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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处,飞沙走石,猎猎狂风引爆了所有色彩瑰丽的玻璃花窗,霎时间五颜六色的晶莹碎粒炸散飞舞,却没有遵循物理原则立刻落下,反而在空中悬浮了片刻,像是一朵朵盛开的七彩绣球花。
水行处,冰凝雾起,一时极寒的冰凌与一时炙热的蒸气在极短的时间内交替搓磨着坚硬的大理石和花岗岩,也煎熬着躲藏在窗下墙角里的人的精神,顺便饶有兴致般地给将落未落的七彩玻璃绣球花定了定形。
迪昂给了萨拉一个赞许的目光,无视了尼克得意的口哨声,对着突然间脸色难看的西米尔点了点头,姑且算是一种无言的宽慰。
法力值一下子掉到中线以下的西米尔暂且不想谴责这两个人与大肆浪费资源无异的行为,只是有些后悔这次不该这么慷慨地把这些人的消耗与自己完全挂钩,好歹也该预估一下各种意外情况的出现和后果。
就算是为了搭救他们佣兵团的成员,自己也不该忽视某些人那出乎意料的行事风格。
萨拉和尼克相互对视一眼,一缕狡猾的光芒从两人的眸中闪过,走到迪昂身后,一左一右站定,三人脚下转动的六芒星法阵交错却没有完全重叠。
迪昂手里的法杖「尤克特拉希尔」持续生长,拉伸的彩虹桥绕过迪昂的手臂,像是一张尺寸夸张的圆弓,法杖的底端触及地面后迅速扎入土壤之中,只在地面上露出三条盘虬的粗壮根,须臾之后,三眼泉水从地面涌出,被盘绕在地的三条根划进不同的区域,各自并不相连。
西米尔有些无力地试图开口阻止,忽得灵光一闪,错愕地指着迪昂三人:“你们想做什么?!”
迪昂微微偏头,露出在阳光下精致闪耀的半张脸,笑答:“看起来你的想象力实在是很贫瘠啊。”
“不不不,这不是想象力的问题!”
西米尔连连摆手,想过去阻止,却迈不动脚,一边觉得这三个人在异想天开,一边又有点期待,一边又暗暗地窃喜着这个数据世界在“自由”这个构建上的完成度。
“作为一个精灵族的玩家,我同意你的评价,”迪昂的笑容俊朗清爽,有种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魅力,“但是作为出生并成长在这个世界,在那个翡瑟斯森林里的一位精灵,一位生命祭祀,你也太小瞧我了。”
一眼泉水不知何时被送到了萨拉斯瓦蒂的脚下,她耳旁坠着的如海湛蓝的魔法水晶为她增添了一层女神般的柔和光晕,淡淡的,却仿佛蕴藏着深渊般的秘密。
另一眼泉水则移动到了尼克的六芒星法阵之中,他略有忌惮地低头看了一眼,风声如琴弦般在他抬起的双手指尖下颤抖,低沉、高亢、急促、缓慢,但他并不是演奏者,而是指挥。
“换句话说,你也太小瞧你们种下的因果了。”萨拉弯下腰,用手背轻轻拂过泉池的水面,搅起一圈波光。
“只要意识能达到的地方,只要逻辑能扣紧的思维,将理论的可能性变成实际存在的现象,这难道不是你们那些无趣的学者一心标榜的功绩吗?”尼克挑起半边眉毛,似是戏谑似是嘲讽地轻声冷笑。
西米尔哑口无言,半响后才抬手捂住脸,先是小声嗤笑,最终笑得眼泪汪汪,毫无形象:
“我还真是枉然自称是生存在这个世界里的人,没想到,你们才是真正对这个世界上了瘾,竟然能够在明知真假虚实的情况下依然在这里肆意生活,我,远远不及你们。”
瑰丽的想象,无畏的创造,这大概也是一种无以伦比的勇气吧?
没有被这个游戏世界的规则束缚,没有被有限的天地桎梏,只是因为想到了可能性,就可以在得到资源自持的机会下做到,这些人,这样的人,在哪里不会活得精彩?
这正是他所想象的未来世界里需要的人,但是似乎,这样的人并不一定需要他设想中的那个数据世界。
“你们是不是还考虑到了后续的状况?”西米尔有些突兀地提问。
“是啊,你不是说要种一棵树吗?那么我们就先把‘树’的框架给你搭好,给我们所有人都提高一下工作效率。”尼克像是一位给差生偷偷放水以后好不容易得到理解的考官,十分欣慰地道。
西米尔曾经解释过,要让这个游戏世界遭受到足以让整个系统本身判定为“无可挽回”的根本性损伤,需要对“表”和“里”两个层面进行破坏。
“表”这一层,便是让圣堂学院崩塌,并摧毁圣堂教会的信仰根基,也就是在游戏的基础设定层面上进行破坏。
“里”这一层,西米尔所说的具体详情不多,只说要砍倒两棵树即可——一棵位于华夏区的秦岭之中,另一棵则是要先凑齐三样物品,再在这里现场栽种催生。
尼克推算,他们这些依附于游戏表层存在的玩家和NPC是没有多少手段和能力去对游戏系统进行破坏的,那么,对“里”侧的破坏就只能通过某些特定行为作为媒介。
那些或许多多少少会对“里”侧造成破坏的行为,必然会引起外界的注意,所以要一击即中,要致命,要迅速。
偏偏又要通过媒介达成,那么西米尔深思熟虑后所选择的这个目标,那就极有可能是一个针对某个具有重要意义的规则性系统,加上这种叫做“生死树”的植物并不在东西两方的玩家群体和NPC之中闻名,那就很有可能是一个提前搭建好的、要作用于未来的规则,不,更有可能是一个仍然在完善和试验之中的规则。
越是这样,越有西米尔抛出来孤注一掷的价值,越有被外界发现进行干涉的危险,那么,提高效率,就是今日这一切最重要的原则了。
西米尔原先只是没有往这个方面去想,这个时候被尼克这么明晃晃的提醒,他自然也明白了:
“我可以直接用你们构建出的世界树的概念,将我想要的那棵树的本质替换进去?”
迪昂的那根法阵,名为「尤克特拉希尔」,是传说中世界之树的名字。世界树下有三条根,三眼泉,一眼为智慧之泉,一眼泉与命运为邻,另一眼泉中会流出致命的毒水。
萨拉斯瓦蒂,这名字明显是源于印度神话中的辩才天女,司掌智慧和知识的女神,萨拉又是熟练运用水元素的法师,还从他这里获得了与时间韵律有关的定制阵营技能,在概念上具有无限广度和深度的内涵,自然最适合那眼智慧之泉。
不过,另外这两个人......
“如果你的音乐素养足够好,那你就应该能看得出尼克在指挥哪首曲子。”
在三位大显神威的法师身后数米远排排站的几位观众之中,约克无聊地打着哈欠,提醒道。
约克、约翰和祁有枫都是近战,在此处的用处不大,亚历山大本来的职责就是划水,双胞胎终于卸下了替那几个闹起来不知轻重的家伙恢复的重担,对西米尔的加入十分感激。
“尼克是......命运吗......”西米尔瞬间领悟。
命运无常,像风无形无色,难以捉摸,倒也是相性合适,加上「风蚀」这个具有一定不可逆性的定制技能傍身,确实很符合“命运”这个词的残酷。
“至于迪昂,虽然看着很像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但他其实是很喜欢用毒的。”双胞胎里的海德笑嘻嘻地道。
三个人,滋润着三个魔力之泉,泉眼扩大,「尤克特拉希尔」的根茎也愈发粗壮,很快就爬满了教皇厅前的这片空地。
根茎生长良好,枝干也在健康地挺拔,古老传说中世界之树的神话,就这么在眼前生动了起来,冠及天,根覆地,仿佛上下四方穹宇之间,唯有这一棵树。
这些在现实世界里只能评价为牵强符合和疯言疯语的妄想,却在这个虚拟世界极其合理地变成了双目可见、两耳可闻、抬手可触的现实,真实的,让西米尔也不由心生几分激动。
约翰摘下头盔夹在腋下,单手托着一个正方形的木盒子,走近西米尔。
“有鉴于你给我们提供的法力是有限范围内的无线传输,你现在就可以进去了。”尼克的视线落在西米尔脸上,瞬间让那几分激动冷静了下来。
迪昂也点头:“世界树的生长完毕之时,也就是这教皇厅被摧毁之时,到时候你拿到需要的那两样东西,就可以直接与世界树融合。”
西米尔从约翰手里接过那个方形木盒,略一思索就认可了这个安排,快步向尚且完好的教皇厅大门走去。
边走,他边回头叮嘱:“这里就交给你们了,还有别忘了与华夏那边的人联系一下,最好能够尽量同时破坏两棵生死树。”
尼克懒洋洋地点了点下巴,迪昂见他进了门,指挥着仍然在繁衍的藤蔓网住门廊。
一层又一层的藤蔓背后,西米尔踩着越来越稀疏昏暗的光线,听到了尼克的下一句状似闲聊的话:
“这游戏里又没有系统时间给我们对表,那什么,我们不如赌一赌在那边砍树的克拉夫特与我们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