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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华阳经》是入门书,一点也不委屈。上面总共就四部分,吐纳,打坐,冥想,养气,而这四部分都是修真最浅显不过的。但如弈瞳所说,若真练好了这本书,左罗的根基的确能稳固很多。众所周知,根基越稳固,修行就越不容易出岔子,修行成就也越大。
左罗叹口气,还是老老实实地修炼起来。但很快,左罗傻眼了。这《华阳经》只有薄薄的十五页,每一页都用金色墨汁画着修炼图,或静坐,或养息,或吐纳,或卧榻,而每幅图上面,也都用清秀隽永的小楷写着与之对应的修炼口诀。
可关键就在于,这每幅图上画的都是人,这本书本就是按照人的经络骨骼而创作的。左罗以草泥马之身,想要修炼书上的心法,做出图上的动作根本就不可能。左罗满肚子的渴盼化作满肚怨念,要不是实力干不过这只神兽的话,左罗早就用小圆蹄踩了弈瞳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遍了。
弈瞳早就笑疯了,整个都翻了过来,龟壳在地上打转。他活了三百四十四年,还是第一次撞见这种搞笑的事情。
“好笑,太好笑了!”弈瞳无比赞同自己的做法。把左罗就在身边果然是很正确的决定,他给弈瞳枯燥、索然寡味的修行日子带来了乐趣。
三百四十四年,弈瞳是第一次这么大笑。三百四十四年,左罗将会是第一个长期呆在他身边的仆宠。
左罗脸色铁青地看着弈瞳,表情瞬间变得扭曲。左罗万分感谢草泥马浑身雪白的皮毛,它让左罗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就像平时一样呆笨痴傻。
“咳咳!”弈瞳努力止住笑,“虽然这上面一半的东西你都不能修炼,但上面的吐气纳气之法还是挺有用的。至于打坐冥想,我可以把我的方法传授给你。”
弈瞳的打坐冥想之法?左罗心里稍微安慰了一点。弈瞳是神兽,他的修炼方法肯定要比这书上高了不知几倍,这么算起来,他也不亏。
左罗立马就修炼去了。
他学着书上记载的吐纳之法,均匀悠长的呼吸着洞府里精纯丰沛的灵气。每一口绵长的吸气,都吸入了大量的灵气,这些灵气从他的鼻腔进入,贯通五脏六腑,洗涤着他身体的每一处肌肉,每一个器官;每一次吐气,身体里堆积的堵塞了经络毛孔的秽气都受到冲刷,从身体每一处细小的毛孔排泄出来。
吐气纳气之间,左罗感受到了一种从没有过的轻松清爽之感。明明是闭着眼睛,左罗却看到一层淡淡的橙色气体包裹在左罗身体周围,洞府里充满了宛如烟雾般白色的灵气,随着左罗每一次吐吸,都有一丝丝白色的灵气被吸入体内,一股灰色浑浊的秽气被排出体外。
灵气吸入体内,在丹田处凝聚。左罗能感觉到,这本《华阳经》正在慢慢改变着他的身体。
…………
半月之后。
从南河部一路往北,翻越过魔兽潜伏的镇妖山,横跨过浩浩荡荡的吉谷河,再跋过十二山,涉过灵丘水湖,跨过几个中型城镇,就到了整个河国的心脏。被誉为河国最坚实的堡垒,让无数权贵为之癫狂的销金窟——
泉城。
泉城是河国的中枢。尚河宫,则巍然屹立于核心中的核心地区——泉城的中心。
这座大得可怕的宫殿,有三百三十三座庭院,二千九百四十条回廊,二万八千六十九间房屋。这座雄倨在泉城的大型宫殿,由整个河国无数能工巧匠共同建造,就连最微不足道的角落处,都是经过精心雕琢的。
更有河国历代崇姓史官世代所著《河书·建志》记载,尚河宫,是按照五千年前一位飞升天仙精通阵法的河国先祖画的阵法图所造。阵法威力极大,若非有同样精通阵法的天仙破阵,虽三十万大军压境,不可破之。
正因为这种种原因,尚河宫得以屹立五千年不倒。
现在,雄伟的尚河宫广言殿内。苏贤深深地一叩首,起身时,手在微微颤抖,“回禀陛下,臣等一行人,在镇妖山遭遇妖龙,仅臣一人逃脱。”
广言殿的殿堂最里面,摆放着一张无尽威严的龙型座椅。皇帝石钰懒坐在上面,只手撑着头,听见苏贤的话,慢慢打了个哈欠:“啊?苏爱卿说什么?”
身旁红衣削瘦的太监于吉急步上前,俯身在石钰耳边嘀咕了几句。石钰先是一愣,随后竟拍掌大笑:“爱卿真是运气,遇到妖龙还能逃出来。”
苏贤身体晃了晃,抬起头死死地盯着石钰,脸色瞬间变得灰青,嘴唇苍白得可怕:“可是皇上,臣最信任的几个手下,全部死了。为了救臣,都死了。”
石钰叹了口气:“救主而死,倒也忠烈。赐他们黄金二百两,以忠烈义士称号入葬。”
“爱卿可有异议?”石钰懒懒抬起眼皮,环视着四周。
不等苏贤答话,一身着蓝色绣着猛虎纹绸衣的中年人忽然上前一步:“老臣以为,皇上此事处理甚妥。”
石钰点头道:“既然张爱卿这样说,那此事就这样决定了吧。众爱卿若无事,那就退朝了吧。”
“退朝!”太监于吉尖着嗓子叫道。下面的太监一个一个接过话,声音传入殿外,百官散去。
身边的人一个个退去,穿蓝衣的中年人张齐看着苏贤,悠悠笑道:“苏大人能活着回来,真叫在下意外啊。那几个手下,还真是可惜了……”
苏贤身体一僵,随后也笑了,握着翠玉扇的手却猛地一瞬收紧:“苏某人可得好好答谢你的厚礼……”
张齐盯着苏贤,忽然仰头大笑着走出了大殿,只剩苏贤一个人站在大殿中。见张齐走远了,一个穿着青色长袍面容清秀的太监走近了苏贤,低眉道:“苏大人,皇上有请。”
苏贤随着太监穿过一条条镂空雕花栏杆的回廊,到了一处轩敞雅致的庭院。
庭院里摆着一张檀木案桌,桌上摆着一张画纸,一青瓷笔搁,一雕有松竹的白玉笔筒,一刻成龙型的白玉镇尺,一荷叶状的白玉砚台。
石钰换了身绣有龙纹的蓝色绸缎袍子,乌黑的头发随意用玉笄插起,挽着袖子,提笔正画着前面的少女。石钰此时早已没有上朝时的倦怠疲懒,眼里透着点点光彩,神采奕奕。
在他前面,一个杏脸桃腮、眼波如水、娇滴滴的十五六岁的少女正提着篮子,一动不动。少女不时望石钰两眼,脸上飞起两片红霞。
石钰身为皇帝,面容俊美,二十岁却连一个妃嫔都没有,若能得到石钰的垂爱……想到这里,少女更是羞红了脸,头垂得更低。
石钰却不知少女的心思,一边画一边皱眉道:“你把头垂那么低干什么?我正画脸呢。”
立在石钰身后,手持拂尘,穿着红色蟒袍的喜宝公公闻言,在心里叹了口气,心道这石钰未免也太不解风情了一点。
两股气息从回廊那边传来。喜宝公公抬眼,就看到了苏贤和青衣小太监正从那边走来,自觉退到了一旁:“皇上,苏丞相到了。”
“让他进来。”石钰应了声,视线始终落在画纸上。笔尖下面,少女美好的姿态慢慢在画上呈现。
直到搁笔,石钰才抬起头,看看静候在一旁的苏贤,又看看周围,笑道:“国师还没来?”
喜宝公公脸上挂着笑:“皇上别急,老奴看这国师也快到了。”
话音刚落,国师旦古古就从左边的走廊走了进来。
旦古古,一个二百零八岁的老头,长着一大把雪白的络腮胡,脸却滑得像煮熟的鸡蛋,没有一丝皱纹。更诡异的是,这老头还长了一张可爱的孩童的脸,圆圆的眼睛,粉嘟嘟的嘴巴,脸色红润得宛如刚盛开的桃花。
这胡子配上这张脸,还有那和十二岁儿童差不多的身板,总能让人产生一种奇异的错觉——这真的不是小孩在粘着胡子玩吗?
旦古古迈着不大不小的步子从那边走过来,见到石钰,俯身就要拜,却被石钰阻止了:“国师两百多岁了,见到我就不用拜了。”
旦古古眯了下眼,对石钰这种完全没把自己当皇帝的做法已经见怪不怪了,撸着胡子闻道:“皇上召老臣过来何事?”
石钰摸摸鼻子,转头对少女摆手道:“你下去吧。等下,看你现在还年青,呆在这宫里怪可惜了。喜宝,给她一百两银子,让她出宫去吧。”
“皇上……”少女错愕地望着石钰。她本以为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谁知现在却要被赶出宫。她这么美,难道皇上就没有一点点动心?少女一时有些难以相信。
石钰还是不懂少女的心思,笑了:“可是嫌弃银两少了?喜宝,你就再给她加一百两。”
“老奴知道。”喜宝公公转头看着少女,摇头,“还不快叩谢皇上?站在这儿干嘛?走呗。”
“奴婢叩谢皇上。”少女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走了。
旦古古扑哧一笑:“可怜的女娃娃,竟然看上了一块啥都不懂的木头。”
石钰疑惑,微挑眉角道:“哦?她看上谁了?”
旦古古:“……”
石钰这才想起自己的本意,看了看苏贤,沉声道:“这次叫两位大臣来,是有事要商讨。”
“苏爱卿此次暗访神兽,却遭到魔兽袭击,四个手下都死了。”石钰眼中闪过一道幽光。
“魔兽袭击?”旦古古冷笑,“我看根本就是张齐那小杂种搞得鬼!”
苏贤本来一直低着头,听到亘古古说话,才抬起头,语气一如平时一样温和优雅,却能让人很轻易地听出其中隐含着的怒意:“是我大意了。没料到他竟然会在我们身上放了引兽香。”
“引兽香?”旦古古倒抽了一口气,撸着胡子的手不由一顿,“那你们在镇妖山……”
“没错,我们遇到魔兽围袭。”苏贤握紧了翠玉扇,想到那日镇妖山发生的事,眼眶竟微红了,“但这些都不是我的手下死掉的原因。真正可怕的,不是镇妖山的魔兽,而是一个男人。”
“男人?”旦古古讶然出声,“可是一魔修者?”
苏贤的眼神锐利起来:“你知道他?”
旦古古苦笑一声,摊手道:“若你们真遇到了他,就真的是没救了,你小子能逃出来,简直就是命大。”
旦古古的话,又让他回忆起了那一天。那日他本来打算自己拖住魔龙,让其他人逃跑。谁想到……他们本来可以逃掉的,却全都回来了……
苏贤忘不了,他们回来是脸上带着的笑,那样的轻松和洒脱,仿佛丢掉了所有的包袱和压力……
银色的剑光划破长空,黑龙在翻腾吼叫,那道剑光落在黑龙身上,却只划出了浅浅的伤口……
鲜血从他们胸前的伤口喷出,他们持着剑,一次又一次迎上去,用重伤的身体一次又一次挡住黑龙的攻击……
被魔兽咬断了一只手臂的小右,目光沉静如水、锋利如剑,他看着苏贤用最后的声音大吼,让苏贤回去,然后被巨龙咬碎了身体……
收回思绪,苏贤垂下了眼帘:“那男人到底是谁?”
旦古古撸着胡子,瞪起了眼睛:“你想要找他报仇?”
“他是谁?”苏贤直接回答旦古古的问题,依旧固执的问道。
旦古古叹了口气:“算了算了,知道你这小子一旦想做什么,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别想着找他报仇。”
“男人?”旦古古眯了眯眼睛,“他可不是什么男人,当然,他也不是女人,他根本就是一头人形魔兽!知道镇妖山为什么叫镇妖山吗?”
旦古古卖了个关子,苏贤紧紧眉:“你是说,他就是被镇妖山镇住的‘妖’?”
“孺子可教。”旦古古赞赏地点头,“没错,不过镇妖山镇住的可不是什么妖,是一头不择不扣的魔兽。因为魔兽修炼成人形,这种事情太罕见了,所以才没有叫镇魔山。”
苏贤默不作声。
旦古古看着苏贤,主动挑起了话头:“苏大人可还记得我所说的神兽一事?”
苏贤点点头,却微微皱起了眉:“自然,只是当日逃命,我将他放于树上,镇妖山魔兽众多,只怕现在早已……”
“不管怎样都必须再去一趟。”旦古古道,“你要是找回神兽,就是一大功。凭借这一大功,要压过张齐一头轻而易举!我们大可借此反击!”
苏贤自然也了解其中的利害关系:“那我便再去一次。”
旦古古摇头,背手道:“不,我亲自去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