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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这一晚乌云重重, 月光微弱。可入阵的月光却强劲如白昼。我曾听家师描述过南离剑宗的暮晚剑, 在黄昏日月交替之时, 威力最大。”
“你是想说, 一点点的月光就镇压了盘踞多年的邪灵,无隙哥哥的修为搞不好高过南离境天的剑宗?”
“我只有三百年的修为,从没有看过暮晚剑出剑, 所以一切只是猜测。但是有一点, 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
“你仔细想想,都是修真之人, 我、孟家的那些弟子,和你的无隙哥哥有什么区别?”
你们有怜悯之心, 但是舒无隙心里什么都没有?
不不不, 江无潮所指的肯定不是这个!
可如果不是这点, 还有什么?
路小蝉眼前一亮:“哦!你们都随身带着佩剑,可是无隙哥哥两手空空!”
“对,世间名剑, 大多是上古灵兽的灵骸打造而来。最普通的,起码也是捕捉了灵兽, 以其精血入玄铁而成。催发剑阵的时候,能够凝聚灵气, 剑就是我们与这个大千世界精魂的桥梁。可是舒无隙引月光入阵,根本就不用剑,这就说明他的修为很可能已经快要破‘大势’的境界!”
“大势之后, 不就是‘去势’的境界,不需要借力,可凭空造物,是为真神……”
路小蝉愣住了。
江无潮摇了摇头:“不不不,如果世间有真神,我们怎么可能感觉不到神威神迹?”
“可是你知道他是谁了对吗?能到达他这个境界的人世上寥寥无几。如果不是南离境天的剑宗,难道是西渊境天的剑宗,澔伏?”
江无潮笑了:“你知道的还不少啊。”
“都是舒无隙告诉我的。”
“他还跟你提了哪家剑宗?”
“没了啊,说是东墟和北冥剑宗陨落之后,后继无人啊。”
江无潮笑了:“四方之外,还有天意。”
“啊?”
“好了好了,他若是不想对你说,你何必打听。你只需要知道,跟着他你什么都不用怕。哪怕你这灵光外泄,招惹了邪灵,他也会帮你一一摆平。”
“什么?我哪里来的灵光外泄?”
“你以为盘踞在此的邪神为什么铤而走险,非要引你和舒无隙来救我?邪神如果能吞噬了修真者的丹元,比吸食几百年的邪欲要有用的多。”
路小蝉忽然想起了当时在客栈里,壬二娘被邪灵侵体之后,也是跑来引诱他,是舒无隙教他结了丹,收敛了灵气。
而这一次古木中的邪神,也是称呼他为“仙童”。
路小蝉搓了搓手,又问:“江无潮,你看得到我的灵气不?”
“我只觉得你好看。我三百年修为,还没到能看到你身上灵气的地步。邪灵能被尊至邪神,威吓百人,那也是吸食邪念至少超过三百年了。”
“只是没想到这些村民竟然还信奉它!”
“这有什么奇怪的?魔都之人,各个都信奉邪神混沌。你要小心,别被他们逮住了,把你炼成魔丹,供给邪神了。”
路小蝉打了个抖,这时候手腕上的锁仙绫用力一拽,是舒无隙在外面等的不开心了,叫他出去。
“那江老哥,你好好休息,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路小蝉走出了屋子,爬了半天都没爬上麓蜀的背,他没忍住,拍了麓蜀一下。
“你是不是故意昂着脖子,不让我上去呀!”
“哼!哼!”麓蜀想用尾巴扫路小蝉,但是一想到上回想扫他,结果尾巴被舒无隙给截了,这次是动也不敢动了。
“你哼哼什么啊!又不是猪!”
舒无隙来到路小蝉的身边,单膝低下身来,扣着路小蝉的脚,把他托了上去。
此时,江无潮正好走出了屋子,看见了这一幕。
他心里清楚,以舒无隙的修为自然是清冷孤高,可在路小蝉的面前却能从容低头,可见路小蝉对他来说是不一般的。
路小蝉坐稳了身子,从腰间把药壶取了下来,拔了盖子,仰头咕嘟喝了一口酒,“走喽!”
江无潮看着那酒壶,顿住了。
药壶上似乎有一对蛐蛐正在打闹,活灵活现。
他记得凌念梧曾对他提起过,他第一次见到离澈君的时候,离澈君的身上带着不少瓶瓶罐罐,这些瓶瓶罐罐里装着的并不是仙丹,而是四方汇集了灵气的土壤。他在这些瓶瓶罐罐里种上了仙草,无论去到哪里,都带着它们,用自己的灵气来喂养它们。
唯独在他的腰间,装着一药壶,那是医道正宗太凌阁的三大法器之一——太凌真渊。它本是连接天下水源的神器,可离澈君却任性的很,他每游历一个地方,就把那个地方的酒装进太凌真渊里,说是要配置能让上千年修为的修真者醉倒的仙酿。
而那只药壶上,就雕刻着一对会动的蛐蛐。
难道说,路小蝉就是……
江无潮立刻低下头来,行仙家大礼,直到舒无隙和路小蝉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才直起背来。
路小蝉骑在麓蜀的背上,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扯了扯锁仙绫。
“无隙哥哥!那个邪神说我身上有灵气!江老哥也叫我小心魔都的人把我抓去练成丹!我身上是不是真的有灵气啊?”
“嗯。”舒无隙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
“不是……我生下来,就只学会一件事——要饭!我哪儿来的灵气啊!”
路小蝉歪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你说,这一路上如果一直有邪灵跑来,要吃掉我,那个怎么办?我不就成了唐僧肉了?”
“唐僧肉……是什么?”舒无隙问。
路小蝉哽了一下:“你……你没听过唐僧和齐天大圣的故事?”
“没有。”
“我跟你说啊,唐僧呢就是天上金蟾童子转世!那个什么……”
“天上没有金蟾童子。”
“……这就是神话故事,你听着就可以了!就是因为这个唐僧是金蟾童子转世,所以妖魔鬼怪都想要吃一口唐僧肉,不用修行,直接就会成仙了!”
“那么唐僧现在在哪里?”舒无隙问。
“啊?”
“我去把他抓来,你吃了他的肉,就可以早点成仙。”舒无隙停下了脚步,就站在路小蝉的身边。
路小蝉可以想象,此时的舒无隙无比认真。
“我……我又不是妖魔鬼怪,我为什么要吃唐僧肉啊!”
“这样能早点提高你的修为,我就不用一直等你了。”
“……”
路小蝉忽然觉得有点小感动。
“那什么唐僧是不存在的,这只是民间神话!重点在于你看,我现在就像唐僧啊!邪灵就像妖魔鬼怪!唐僧有火眼金睛看破世间妖魔鬼怪的齐天大圣来保护,我可怎么办啊!你教教我怎么把灵气藏起来?”
“那就要先达到‘入势’的境界,体会世间万物,与它们建立联系,就能自然地将灵气引入丹海。”
“需要多久学会?”
“少则七八十年,多则两三百年,甚至永远学不会。”
路小蝉立刻就像霜打了的茄子。
他不是勤快的人,估摸着两三百年那种就是他了。
这么长的时间,他早就被练成丹了。
“我不可以吗?”舒无隙开口问。
“你不可以什么?”路小蝉有气无力地问。
他觉得自己命运渺茫。
“做你的齐天大圣,如果你是唐僧的话。”
路小蝉怔了怔,然后低下头来笑了。
“小蝉,你为什么笑?”
“我不是唐僧。因为唐僧辨识不出妖魔鬼怪,见谁都慈悲为怀,所以总是不相信一直保护他的齐天大圣。你说齐天大圣心里得多委屈啊,所以你也不要当齐天大圣,我不要你受委屈。”
“好。”
“我也觉得我挺好的。”路小蝉摸出自己腰间的壶,又喝了一口。
“你刚才笑的特别好看。”
舒无隙用这种冷冰冰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来,路小蝉差点被那口酒给呛着。
“不过,藏不住自己的灵气还真是麻烦事儿!”
路小蝉忽然有一种“奴家天生丽质,你们不要打奴家主意”的贱嗖嗖的感觉。
“小蝉,张嘴。”
“啊——”
路小蝉刚张开嘴唇,舒无隙就弹了黄豆般大小泛着银蓝色淡光的东西进去。路小蝉咕嘟一下就咽下去了。
只觉得霎那间通体舒畅,龙马精神。
“这是什么啊?”
“我炼化了那个邪神,它在世上游荡了上千年,四处作恶。它被炼化后的灵气,可以给你增加十年的修为。”
“哇!真的!原来这样也可以!”
“嗯。”
路小蝉在心里盘算着,如果舒无隙炼化十几二十个邪神给他,那是不是他就能立刻突破‘入势’的境界了呢?
等等,十几天的路程,哪里能遇到那么多邪神啊!
痴心妄想哦!
两人就这么走着走着,四五日之后,就彻底走出了这片延绵山脉,来到了繁华的城镇。
他们抵达棉城的时候,正好到了上元节。
到处结着彩灯,一簇一簇的烟花升上空中,炸裂开来。
舒无隙毫不在意地向前走,骑坐在麓蜀背上的路小蝉却侧着耳朵很认真地分辨。
这里和鹿蜀镇完全不一样,有着更加丰富的味道和声音。
“无隙哥哥!无隙哥哥!那些噼里啪啦的声响,是什么?”
舒无隙只是回了一句:“我不知道。”
“啊?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你不是活了很久很久吗?
路小蝉那张生的好看的脸起了用处,一个拎着花灯的小姑娘笑着说:“小公子,那是烟花啊!点燃了之后升到夜空里,再绽放出一大朵各种颜色的花儿来!”
“谢谢!”路小蝉朝着对方露出了大大的笑脸。
只是还没等那个花灯姑娘说话,舒无隙就抬起手腕向前一扯,路小蝉就冷不丁趴在了麓蜀背上。
一路上,不断有人看着路小蝉。
“这小公子好俊俏啊!”
“就像画儿里的小仙童!”
路小蝉擦了擦鼻子,还有人主动送了他一盏花灯,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那是一只小白兔,路小蝉就一直用手拎着,开心的不得了。
这时候,前面的舒无隙停了下来,是有人在卖面具。
“来一来!看一看了!各种各样的面具!有唐僧!还有齐天大圣!卷帘大将!天蓬元帅!”
“给我拿一个唐僧的面具。”舒无隙拿了三文钱给小贩。
路小蝉却觉得惊奇:“无隙哥哥,你也会想着戴面具玩?”
“给你戴。”
路小蝉一听,赶紧摇手:“我不要唐僧!我要齐天大圣!”
小贩一听立刻笑了:“孩子们都喜欢齐天大圣!”
路小蝉接过了舒无隙给他的面具,戴在脸上,晃着白兔花灯。
“你怎么会想到买面具给我戴啊?”
“他们都在看你,而且眼中满是色念。”
“……”
完了完了,这哥哥不是又要摘人眼睛了吧?
怎么办?
“可是你不喜欢我摘他们的眼睛,只能给你戴个面具,让他们看不见你。”
舒无隙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一本正经的让路小蝉想发笑。
“无隙哥哥,你有没有听过这种说法——你在别人眼里看到色念,是因为你自己也有色心?”路小蝉纯粹就是想逗一逗他。
“我可以有,但是旁人绝不能有。”
虽然周围熙熙攘攘、吵吵闹闹,路小蝉却听得清清楚楚。
你可以有什么?可别说是色心!
饭可以乱吃,不懂的话不要乱说啊,哥哥!
又是几声爆裂的声音在空中响起,路小蝉听到了周围此起彼伏的赞叹声。
他们纷纷都在夸奖今年的烟花是多么美。
可惜路小蝉一点都看不见。
舒无隙却停了下来,问了一声:“要不要我带你去高处?”
“去高处干什么呀?”
“能听得更清楚。”
路小蝉微微一怔,心头一热。
“好啊!你带我去高处听烟花!”
话音落下,舒无隙收紧了锁仙绫,路小蝉身体一轻,悬于空中,再一落下,就已经到了一处房顶。
风吹过他的耳畔,里面是各种香味。
“可以坐下了,慢一点。”
舒无隙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路小蝉眯着眼睛笑着,故意去抓身边的舒无隙。他知道在高处,舒无隙肯定不会惩罚他抓了他一下。
果然,舒无隙的手臂只是微微颤了一下,但还是任由路小蝉隔着衣服摁着他的小臂坐下。
虽然看不见火树银花的美景,但路小蝉在脑海中想象着各种各样流光溢彩的场景。
舒无隙就坐在他的身边,很安静,仿佛不存在一般。
路小蝉觉得这一切就像梦。
他觉得自己注定了会一个人,某一天病了,动不了了,没力气去乞讨,就窝在没人看见的角落里,停止自己的呼吸。
可是舒无隙出现了,他和他听过的、感受过的所有人都不同。
他不说谎,他很少说话,但是他却对路小蝉走的每一步路,吃的每一口食物小心得很。
这让路小蝉忽然很好奇,舒无隙之前说过一直在等的那个人,是怎样的?
他得有多好,才能让舒无隙一直等着?
“喂,无隙哥哥。”
“怎么了?是饿了么?”
路小蝉笑了:“是不是在你心里,我除了睡就是吃?”
“还有看热闹和管闲事。”
“那我问你个问题,你就当我是管闲事了。你一直在等的那个人,是个怎样的人呢?你跟我说说,我日后碰到了,说不定能认出来。”
一缕一缕的烟花冲上了夜空,哗啦一下绽放开来,亮光将路小蝉的笑脸衬成各种各样的颜色。
“他……是个我怎么也不懂的人。”舒无隙的声音在一声一声“砰砰”的冲天响炮里,染上了人间烟火。
“怎么个不懂法,你说给我听听,我帮你分析分析,说不定你就懂了!”
路小蝉拽了拽锁仙绫,舒无隙的手腕被他拽得微微抬了抬。
“我当年要冲破一道大关,他被送来看着我,以防我走火入魔。”
路小蝉抱着膝盖,看着舒无隙的方向,尽管他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他知道舒无隙正侧着脸,看着他。
“哈哈哈,你那么厉害,真要是走火入魔了,肯定更厉害。他哪里看得住你?”
“他整日嚷嚷着无聊,要下山去,说我冷冰冰的,对他这个客人不好。”
“哇,他不是来照看你的吗?整日里嚷嚷,不是会吵到你?万一把你吵的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我觉得也许我对他是真的不太好,就答应对他好一点。”
“如何好一点?”
路小蝉心想,是像对他这样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路小蝉:哎呀呀,我不会真的是唐僧转世吧?
舒无隙:为什么?
路小蝉:你看,我骑着白龙马,身边跟着你,那个江无潮应该是沙和尚,就差个猪八戒了!
舒无隙:唐僧是干什么的?
路小蝉:西天取经的出家人啊?
舒无隙:你更像是玉兔,入了广寒宫还不安分。
路小蝉:啊哈?那我的嫦娥姐姐呢?得有嫦娥姐姐抱着我每天给我顺毛才行。
舒无隙:你还想要嫦娥姐姐?看来是不想要毛了。
胖瓜:评论跌了一半啦?你们都不甜了,那小蝉也要不甜!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