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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笑一直在考虑自阎罗洞出来之后忽隐忽现的声音本质上到底是什么。但是尽管她查遍天华山所有她能翻阅的典籍,都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说法。
那声音只是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但可以听得出它的情绪。现在那声音说“这最后一阵不用过了”。所以她可不可以猜测,阵中种种,这声音比她要清楚得多。不光如此,恐怕白头都比她清楚。
那声音不说也不让问,不代表谈笑自己没长脑子不会想。不过经过与那声音的一番交谈,谈笑意识到阵中如何并不是时下的重点,重点是她所练的九转和那所谓九九八十一天该来的体虚状况。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在练九转之前,她的身体就一直不算好。小时候她虽然没有过特别不舒服的时候,但时常觉得精力不够精神疲惫倒是有的。这也很容易解释,因为她从小就特别刻苦,在修道一事上花费了比常人更多的心思和精力,小小年纪力有不继,在所难免。
而在练九转之后,曾经有段时间她觉得体力开始慢慢变好。她开始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修炼,可结果是她无形中感觉到限制,仿佛她被死死圈定在某个范围内,一旦她修行超过了那个临界点,身体便会出现状况,叫她无法进行下去。看着周围的人都去闭关了都筑基了,她如何能不急?而正是由于她修炼九转的过程中出现了这样强制不让她继续下去的状况,她更加轻松不起来。
那声音总叫她放轻松,叫她顺其自然,谈何容易?若真顺其自然了,那要等到何时才能筑基?才能长留玉华峰?
现在好了,她闭关,她练九转。她好不容易筑基了,那声音却又告诉她筑基了也同样什么事都不能做,只因为这九转每逢九九八十一天就会出状况?!这谁能接受?
谈笑此刻真是郁闷,不但郁闷,而且不甘。不仅不甘,还很憋屈。这九转归一练成了真的有那声音说得那样法力无边吧?如果真的法力无边,九九八十一天一轮回又是什么情况?世间五气循环,阴阳平衡,难道说九转这种状况就是平衡的体现?
谈笑觉得自己丹田之内的气息似水又像火。如果那是火,就一定是一片汪洋火海。这片火海被密封在地底深处,在里面疯狂地燃烧着奔腾着咆哮着,可是它们就是不出来。它们几乎要把外面封裹着的土地烧化。然后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蔓延在山峰中,奔走在大地上,毁坏途中一切的一切。庞大的火海不停地消耗着她的精神力,威胁着她脆弱的躯壳,与她的意志顽强地对抗。这种感觉自然称不上美好。于是她也不甘示弱地迎上去,企图为它们寻找到一个出口,企图引导它们的方向。
她认真想了想,觉得这种企图认真算起来只有两次达成了目的。一次是在英娥峰初见灵兽白头的时候。白头吞了师父赠她的小玉盒,然后咬了她,再然后那片火海被触动。她顺势牵引了它们。第二次是在闭关地中,那时白头也在她身边。
一次两次都有可能是巧合,但如果有第三次呢?
她正想着。那个声音道:“闭眼,莫要睁开。”
谈笑想问为什么。那声音又道:“你若想失去双眼,睁开也是可以的。反正你手上已经有了两颗眼珠子,自己安上去嘛。”话说得轻轻松松,仿佛就像在说“水喝完了自己倒一杯嘛”那么简单。
谈笑闭眼。她感觉到白头在走动。白头走得很快。走了一段时间又停了下来,然后白头好像在转圈圈。白头一直转啊一直转啊。圈圈好像转不完一样,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谈笑听见有人说:“睁眼吧。”白头已经停了下来。
睁开眼,谈笑瞬间生出时空的错位感来。如果这不是在阵中,那就该是宛城城郊吧。所以说,她竟然又回来了这个地方?
谈笑从白头身上下来,袖中正好动了动,咕咕也从里面爬了出来,一张翅膀飞到了谈笑的肩膀上。
谈笑想了一下,她与司羽烈是同时进阵的,后来不知怎的他们分开了。她不知道司羽烈是否经历了他经历的场景,但如今她回来了这里,却没有看到司羽烈。那么,司羽烈现在在哪里?
到底是同门,谈笑虽然不喜受制于司羽烈,但是还是想要弄清楚司羽烈如今的状况。这么想着,她便有心回到宛城中去寻找。
不过她既然脱离了司羽烈的掌握,自然不会傻到自己再送回去任人摆布。青蒙山是要去的,紫君山她怎么都是要走一趟的,但这一趟并不是非要按照司羽烈的安排去走。她转头看了看旁边体积已经变的庞大的白头,轻叹道:“你要能小一点就好了。”带这么大一只灵兽进程无疑太惹眼了——虽然修士带着灵兽并不算太稀奇的事情,但到底也不多,而且别的人不知道,天华山中的人大多都知道灵兽白头的。她若这么带着白头进程,不等遇上司羽烈,就是遇到那四个被打发去引开注意力的天华门弟子都会轻易认出她来。
谈笑略有些苦恼,开始思考怎么带着白头进程。或者她可以将白头先放在外面?白头却没有想这么多,它听见谈笑的话,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反应。
白头是灵兽,它有多少本事谈笑还不曾全部看过。这时它走到谈笑前面,脚掌在地面拍了拍,整个身躯居然真的开始变小起来。
谈笑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直到一只小小的猫咪一样的小白虎用小小的爪子抓着她的衣摆拉扯时才回过神来。她赶紧将白头抱起来,手握在它两只前掌的腋下,笑道:“小家伙。”
不知是不是因为体积变小了的缘故,此刻它发出的声音也略小和尖细。咕咕在肩膀上看见白头卖乖,不屑地咕咕叫了两声,琢磨着要不要趁白头变小了好好欺负一下。
不过白头虽然变小了,也不是随意就可以被欺负的。所以它对着蠢蠢欲动的咕咕龇了龇牙,立刻让咕咕乖乖地耷拉下脑袋不再像坏心思了。
这样谈笑抱着只外人看起来就像猫的小白虎进了城,准备暗地打探一下司羽烈的消息。
人来人往,偶尔有人朝谈笑往来,目光中带着些探究,这让谈笑心中警惕,走路时也略低下头来。
难道之前与司羽烈在城中走路是被他们看见过?谈笑想了想,很快闪进一间成衣铺。
“客人要什么?”掌柜的很快迎了过来。
谈笑其实并不是真要买什么,只是本能地走了进来,一来是为了躲避让那些目光。二来自然还是想换一身装束。
可脸怎么办?总不能戴面纱吧?那可是女人才会戴的东西,她要是也在脸上蒙上半面布,那像什么样子?她这样想着。却忘了本质来讲她正是个地地道道的女人。
面纱的方案被排除,谈笑随意指了见成衣,目光一扫,正好看到角落叠放着的斗笠上。
谈笑心中一喜。男修戴面纱的是没有,戴斗笠的却还是能找到的。谈笑很快用灵石换了件衣服和斗笠。就在铺中换了一身再出来,然后有意识地往记忆中那日那个不起眼的小酒馆走去。
街上嘈杂,谈笑心中却很静。
迎面走来两个面带愁容的男修。谈笑先看到的是他们的衣服,然后才略抬头看清他们的脸。她想自己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两个人该是天华山的弟子。
那两个人走得很急,一边走还一便在交谈。
谈笑侧身往旁边让了让。听见他们道:“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这都这么多天了也没能联系上,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也不用去青蒙山了。”
另一人道:“为何不去。难道他不在了我们四个就成不了事不成?我们好歹也是筑基的弟子,之前也不是没给门中办过差。不过是找找人而已,大家都在找,我们若去都不去,他们若是找到什么。我们岂不是一无所知?若是错过了本来可以轻轻松松立功的事,多么可惜。”
谈笑悄悄跟在了他们后面。
“你说得倒轻巧。你没听说吗。这事没完,跟神器有关系。现在那么多人在找那个小哑巴,就是因为小哑巴似乎知道神器的事情,所以他一定也知道那些人为什么失踪。如今真人不见了,那小哑巴也不见了,我们这样盲目地找能找到什么东西。”
另外一人沉默了片刻,“如果我们把他交出去……”
“这话不要乱说!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万不能走这一步。好歹是同门,真人自有打算,我们只管好自己即可。”
……
谈笑跟在他们后面听了会儿,分析出司羽烈失踪的消息,然后悄悄地与他们拉开距离,朝着小酒馆的方向走去。
看来时间已经过了好几天了。谈笑走到记忆中的位置,小酒馆依然还是那个小酒馆,只是旗幡已空,大门紧闭,显然不做生意了。
旁边有个卖杂货的小贩道:“客人来喝酒?”
谈笑不语。
那人又问道:“又是来买忘生酒的吗?”
谈笑于是转过头,被斗笠遮着的脸面向小贩的方向。
那小贩了然地点点头,道:“如果是来买忘生酒的,客人可以不必再来了。这宛城中怕是再也没有忘生酒了。”
“这是何故?”谈笑压低声音问道,出口的声音不似女儿娇柔,却是低哑粗糙如男人。
“客人有所不知。几天前这馆子里的储存的酒不知怎么被打碎了,那些酒一直流到这外面来,当时流了满街呢!那叫一个香啊……”小贩鼻翼动了动,似在陶醉。“客人可是没看见,当时好多人都趴到地上去喝酒啊!”
谈笑想象那个画面,脑中又浮现石桌上清酒流泄不止的情形。
“酒都没了,这生意自然做不下去了。掌柜的和小二早不知去想,这门还是我帮着关的呢!”小贩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