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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打会走路起,就跟着先帝爷在军营里混迹,十三四就开始跟着先帝爷四处征伐了,身上那份儿沉稳,是刻在骨子里的,后来又打下了江山,御极近十年,当年领兵讨伐时的狠戾是收敛了点儿,但运筹帷幄缜密周全的心思可是更加的让人不敢小觑。
后宫里女人之间的争斗与朝堂之上臣工之间的结党营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皇帝既然能摆平前朝,内廷里这些乌鸡眼的事儿自然也是能够摆平的。不过么,都说女人之间的战争是杀人而不见血的攻心计,比起前朝,倒是要激烈上几分。
皇帝从前不大理会后宫的争宠斗艳,他觉得,后宫那群女人,从韶华到白首,都得困在囚笼一般的苑囿里,整天儿的盼着皇帝心情好了,翻了自己的牌子,这群女人其实挺命苦的,要是再不让她们找点子事儿乐乐,岂不得憋死?他对男女之情向来没太大的兴趣,若非是为了稳朝堂之力,依照他的心思,有个能冬天里代替汤婆子的婆娘就好,后宫哪儿需那么多女人?是以,后宫里头只要不闹出人命,那群女人再怎么折腾,他素来睁只眼闭只眼。
不过这是他从前的想法,如今,大不相同。从前跟先帝爷于月下对饮时,先帝爷曾说过,说今生不会动心的人,不过是此生未遇到那个值得你动心的人罢了。这话么,他从前不大懂,现在隐隐约约明白,有些命中注定的劫数,就像是天冷加衣天热脱衣一样自然,没什么好躲避的。
他觉得秦蘅言是个好姑娘,他想护着她,就这么简单。
所以,哪怕皇后是他的发妻,在逆拂他的时候,适当的给以惩罚,他没觉得哪儿不对。
背后嚼舌根子的奴才,死活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于是乎,他让拔了那狗奴才的舌头送到皇后的朝阳宫去了。至于皇后见到那奴才,该做何想,他约莫着也能猜到。
那奴才叫冯三才,保定人,跟皇后宫里的掌事太监冯保全是老乡,比冯保全小两旬。冯保全是随龙入京,那奴才是邺朝建国后净身入的宫,能做到敬事房皇帝燕寝起居注的执笔太监,皇后和冯保全可谓是功不可没。
皇后对这个搁在建章宫里的千里眼是相当看重的。
当常满寿带着人将冯三才送到朝阳宫的时候,皇后吓得差点昏过去。那常满寿还没眼色的笑道:“主子娘娘可是身子不适?需要奴才回禀万岁爷吗?玉滟,别傻站着了,赶紧的,传太医。”
皇后扶着玉滟的手站稳,将心里头那股子腾升起来的恐惧强压了下去,脸上的笑意仍旧是端庄贤淑,不漏一丝裂缝:“常谙达辛苦了,替本宫向万岁爷谢恩。”
“玉滟,”皇后瞧着常满寿的背影和不远处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什么东西的冯三才,越发的不安起来:“你说本宫是不是错了?”
玉滟忙劝她:“娘娘千万不能这么想,娘娘是六宫之首,管教后宫这些没脸皮的小贱人,本来就是娘娘的职责,这事儿捅到天上也是这么个理儿。万岁爷不给娘娘面子,娘娘非但不能丧气,还得拿出国母的气派来。她萧朝歌和秦蘅言不是仗着万岁爷疼爱么,娘娘就让万岁爷知道,独宠妖女没什么好处。”
“对!”皇后顿时有了干劲儿:“本宫是皇后,这本就是本宫的职责,既然万岁爷觉得本宫做的不对,那本宫就去老祖宗那里问问,本宫这么做,当真是错了么?”
皇帝闲闲的坐着。
太皇太后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这要是在慎刑司里出了点儿什么岔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她急得没法子,唠叨着让皇帝差人去瞧瞧:“哀家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皇帝,要不你再派人去瞧瞧?”
“老祖宗,慎刑司是内务府下属,内务府归兰渊管,”皇帝动动眉毛,瞥了已经被太皇太后呲哒一顿的庄亲王,“要不让兰渊亲自去要人?”
庄亲王连连叫苦,这皇帝忒不厚道,他好得也和皇帝是亲兄弟俩,是大邺的铁帽子亲王,哪有亲自去要一个小宫女的说法?这不故意羞辱人么?可真是——
太皇太后不大乐意了,合着这兄弟俩就是来喝茶吃点心呢?她愤然起了身:“你们不去,哀家去。”
“哎哟喂,老太太哟,”庄亲王忙揽着她:“您就别添乱了,懿旨都下了,您还担心什么?”他拿眼神瞥皇帝,背着皇帝朝太皇太后眨眼:“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也轮不上老太太您担心,您呐,就将心放回肚子里,等着吧,这姑娘的委屈不会白受。”
太皇太后去瞧皇帝,见他仍旧神色自若的喝茶,心底嘀咕着,皇帝心思沉,没准真有什么好法子替这姑娘出出气呢,自己就先不添乱了。
她刚坐下,崔吉祥就带着人来了。
太皇太后远远瞧见小苏拉们抬着个血人 ,那心肝儿都颤抖起来了:“这是——这孩子受了多大的委屈?皇帝你快去瞧瞧!”
皇上:“……”这老太太还记得他是皇帝,但也忘了他还是个皇帝。
蘅言疼得实在是厉害,哪怕是咬着唇掐着手心保持清醒也没太大用处,还没到寿康宫的大门,就已经昏睡过去了。到了正殿里,崔吉祥轻声喊她,她觉得耳朵边儿有人在叫她,可就是不想醒来,困死了,好想睡一觉。
皇帝倒也真起身到了她跟前,见她紧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就像是蛾子一样扑闪在眼皮子边上,小脸上没一点子血色,白得有些吓人,衣裳乱就不说了,瞧着那一身湿哒哒的,皇帝略嫌弃的在离她三尺远的地儿站定了,皱着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眼皮子都不抬的问崔吉祥:“都受了什么刑?谁掌的?”
崔吉祥忙道:“回主子爷,是慎刑司郎中邢世红邢大人,只打了板子,奴才到的时候,才将用盐水泼醒。”
“盐水?”皇帝“呵”的冷笑一声:“厉害,当真厉害,朕不知道,朕治下的衙门居然有这样严刑逼供,准备屈打成招的!”他向前走了两步,在她跟前站定,屏息听着她呼吸,呼吸平稳,倒像是并没受到什么内伤,略宽心:“邢世红——朕记得他和窦太师府上有点子牵扯。兰渊,你的手下,你自己好好管管,要是再出现这事儿,甭怪朕不念手足之情。”
庄亲王心道撞鬼了,可真是够倒霉的,他那皇嫂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什么事儿都干不成,非但干不成,还总是牵连人,当真是没用!
太皇太后在那心肝儿疼的厉害,皇帝想着让老太太知道后宫里面儿的女人都是什么样子就好,要真是让老太太因担忧蘅言而伤了身子,那可就真是这姑娘是九命猫也抵不了过了。他也没打算当着老太太的面办皇后,眼下老太太情绪已是大动,不过幸好并未看清蘅言伤势,皇帝也不敢让太皇太后再瞧,便拱了拱手:“老祖宗,孙儿已经传了太医到建章宫,孙儿这就带着蘅言回宫去,待她身子大安了,再来跟老祖宗请安。”
“那赶紧的,回去吧,可别耽搁的久了,身上留下了疤儿。”
皇帝往回走,听见外面传皇后求见的消息,他的神色略变,改变了原来的做法,从正准备独身一人回去,立马变成三步两步走到蘅言身边,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正殿里的目光全落在了皇帝和蘅言身上。可蘅言无所知,正愉快的在梦里面同周公下棋呢。这是她穿后做的第一个梦,和他的二次元男神——相谈甚欢。梦境里,男神呆的地方下了大雪,她赤身裸\体的跟着男神……这,分明是她考研结束的那天下午的场景么!难不成她穿回去了?
蘅言梦里正欢腾,想着回来真好,喜滋滋的睁开了眼。入目,是一张若斧砍刀刻五官明朗的脸,自有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赤金缠枝兰花钗插发,一身家常的石青色团双龙戏珠常服,正将她抱在怀里。
蘅言心里大呼“衰”,有点子闹不大明白,怎么就被皇帝抱着呢,不是回家了么!她动动胳膊,发现身子疼得厉害,抱着她的人察觉到动静,低头瞧了一眼,不悦的皱眉。蘅言立马老实了。
皇后正在言辞劝谏皇帝:“主子爷疼爱言姑娘是好事儿,可这毕竟是龙辇,甭说是一般的妃嫔,就是臣妾也不敢擅自坐呀!更何况是言姑娘,不论她再优秀,也不过是个宫婢,要真是坐上了龙辇,明儿个赐鸩酒还是赏黄绫子,不劳老祖宗费心思了,臣妾自当好好代理,万岁爷身边,怎能任由歹人近身?”
皇帝面无表情的打皇后眼前过,末了,说道:“皇后,该你管的事儿你好好管,不该你管的,不用费那么大心思。若是一个拔了舌头的奴才还不够,那朕,下次将将人直接砍了送到你那里,你意下如何?”
“皇上——!!”皇后吓得忙跪了下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瞧着皇帝抱着蘅言坐在龙辇上,心里头堵得厉害!这姑娘,坚决不能忍。
体顺堂的稍间,已经收拾齐整,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早早在殿外抱厦里候着,一见他们来,常满寿迎头迎上:“恭迎主子爷驾临。”
蘅言被放在了床上,听到皇帝吩咐太医问诊,半晌,那太医才回道:“内脏并无事,言姑娘只是受到了惊吓——
皇帝”嗯“了一声,一边吩咐常满寿:”将御书房里的紫玉膏拿来。转身将蘅言小心放在床上,望着她依然沉寂的神色,问道:“朕知道你醒了——躺着别动,朕帮你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