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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真在西北方向,天华在东方,古剑则在南方。三地鼎立,在偏近中心的位置上有一个叫做宛城的地方,这是近十年来建成的新城。当年姬云华带着秦清微和谈笑入紫君山,后来将整个紫君山摧毁的时候,这个地方本是个极不起眼的小村庄。而到如今,由于特殊的地理形势和一股新兴的神秘力量成就了这座鱼龙混杂的新城。这个城没有明面上的城主,在这个城里,有各个门派的弟子,也有散修,有自由贸易市场,其中还有隐藏在暗处的名为“黑市”的地方。
大大小小门派的弟子们和散修们在这座城里多只是过路,谁也不会比谁更嚣张。谁也不知道这个城到底有没有城主,如果有的话,那位城主到底是何等修为,会不会是修仙界中高高在上的大修士。大家在这里达成了默认中的平衡,而这平衡也很可能其实是种失序。在这座城中的坏处是:无论是天华或者太真又或者古剑,都没有门派上的优势。而其好处也恰恰正是这一点。
司羽烈听说了这座城,一直就想来看看。
入宛城前,司羽烈冷冷地扫过四个弟子,似漫不经心却又暗含杀机地道:“这个人不姓谈,也不叫谈笑,你们——明白了吗?”
彼时,谈笑正无所畏惧地站在一旁,朝阳在她身后冉冉升起。
达成共识是很快的事情,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弱小都是要妥协的。
司羽烈又道:“我们此番前来需暗中行事,不若隐姓埋名装作散修。”
那四人自然说好。
谈笑想起小时后跟随姬云华和秦清微到紫君山的情形,时隔到如今,再出天华山却是这般光景。
司羽烈左右看了看,沉凝片刻,改了主意道:“你四人仍做天华门弟子。本真人与他扮作散修。”
谈笑微微挑眉,不解其意。
司羽烈却不解释,打发了四人进程,自己与谈笑两人仍在城外。
既然是隐姓埋名,自然就有化名。司羽烈不愿收敛修为,便只化名余烈,而谈笑一时想不出来,便取了项姓,名宁。
司羽烈实不是个笨人。紫君山那么多筑基的弟子失踪了,其中他天华门也有人在列。这么个事儿。要是天华门没有派人出来打探消息,那才真真是不正常。所以虽然是暗中打探,暗中要有人。明里也要有人。
司羽烈觉得那四人道行虽然不够,心性也算不得好的,但打打掩护还是可以的。所以打发四人走之前,特意嘱咐他们小心行事,不可乱说妄为。否则的话……结丹真人的威慑力对筑基弟子来说自然是强大的。
散修,便意味着不能再穿着天华山的道袍。大家出来时穿的天华山道袍虽然只是平日里的便服,但有心人还是能认得出来的。司羽烈吩咐一个弟子去换了两件粗劣的道袍送来,大家便兵分两路结伴进了宛城。
既然进了城,自然就不用露宿密林了。按谈笑的想法,既然是两个人便要两间房正好。但实际上。为了不让谈笑趁机逃跑,司羽烈当然是要与谈笑同住的。
谈笑忍了忍,知道这样一来就什么也干不了了。她没办法放下心来与那声音沟通。也没办法好好参详师父交予她的有关炼器的书册。她想来想去,唯一可以做的便是可以耍耍无骨剑,练练剑法,练练金术。
住的问题解决了,正事也不能不办。大家出来不是来玩的。是来寻找失踪的同门和神器的。宛城这个地方人多、势力复杂,正好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怎么能够错过?
于是司羽烈暗中叫大家两两结伴去城中打探一番,被迫与他绑在一起的自然还是谈笑。
宛城人流量大,来往修士的修为参差不齐,修为高的如司羽烈这样的结丹真人也有,修为低的便是炼气不到的小人物比比皆是。而那些常年在宛城中求生存的人们在修为上的追求少一些,在生活上有一些习性竟与凡俗世界的人们相似或者相同。这表现在这座城中,便是酒肆、戏院等地。
司羽烈带着谈笑在街上走了一圈,眼见前方高高挂起的风旗上一个大大的酒字,便催促着谈笑进去了。
到他这个地步的修士自然是已经达成辟谷了的。辟谷的修士没有食欲,感觉不到饥渴,恢复精神的方式主要靠修养精神而不是靠吃吃喝喝。
两人坐定,谈笑看着桌上分别摆在两人面前的酒碗和里面清澈荡漾着的清酒,再看看对面司羽烈拢袖坐着,半闭着眼似在修养的模样,不禁又想起幼时与师父姬云华还未回天华山之时,姬云华也曾要了一坛酒,似乎还点了些小菜。那时的姬云华像个凡人一样吃吃喝喝,丝毫没有顾忌,当时一口仰了那酒后似乎还嘀咕了句什么,总之与酒有关。
许是谈笑的目光太集中了。司羽烈睁开眼问道:“怎么了?”
谈笑倒也不是在看着司羽烈,但这时司羽烈出声相问,谈笑便从回忆中走了出来。
她脸上舒展着的微小的笑容还来不及收敛,只问:“怎么不喝?”
司羽烈稍稍抿嘴,若有所思地盯着谈笑,从这四个字中品出点不对味来。这个谈笑,三番五次犯在他的手上,怎么似乎并不怕他?居然还会问他这么幼稚的问题。
谈笑刚问出口便后悔了。她不是个多话的人,尤其与无话可讲的人尤其不愿意废话。只是她的回忆太少却又太珍贵的,所以每每有了一两分感触便忍不住勾起些情绪。这些与司羽烈无关。
司羽烈瞟了眼桌上的清酒道:“听说你在闭关地中修成筑基,也跟着达成辟谷了。”
“正是。”谈笑端起酒碗放在唇边缓缓倾斜了一点,清酒入喉,有点辛,有点辣,有点沁入心田的凉意,有点酥麻四肢的热度。
这就是酒。
这,就是酒吗?
司羽烈目含鄙视地望着谈笑,“既然辟谷,怎还如此不知规矩不知忌口?需知凡俗之物与修道无益,有时甚至会耗费真气降低修为。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你竟然不知道吗?”
谈笑愕然片刻,想起心中那久违的声音,想起当时姬云华喝酒的姿态,将司羽烈这话翻前倒后细细想来,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脑子里某些东西无限放大,心目中某些东西无限缩小,末了竟又端起酒碗抿了一口,再抬头笑靥如花道:“何必那么认真。”说这话时,袖口轻轻摆动,她将酒碗随意放下,碗底与桌面碰触发出一声闷响,而她笑望对面,目光似在而又不在,双颊粉白渐起红云,正是不经意的风流,无端入了司羽烈的眼,美三分,俏三分,似带着超然,竟与平时大有不同。
司羽烈的眼略略窄了些,本还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而谈笑也不知入了什么魔障,时不时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又一口,喝一口便放下,放下了又拿起来抿了一口,终于一碗清酒见了底。
司羽烈看着她,看她似在苦恼地盯着自己的酒碗,两根指头捏着酒碗摇摇晃晃,然后微微扬起的桃花眼望着他,一直望到他眼睛深处。
谈笑皱了眉道:“没了。”
司羽烈沉凝片刻道:“来人。”
小二很快凑到了跟前。
司羽烈道:“再拿些酒来。”他心里想着,难道辟谷的修士会对酒有反应的吗?
那小二十分有趣,朝两人望了望,笑道:“两位客人怕是不知这酒的内情。虽说辟谷的修士没有饥渴之感,味觉也甚平淡,但这酒却是专门为修士们酿造的。我看这位客人是醉了。醉得有些糊涂呢。”说着又掩嘴笑了,笑得十分有意味。
司羽烈沉默地盯着谈笑,看她转过脸对着小二傻傻一笑,附和道:“确实如此。既然这样,便再拿些更醉人的好。”
小二道:“更醉人的自然是有,只不过那些都是好东西,价钱自然也贵些。就怕客人……”
司羽烈哈哈一笑道:“你只管拿,就怕你拿不出。只要你拿得出,不怕贫道出不起。”
小二略带诧异地多看了他两眼,心想一个散修有这等气势,看修为也不算低的,怕是有些来头。于是笑得更加殷勤,赶紧应下蹬蹬蹬跑去拿酒。
谈笑脑子确实是有些不大灵光了可能。但她意识中自己还是清醒的。她听到小二说她醉了也不去辩解,脑子里绕绕晕晕地想着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之类的,忽然看见面前的酒碗被人拿走了。
为什么拿我的东西?!谈笑不满地望过去,想也不想便伸手去抢,双手齐上,却覆上了另一个人的手。
一碗空了的酒碗,一个修习火术的人皮肤的温度。谈笑皱了眉松开手,心中滑过一丝厌恶的情绪,那抹情绪虽然来得快去得快,却没有逃过对面人的眼睛。
小二提了一坛子酒来道:“客人,这可是好酒,存货不多,今日也只能卖你这一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