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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意思?”谈笑对离歌怒目而视道。
“什么什么意思?”离歌漫不经心地问。
“你当我是贪生怕死之人?”
“我并没有这么说。”
离歌说话的时候表情一直淡淡的,仿佛对任何事情都不关心,哪怕是他自己的生命。
谈笑眯着眼看了离歌许久,道:“你骗我,一定有办法活下去。”
离歌一边运功疗伤一边似笑非笑道:“骗你有什么好处?”
“是没有好处。不过,如果真的必死不可,你怎么会选择逃到这里?”
离歌来了两分兴致,“怎么,我不能逃到这里吗?”
谈笑哼了一声。以她对离歌的了解,这个人惯常是刻薄冷漠的,他不管是好意还是恶意都能用恶毒的语言来表达,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可以隐藏在漠不关心的面具之后。但谈笑知道,这个人是记仇的。他或许不会像司羽烈那样的人一样小心眼记仇,但对于太真加诸于他身上的痛苦绝对是超过了他自身的忍耐力的。如果他真的非死不可,那他一定不会甘心逃出来,在这方小小天地中安逸等死。在谈笑的意识中,离歌一定会想办法“回报”那些造成他痛苦的人,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因为死期将至而退避不是他回做的事情。
谈笑说不清楚这种感觉,但在她的潜意识中就有这么一个模糊的想法。“一定有什么法子。”她坚持着。
离歌沉默了片刻,没有完全否认,却道:“即便有什么法子也是人力不能及的。暗巫一族世世代代都是被诅咒的族群,便是终年与虫豸妖魔为伍也是宿命。你看那些尸兽,不是与我共存得很好?”
“若真的很好,你怎么会抑制不住,继而便是死期?”
离歌笑了。“你以为那解药是什么东西?他们自然有控制暗巫族的办法,否则怎放心叫我单独行事?每一次尸兽的产量是一定的,过犹不及。如今我耗尽精力只为逼那妖剑发狂,那毒物自然加速反噬。不是死期又是什么。”
谈笑想了想,“人力不能及的法子也是法子,是什么法子?”
离歌哈哈大笑,“这你也信?好,我便告诉你。除非天下真有神器,以神器之神力净化我的骨骼精血,不但命可保住。或许暗巫族的诅咒也可随之解除。但要达成此事,一需神器在手,二需有人可承受神器之力以操控之。三需神器确有净化之力,同时也有人能运用此力。这不是人力不能及又是什么?”
谈笑怔然。
离歌又笑道:“而且,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古往今来暗巫族为了破除诅咒追寻甚多,照理论上来说我这个猜想绝对可行,可实际上。又有谁真的能做到?更别说神器之说本属无稽,不然青蒙山何以炼出妖剑,又想将它净化成神剑?”
这时谈笑方知离歌所说的“人力不能及”并不是玩笑之语。
之后离歌疗伤,谈笑便在洞中静修。
今日的阎罗洞一如当年。谈笑在阎罗洞中修习九转更有一番特别的感觉。
她呼唤着心中那个声音,但是那个声音迟迟不肯回应。谈笑于是知道,那个声音暂时不会出来了。
她修习了一会儿九转。待睁开双眼之时,发现离歌还在闭目养神。他的周身有一圈肉肉的光,那圈光芒似乎是在修复离歌的身体。
谈笑趁着离歌没有醒来的时候看了看他的右臂。想起暗巫族种种,暗想大千世界形形色色。
她等了一会儿,发现离歌没有清醒的痕迹,于是起身想要四处看看。
这个阎罗洞便是谈紫君和项南明约定起誓的地方。谈笑一跃跳到小亭当中,心想这里更多像是阿娘的修炼地。而与父亲的关联很少。
谈笑反反复复想着幼时在这洞中的一场梦,她至今还能记得梦里的每一个小小的细节。哪怕那是微不足道的。
无论是阎罗洞也好,谈紫君的埋骨之所也好,这些都是留待谈、项两家后人来探索的地方。
碧潭无波,小亭独立。池边两颗纤细的树依然在那里,长长的枝条一直延伸到飞檐之上。
小十年过去,在这里的仍然有她,有离歌。当年负伤狼狈的少年今日也还是负伤狼狈,而当日惶惶弱小的幼童今日已经不需要爬过那细长的枝条才能到亭中。
谈笑看了看潭水,却没有当年那种似看到吞噬人的漩涡的恐怖感觉。
白头不甘寂寞地在潭水边走来走去,寻了个空子扑过来,尾巴卷着亭柱,身子依偎着谈笑磨蹭了下。
谈笑顺手摸了摸它身上的毛,干脆坐下来,靠在白头身上,然后开始寻找心中的声音。
“你不出来?我们又回来了。”谈笑心里这样说着。
那声音没有回应。
谈笑双目失焦地看着前方,一只腿伸直,一只腿屈起,一只手放在膝盖上,另一只手自然垂下缓缓伸到碧潭之下。
潭水是冷的,但并没有冷到彻骨。
谈笑坐在那里许久,无意中微微偏过脑袋,本想看看岸边的那两棵树,但是眼角的余光却扫到潭水里本该映照着那两棵树的地方显出几分古怪来。
确实有古怪。
那里暗暗聚集着暗红的色泽,像是血,但又没有道理。谈笑、离歌和白头都是直接掉到水里来的,如果说血的话,谈笑身上有伤口,离歌身上也有伤口。离歌伤得重,本就是个血人掉下来,自然失血也多。谈笑的伤口却大多是在洞中曲折下降时被磨出来的。
谈笑看了半天,想到他们掉下来的情形,突然知道为什么会有古怪的感觉了。血入水中自然就会淡化了。然而,淡化的血水也会有血的腥味。虽然这潭水面积并不大,但是按照离歌的失血程度,他们当时掉进来的时候就应该会有让碧潭变色,血味蔓延才对。但事实上。如果不是现在谈笑看到那树在水中倒影下的古怪状况,她根本几乎想不起来这碧潭应该有的变化。
血水凝结在一起,像是水中独立的一小块水域,没有血的腥味,甚至如果不仔细看的话,那些只会被当成是树在水中的倒影而已。
谈笑心念一动,起身摸了摸那黑色的亭柱,却没有看到当年看到的白色花纹,也根本找不到当年那些花纹被鲜血染红的痕迹。她再看了看圆台,也丝毫没有八卦太极图的痕迹。
谈笑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指甲里有一线红色。她想起自己在洞中时曾经用手指抓四壁,可能是那个时候磨破了手指,指甲贴着肉的缝隙里被沙石伤到了。
谈笑略略思索了一下。抬起手指正要往黑色石柱上抹,岸边传来一个声音道:“你去那里做什么?”
谈笑顿了一下,放下手道:“看看。”
离歌面露疑惑,“那里有什么好看的?”然后想到谈笑小时候也来过这里,当时她不知怎的到了亭中。后来又像受了惊吓一样扑到水里面,还是他把人给拖上来的。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当时谈笑似乎喊了句:阿娘。
离歌目光沉了沉,“你似乎特别喜欢那个亭子。”
谈笑提起跳到岸上,淡淡道:“那里视线还可以。”再看那水中树影,却看不到亭中看时水中凝成胶状的血块。
“你……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吧?”离歌问。
谈笑愣了一下。道:“没。”
白头也跟着跳了回来,绕着谈笑打转,无形中似乎再推着谈笑离离歌远一点。
离歌沉默了一下。“你恨不恨太真?”
“恨太真?”谈笑不明白离歌为什么这么问。
“你没听说过自己父亲的事吗?”
“听过。”谈笑老老实实答道。
“既然听过,那你也该听过你父亲紫上真君是怎么死的吧?”
谈笑没说话。
离歌这时候恢复了些精神,嘴唇也渐渐不那么苍白了。“紫上真君确实天纵英才。如果不是太真要他抵挡企图攻击太真的妖兽,他怎么会被妖兽所伤,怎么会丧命?”
“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也该恨那些妖兽?”
“自然。但妖兽与人不同。除魔卫道使我们的责任。你说呢?”
谈笑不明白离歌为什么提起这个话头,她也不擅长与人说起这样的话题。
离歌又道:“若不是太真。你怎么会在紫上真君死后这么多年不得安宁?现在他们没发现你,一旦被他们发现,你又怎么可能脱离他们的掌握?你不恨吗?”
谈笑还不很懂得恨这个词。她也不太熟悉与这个词有关的表达。但她知道,她是不恨的。姬云华和秦清微对她从小的教育便不鼓励她有这样一类有强烈情感的情绪,而她也确实对这些并不执着。
离歌看谈笑懵懵懂懂,心想谈笑还是太小了。
“我与崇真本来是俗世中人,你知道我为什么来修仙道吗?”
谈笑道:“不知。”
“因为我母亲。”离歌的声音很平缓,目光中有回忆,有留恋。“我母亲是个很骄傲的人。她身体一直不好,也不喜欢出门。可我从没想过,她那么早就离开人世。”
离歌看了看谈笑,“说你母亲可能你并没有感触,毕竟你们从未相处过。但如果是云华真君或者清微真人呢?如果有一天,他们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人世,你会怎样?”
谈笑皱了皱眉,她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不是母亲去世,我还不知道我是暗巫族人,更不会独自到这修仙界中闯荡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