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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竹在楼上盥洗室里脱掉外套,温热的水哗哗流着,她靠在门背部,望着天花板,恨不得天花板上写着答案。对血液味道习以为常的她,头一次觉得这个味道如此刺鼻难闻,让她恶心想吐。
每一次的死亡,她都问自己,死者为什么会死?是怎样死亡的?
在工作台前,总是她在脑海里推演死亡过程,而这一次,鲁楠就真真切切地死在她眼前,以她所不理解的方式。她摸到鲁楠整个颈部,她能想到的就是一颗装满了莫桑石的子弹,射入鲁楠的颈椎,子弹碎裂后,无数莫桑石被弹射而出,造成二次伤害。
这原理跟Meteor box如出一辙,只是威力小了很多,容器不同。
水流带走她肌肤上的血迹,蒸腾的水蒸气让浴室迷雾茫茫,杨竹捂着自己的脸,肖安自杀的场景再度出现在她脑海里,那个疯狂的女人,用菜刀割开自己的颈动脉,如高压水枪般的血液激射而出,洒在杨竹背上。
《大教堂时代》磅礴的旋律强行塞入思绪,她想起追思会上,一个又一个人向着黑白色的相框鞠躬致敬,人们能想到最好的赞美都给与照片上的人。她和任丹心并肩端着任远的遗像,黑色钢琴木骨灰盒被放在她们身后,这就是一个人最终的归宿。无论人们如何表达哀思与惋惜,他就是盒子里的灰烬。
身体上残留的疤痕,虽然已经没有刚愈合时那样惨不忍睹,可就像是苦难留给她的纹身,每次看到摸到,她都会想起给她这些伤痕的那个人。他残忍地留下了一个问题,到死都不给她答案。就在她抱着一丝丝自我安慰的时候,她偏偏又发现季明河竟然怀有他的孩子。到最后,只是彻头彻尾的骗局,只为把她诓进一个满是杀戮的地方,无处可逃。
她一点思考案情的逻辑都没有,所有历历在目的回忆碎片,带着锋利的边缘划着她的心,每疼一下,她就更清醒一分。
换好衣服往楼下走去时,迎面又抬上来一具尸体,杨竹站在走廊靠墙的地方,为轮滑床腾出空间。等他们过去之后,杨竹下到大厅,庞法医和卜副局长依然站在长椅前聊天,忙活的刑侦队同事们或专心致志或行色匆匆。
“庞法医,找我还有什么事情吗?”杨竹问。
庞爷一抬眼皮,顿了一下,赔着小心地说:“最近一个月,也没你什么事,你去避避风头,暂时不用来了。”
“那……”杨竹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要一个月内想办法破案的是他,现在撵人的也是他,但庞爷没有用非常严厉的语气,杨竹也不好发作。何况,旁边站着卜副局长,总得给他们留点面子。想到这里,杨竹忍不住叹了口气:“哎,知道了!”她无奈地想,什么时候自己已经习惯怂成这样了。
“小杨是吧!这么漂亮的女同志,说得人家跟死神一样,老庞你嘴真黑。”卜副局长瞥了一眼杨竹,然后对庞爷嫌弃地说。
杨竹有点尴尬地看着两位前辈,想不到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个这样的麻烦精。
“去年死里逃生已经不容易了,好不容易调到南海大学去,那就好好休息休息再回来。年轻人,不要太拼,命最重要!”卜副局长用满是老人斑的手指着她说。
“嗯,好。”杨竹除了答应还能说什么,折腾到现在,她也觉得亿万分无奈,盼望梁予安他们给力,能早日把导致父亲死亡的人绳之以法。
老庞盯着杨竹,有点不可思议,杨竹以前一贯是桀骜不驯,说什么都跟他顶,家里有钱又不在乎工资,天不怕地不怕龙潭虎穴都敢闯。而现在,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乖得跟兔子似的,这让他都忍不住怀疑,杨竹是不是心里在盘算别的什么事情。想了半天,庞爷还是忍不住说:“那你可真要把我的话听进去,别整东整西!等风头过去了,你想调回来,我一定想办法,我不在了我托别人帮你都成,你可千万别胡来!”
杨竹没好气地看了庞法医一眼,心想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用得着反复强调嘛!
“喂,小乔,马上去天麓御园做勘验,那边车就等你了!”谢韭站在门口冲着乔法医着急地喊。
“我马上就来,马上!”乔法医站起来,这里一无所获,没有收集到有效线索,他只得应和道。
“天麓御园?发生什么案子了?”杨竹想起刚才抬到三楼的尸体,顺口问了一句。可突然之间皱眉,感觉不妙,天麓御园是静海市的一处独栋别墅豪宅区,位于西城区海边的山腰上。
“凶杀案,刚发生的……”庞法医说到一半看到谢韭挤眉弄眼做“嘘”这个手势,竟然就没有说下去。
杨竹迅速一扭头,看到谢韭闪躲的眼神,问:“是不是戴珊珊出事了?是不是她?!”
谢韭一副完蛋了表情,郁闷地遮住双眼,完全不敢看杨竹的脸。庞法医在此之前只知道女死者姓“戴”,被杨竹这么一质问,也愣着看谢韭。
然而她的表情,已经承认了事实。
“我要去现场!我要去现场!我要去现场!”杨竹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
“不行!”庞法医干脆果断地拒绝了。
卜副局长拦住庞法医,和颜悦色地说:“那位乔法医,你不用去了,我去。这事情我负责,小杨,你给我当助手。就这样决定了!”
“好!”杨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庞法医一听,立刻反对道:“不行,你们两个都不行!”
“去你的,老子还是副局长,我在这里说话还算话,戴珊珊什么级别,在这个案子里她都死了,我不出马查个水落石出,指望你!哼,下辈子吧!”卜副局长一甩袖子,根本不给庞爷面子。
“谢韭,去调一个保护组跟着他们!”庞爷见无法反对,直接命令道。
“是!”谢韭领命。
“站着干嘛,我们走!”老爷子双手背在背后,大步流星朝门外走去,杨竹迅速跟在他身后。
离天亮不到三个小时,杨竹有种预感,她所见到的黎明,一定是有生以来最恐怖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