝的给肩上的猫讲以前的乐事,但是深夜的眼里只有毛茸茸、嘴尖红的大桃子。
一条水泥路靠着山腰修建,左边山上,右边山下,狭长的叶片间露出的全是桃子!
“我想吃桃子,你去买两斤!”
“买啥子买?”
深夜不满,他分明看见山下有人摘了去过称,“我要吃桃子!”
“啧,又没说不给你买!”
非邑加快了脚步,转过一个山湾,到了一处桃树地下,“这是白花桃,又甜又脆。”
“要怎么买?”
“都说了不用买,这些桃子都熟登了,卖不出去就等着烂,跟主人家说一声摘一两个没关系哩。”
“怎么说?”
深夜就看着他双手作筒状,深吸一口气仰头,“大伯,我则(摘)两个桃子哦——”
深夜:“……”
正觉得少年犯傻的时候,忽然听到那看起来像是一堆茅草的破烂小棚里传来一声回答:
“你则逗四(摘就是),我碎午瞌碎(睡午瞌睡)哩嘛!”
捧着一个比脑袋还打的桃子,深夜一边啃一边想道:总算知道非邑的性子是怎么养成的了。
沿着马路翻过桃花山村,他们面前是一片下坡路,非常陡,左侧变成了柚子林,右侧则是小谷地,漫山遍野的黄色野菊花。
谷底的最低处,可见一条清澈的大河,正是清河下游一段。
就在桃花山脚下被老旧的闸门横拦住,露出下游坑洼的河床还有闸门泄洪道前那一截白色斜滩。
白滩村由此得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