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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算起来,敦王的损失才是最惨重的,因为东西都到了他手里,到手之后不可能不花用,没法全部拿出去,也总要填补一些回去,不能让帮他兜底的人连家底都掏出来,再有,这些人,在接下来,什么事情都不能为他办,毕竟,可是被盯得死死的,“戴罪之身”,任何异动,都能被夸大,万一直接扣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那就不是罢官那么简单了。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他可能连九皇子都不如了。
一想到这个,加上敦王总觉得别人看他的目光,都带着嘲弄与鄙夷,让他内心悲愤交加,在这一刻可以说是恨死了开平卫,如果不是开平卫,他如果会落到这般地步?
同是皇子,其他兄弟只会做得更多,贪得更多,不相信开平卫只查了他,可偏偏只将他给抖出来,是看他势弱,所以才专门拿他开刀?真以为他好欺负?
——所以,开平卫这是跟小公爷一样,给魏亭裕背锅了。不过,开平卫本来就是专干得罪人的事情,以前没有魏亭裕,督司没那么给力,多数时候还是开平卫自己干,过后被人仇视咒骂,也不动如山,只是这跟背锅到底还是两码事,开平卫的指挥使,同知,佥事可都在大朝上呢,心情有点微妙。
敦王脸上黑沉如墨,周身的低气压让人恨不得退避三舍,只不过吧,身为禁军护卫,基本上都只能像木桩一样站在各自的位置上,而身为官员,在没散朝之前,也最多只能轻微的在原地活动一下手脚,没有离开的可能。
——要知道,有些官员为了防止大朝时出现尴尬事情,不仅在大朝之前就不吃喝,有的甚至头天晚上就减少喝水进食,也真的是挺辛苦的。
说起来如果能站到殿内,参与国家大小事的探讨,那么多少辛苦都是值得的。
只是他们大多数人,都在外面,什么事情都听不到,只有到事情有了最终结果的时候,才大概会支会他们一声,然后只需要向木偶一样跟着殿内的情况走即可,没人会征询他们的意见跟看法。
在那些不知情的人眼里,那就代表着非凡的荣耀,削尖了脑袋的想要战入这个行列,事实上,这也的确是荣耀,祈王朝上下几千万人口,能站在这里的也就那么点儿,再说,能站在这里,代表着距离殿内就更近了一步,这里是外面那些人的目标,而殿内,是他们的目标,所以哪怕只是做个应声虫,每次大朝可能也只是陪跑,他们也甘之如饴。
更何况他们也不是没有入陛下眼的机会,每次大朝到最后,陛下都会留下点时间广开言路纳谏,如果某个小官员真能说出一二三,被陛下接纳,记在心上,那就可能提前踏上了青云之路。
这会儿因为敦王,倍觉难受,还是要强行忍耐着,低眉敛目,就算敦王目露凶光的看过来,也当做完全没有发觉,通常情况下,殿外的官员是相对松散的,这会儿倒是“肃穆”了不少。
如此快刀斩乱麻的就将这件事情给处理了,不得不说宣仁帝的效率真的是杠杠的,当然这也足以说明,对于这个国家,对于这个朝堂,他都有着绝对的权威,他说一不二,臣子们都不敢有意见。
如果换一个没有绝对掌权的皇帝,不说是傀儡,就只是相对势弱或者比较依赖朝臣,这事肯定就轻易完不了,至少其他皇子肯定也会扯进来,最后的结果,要么就是所有人都轻飘飘的罚一罚,要么因为“法不责众”,几句口头上的训斥,而后不了了之。
在宣仁帝这里,他只处置敦王一个,也就说明了他的态度,不过,这也并不代表其他人就会被放过。
这件事都已经做出了惩处,却没有进行下一件事的商讨,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丹陛之上,宣仁帝坐姿看起来随意,却让人绷紧了神经,他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每个人都仿佛被凌迟了一遍,即便是那些老臣也不能例外,尤其是心中有鬼的,后背都快湿透了。
“朕信任众卿,众卿倒是莫要辜负了朕的期望才好。”
“臣等将竭尽为陛下效力,尽忠职守,必不负陛下的期望与信赖。”
宣仁帝突兀的笑了笑,“朕自是希望如此。”
臣子们又忍不住汗涔涔的,话虽然是“被逼着”说出口的,但是既然说了,陛下也记着了,他们自然不能违背,毕竟违背了下场,可能是以身家性命为代价,那真没几个人付得起。
“朕接下来要说的另外一桩事……”那一本记录册,宣仁帝倒是不可能再拿出来,有些事情却可以让他们知道知道,对于一个人的生平,最了解的肯定还是他们自己身边的人,朝中的某些元老,宣仁帝想要知道他们的过去都需要查一查,找一找,然而现在,这些事情都被“外人”知道了,还汇集成册,只要找准了,那就是把柄的弱点,或者专门加以针对跟算计,他国的人要对某个人做些什么的时候,那就不是小打小闹了,那么如果没有及时察觉,有几个人能躲得过去?
那些人是怎么查探这些讯息的?不需要安装很多的钉子,不需要收买很多的人,只要是官员的亲眷或者府中的下人,嘴巴不够严实,以及那些喜欢夸耀的人,轻轻松松的就可以将很多的东西给挖掘出来。
这种查探甚至让人无知无觉。
魏亭裕能察觉到这条线,而且将藏匿的记录册给找出来,足见他的本事跟能耐了。
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只要生平履历没有问题,自然不怕被人说道,只是现在才发现,何止有问题,这问题还大了去了。
这才是真的被惊出一身冷汗,若是被人算计离间,那背负的就将是通敌叛国的大罪,要查抄满门,诛灭九族的。
“陛下,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可曾查探清楚?”
让人联想到了昨晚的追捕事件。
“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朕相信,开平卫很快就会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功劳跟责任都这么落到了开平卫头上,作为开平卫的指挥使,能怎么办呢?自然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希望魏世子能跟之前一样给力,让陛下,让所有官员都能满意。
开平卫知道魏亭裕经常以他们的名义办事的人,也就几个大人,在他们看来,魏亭裕这个人也挺奇怪的,在外基本上是个隐形人,就算偶尔被提及,也大概就是残废,性子暴戾阴沉不讨喜,诸如此类种种,但实际上呢,才智无双,能力卓绝,手段高杆,矜贵持重,心性更是与那些老狐狸都有得一拼,如果不是身体不好,还不良于行,必然是前途无量,其实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在他们看来,拖着这么一个破败的身体为皇上办事,必然是有所求的,但是他从来不贪功,所有的功劳跟好处都推到开平卫头上。
这就着实让人想不明白了。
宣仁帝将这件事拿出来说道,不是为了造成朝臣的恐慌,而是要让他们引起足够的重视,自己家里边也该好好的清查清查。
说一遍也就完了,搁置在一边,等知道到底是哪一方的人之后,再进行进一步的商讨也不迟。
接下来就是全国各地其他大事,比如泅水正值汛期,一定要多加注意,如果出现洪涝灾害,要及时上奏及时处理;比如春种,因为地域性的差异,种植的作物不同,时间也有先后,同样要加以跟进,不能出现大纰漏,尤其是去年出现灾害的地区,更加不能疏忽;
还有各地的刑铭案件,该树立典型的绝不手软,杀鸡儆猴;各府州县地域的发展,有哪些值得推崇的,也不要吝啬的予以褒奖。
等等事情。
对于官员回皇城述职一事,也要尽早的妥善安排处理,不可轻忽怠慢。
这些事情差不多了,接下来便是朝臣奏禀。
开平卫指挥使第一个站了出来,奏禀了昨日天水湖引蛇草引来蛇群的事情,因为恰好有人及时处理,才没有引起更大的恐慌,也没有造成伤亡,但事实却是有不少人受到惊吓,昨夜开始高热,神志不清,以致卧床不起。
而昨日的事情若是没有及时控制,还不知道会引发怎样的后果。
引蛇草的危害可想而知,据了解,皇城千里范围内都不存在这种草,而将这种草带入皇城的人,究竟意欲如何尚且不知,总归不是好事情。
而昨日使用引蛇草的人,乃是鸿胪寺卿所在的石家人,根据查明的情况,引蛇草乃是从南中而来,原本的目标是太后母族章承恩公府。
因为涉及到太后,宣仁帝的眉宇拧了起来,“继续说。”
“唯。这里面牵扯到一桩石家与章承恩公府的一段旧案,动手的姑娘其实乃是石家上一辈的姑娘意外怀孕所生,那石姑娘出生以后记在舅舅名下成了石家女,实际上父亲是章家人,现在的大理寺卿,石姑娘与她要对付的章俊良公子乃是兄妹,根据石姑娘的说词,是她生母十几年备受煎熬,整个人大部分时间都疯疯癫癫,对她非打即骂,让她对章承恩公府怀恨在心,尤其是章俊良公子风流花心到处勾搭无辜女子,就跟当年的,咳,章大人一样,她看不过眼,所以想要教训章俊良公子一回,恰好知道引蛇草,让家中长辈从南中送回来一些引蛇草的汁液,本想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手,不曾想当时还另有人知道引蛇草,及时化解了危机,也当场揪出了石姑娘,石姑娘已经被收押,等候发落。”
要从这会儿最为震惊的大概还是大理寺卿章大人,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完全回不过神来。
“此女心思歹毒……不过要说石家,是不是都御史那个儿媳娘家?”
“正是。”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家学渊源。”宣仁帝一句话,可以说就直接将石家打入地狱,现任的石家官员,不如立即被全部罢免,但是有这么一个污点在身上,那也是升迁无望,而遭了皇帝的厌弃,很快也会被其他人给挤下去。
作为鸿胪寺卿的石大人,差不多站在殿内队伍的尾巴上,眼前一阵阵发黑,险些晕厥过去。
说起来真正的罪魁祸首应该是这位大理寺卿才对,然而男人花心风流在世人看来还真不算什么事儿,而那石姑娘的母亲,失贞,珠胎暗结,就罪大恶极了,那么一个心肠歹毒的女儿,便是死也不足惜。
大理寺卿章大人却在这个时候急忙站了出来,“皇上,臣愿意将石家母女接回家中,对受到惊吓的工公子姑娘们作出补偿,万幸是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还请皇上能原谅她们母女一回,日后臣定当会严教管教,叫她好好做人。”
宣仁帝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看得章大人腿都有些发软,宣仁帝才不咸不淡的开口,“你倒还是个情种。准了。不过,身为太后母族人,当慎言慎行,克己自持,莫要丢了太后的颜面才是。”
“微臣谨记。”
宣仁帝话头一转,“那引蛇草汁液可还有?”
“回陛下,有。”
“如此便送去太医院,好好的研究研究,说不得能发掘些别的用处。”
“陛下,已经被范小公爷拿走了。”开平卫指挥使有点讪讪的说道。
“那个混账东西。”昨儿就已经拿走了,到现在就不指望他还能还回来。“也罢。下一道口谕往南中,让他们弄清楚引蛇草的所有效用,一一写明呈递上来,引蛇草制成汁液带往他处,防不胜防,倒是对于蛇群的控制可以多研究研究。其他的倒是不必多做什么。”
太过重视,到时显得心虚害怕了,对于宣仁帝来说,就没有这样的事儿。
宣仁帝治下,一向内紧外松,认真说起来,事情倒也不算多。
临到散朝的时候,礼部尚书站出来,“陛下,三个月后太后千秋,七十大寿,是不是要开始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