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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门口,蘅言却不敢进去了。皇帝曾说过,要是超过半个时辰就得——
“常总管,我,我……我不敢去。”
常满寿乐呵呵劝她:“言姑娘莫怕,咱万岁爷最为和善,断不会为难你的。你进去后呀,只要学懂事点,听话点,顺着万岁爷的意思,依照万岁爷对言姑娘的疼爱,芝麻大点的事儿都不会有。”
“……哈?”蘅言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万岁爷疼爱奴婢?常谙达,打趣人也不是这么打趣的吧?”
“言姑娘,不是咱家说你,你也忒不识好歹了点吧。今儿个万岁爷带你出宫,你自己个想想,阖宫里咱万岁爷带哪个小主出过宫去?姑娘这是独一份儿,甭说是奴才们眼红了,就是那些个小主们,有哪个不眼红的?”
“呃……啊?”蘅言目瞪口呆。按道理说,常满寿是万岁爷跟前的大总管,就像是主子跟前的一条狗,万岁爷有个什么事儿,别人不知道,他常满寿还能不知?但要是他将才那话是真的,岂不是皇帝金屋藏娇的事儿瞒过了所有人?“常谙达,今儿个驾车的那个小苏拉呢?”
常满寿笑眯眯的,豆大的眼更是挤得一条缝都没了,折扇般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那小兔崽子午晌的时候偷拿了建章宫的珠玉,已经被打死扔城西乱坟岗了。”
“死了?”蘅言惊魂斗魄的盯着常满寿,一时之间,实在难以接受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常满寿被她盯得有些发憷,脸上的笑就变得慌乱起来:“言姑娘,快些进去吧,再迟了,万岁爷可该怪罪了。”
不久前还同她们一块儿出去的小苏拉,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她懂古代就是这样,宫里面儿的阉人根本不算人,主子们要打要杀那都是一句话的事儿。可懂得是一回事,完全接受又是另外一码事!她毕竟是赵萌萌。那个小苏拉的死,多明显呀,分明是为了杀人灭口。要是因为别的事儿,她倒也不必搁在心上,但这事儿不一样,要是灭口,她也是其中之一。虽然她目前来说已经看穿生死了,不过看穿和能接受还不是一码事。她还是有那么点子不想死,这不废话么,谁喜欢死呀!蘅言连连摇头:“常谙达,奴婢求您件事。您也知道,奴婢因长得像萧朝歌才被万岁爷慧眼相中的,但奴婢毕竟不是萧朝歌,更何况现在萧朝歌还活着,奴婢的项上人头,就像那墙头土一样,随时都能掉了。谙达常在万岁爷跟前儿,最懂帝王心,奴婢想请教谙达,主子爷是喜欢聪明人儿,还是喜欢愚笨的?”
这话问的巧。
常满寿躬着身子,笑得颇有点子神秘:“世间人大多都喜欢聪明人。但姑娘要知道,咱万岁爷是人间至尊至贵之人,世间能有比万岁爷聪明的主儿?姑娘是个明白人儿,自然懂得这何为聪明何为蠢笨。咱家糊涂,万是不敢揣测帝王心的。言姑娘,你可明白?”
蘅言郑重的点点头,朝常满寿墩身行了安礼,这才进了无倦斋。
皇帝穿了件子团福的茧绸袄子坐在桌案后,只用一根丝带系在发尾,懒懒散散的样子,像是刚沐浴过。蘅言忙过去行了礼。皇帝闲闲的瞧了眼更漏,撇着茶沫子,不咸不淡道:“迟了半刻钟,朕该怎样罚你?”
还能自己个选择怎么接受惩罚?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好事儿?天下掉馅饼居然砸到她了,真稀奇!
“万岁爷回答奴婢几个问题吧。”
“呵!”皇帝抬眼皮子瞧她一眼:“胆儿不小啊,都学会蹬鼻子上脸了。”
蘅言打了个冷战,心道不是您老人家自己个说的么,感情蒙我呢!这不黑心肝儿么?真缺德!
皇帝瞧她虽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可那脸上摆明了一副不服的神色,撇茶沫子的手劲儿大了点子,却仍是一股子气定神闲的意态:“今儿你替朕办了件好事儿,朕该赏你。但就算是赏,也得朕斟酌着该赏你多少。三个问题,一个都不能多,朕只回答三个。”
其实一个就够!
蘅言乐滋滋的在心里面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这第一个问题,奴婢斗胆请问万岁爷,您真的喜欢萧朝歌?”
“萧朝歌也是你叫的?”皇帝瞪了她一眼。
蘅言一脸无辜:“那奴婢叫她什么?您又没给她封号,总不能尊称朝歌公主吧,那不成和万岁爷您女儿同辈儿了?”
皇帝强压下用手里茶碗砸她头上的愤怒,顺了顺气儿,忽然想着,自己让她到跟前儿伺候,究竟是对还是错?会不会有一天被她给气死?至于她这个问题么?啧,还真是个胆儿大的傻姑娘,这种直愣愣的傻白问题也敢问?傻子都瞧得出来他喜欢朝歌吧?原本想着这姑娘挺聪明的,谁知道聪明不到正地儿,白搭!
蘅言见他不回答,尴尬的笑了一声:“奴婢知道这问题万岁爷不好意思回答,那就当做奴婢没问好啦。”
“呵!这天底下还有朕不好意思回答的事儿?”皇帝瞥了一眼,嫌弃不已:“有点儿脑子的人都能瞧出来朕对朝歌的宠爱吧?”
“那就是说,万岁爷喜欢萧朝歌了?”
萧朝歌这仨字怎么听怎么别扭,皇帝原本打算不让她这样称呼的,但想想比之朝歌公主,这个还好点。说自己喜欢她么?要是想宠爱一个女人就算是喜欢的话,那是吧。
皇帝扣指敲了敲桌子。
蘅言原本是低着头的,宫里面的规矩就是那样,当奴才的,万不可直勾勾的盯着主子瞧,不然是得挖眼珠子的。不过听了皇帝这话,却是扬起了头:“可奴婢觉得,万岁爷并不喜欢她。虽然奴婢不知道万岁爷和她曾经有过什么事儿,但终归算不上喜欢。奴婢斗胆猜一猜,还望万岁爷不要怪罪。”
她说自己不喜欢萧朝歌,皇帝听着,觉着好像也是那么回事儿,挑挑眉示意她继续。
“不过在这之前,奴婢斗胆请问万岁爷第二个问题,奴婢的姐姐,贵嫔小主,为什么要赐号‘姮’呢?”
皇帝还是没什么表情,端正的坐着,那种天潢贵胄,富贵窝儿里熏出来的尊贵劲儿,瞧着就有一股子如沐春风之感。世人皆是爱慕富贵荣华,也不是白白爱慕的。连着那说话的气派,都稳重重的:“姮妩之美貌,实乃有姮娥之态,令人见之忘俗。如此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绝代风姿,得赏‘姮’字,不负其绝美之名。”
蘅言:“…!!万……万岁爷……您,您……您说这话居然都不带磕巴的?真不愧是九五之尊,紫微帝星转世!”
皇帝凤目微转,若星光流转,好似是苍穹光芒尽敛眼底。蘅言一时有些呆了。皇帝微微一笑:“君无戏言,朕岂会玩笑?”
蘅言“哦”了一声,“可是,万岁爷,奴婢自幼就听祖母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女儿家的闺名,除却父兄和夫君,是不能够让旁人知晓的。万岁爷赐给贵嫔小主的字,可是她名字中的字,在当初萧朝歌还没被宝亲王带回皇城时,万岁爷不是应该将贵嫔小主当做她的替身么?若万岁爷真的喜欢萧朝歌,为何赐给小主‘姮’字?”
皇帝再瞧她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样了。真是个聪明极顶的姑娘,紧凭一个赐字就能猜出他对朝歌的心意,实在是不简单的很呐!聪慧的姑娘好,跟在身边,贴心!
皇帝捻指将面前的折子收了起来,朝她道:“还有一个问题。”
“……”蘅言低头想了半晌,才木木的问道:“奴婢想知道万岁爷为什么要奴婢来建章宫伺候?”
皇帝身边儿贴身伺候的司寝女官,那可是宫女里的特特等,甭说是寻常宫女见她要行个礼,叫一声姑姑,就是那些个小主们,妃位以下的,她见了,都不必行礼的。也是这样能够每夜侍奉万岁爷睡觉的位子,甭说宫女们眼红,你去问问宫里面的小主,哪个不羡慕的?
“为什么选你?”皇帝瞪她一眼:“朕一直觉得,是你自己贴上来的。”
“我没有!”
“是么?”对于她的无礼,皇帝倒也不甚在意,“老祖宗和皇后所谋划的,不就是让一个肖似朝歌的人来朕身边么?怎么,朕还冤枉你了不成?”
“奴婢不敢。”
就说嘛,这种御极多年的帝王,心机比海深,后宫那些个女人们耍些鬼魅伎俩,他岂能瞧不出?不过么,都瞧出了,还能在太皇太后面前装得一点子破绽都没漏,可真是不简单!
“起来吧。”皇帝终于发了话,那古井般无波的眼窝里,流露出的,自是拿金玉熏出来的贵气雍雅,轻飘飘的瞧上你一眼,好像能把你给吸进去似的。皇帝瞧着她,见她低着头,一副看开一切的不在乎模样,勾了勾唇:“朕时常须得出宫,有个你在,总方便些。至于其他的,你所猜虽不全对,亦不远亦。聪明的人朕自是喜欢,但朕喜欢这个聪明能聪明到正确的地儿,若是让朕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哪怕是九命猫,朕也有的是法子治她!”
蘅言打了个冷战,恨不得马上对天盟誓以表自己的忠诚!
谈话到这里差不多能结束了,见见新领导的任务已经完成,感觉新领导似乎还能勉强应付。
常满寿在外面听着声响,瞧着时间估约莫到点儿了,端了热茶进来,声儿洪亮的给皇帝请了安,箭袖甩得哗啦啦的响:“万岁爷,安排言姑娘歇在哪?”
皇帝道:“将体顺堂旁的稍间收拾出来,她就歇在那,以后上夜的事儿,也全都交给她了。”
常满寿琢磨着这话有点子不对。
体顺堂是万岁爷正儿八经的寝阁,那是多少人想爬进去的地儿?体顺堂旁的稍间,不远处就是东围房,那儿是侍寝的小主们暂歇的地儿。
常满寿瞧蘅言的眼光又不一样了,觉得这姑娘有前途!体顺堂旁的稍间,可是个风水宝地!不过,常满寿有点子想不明白了,司寝什么时候开始管上夜的事儿了?这姑娘可真是个宝呀!常满寿一张褶子脸上堆满了笑:“言姑姑,咱家带你下去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