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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仙君腹中坐,酒肉穿肠过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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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头有些毒辣,来往的商旅和客人们一边吃着茶,一边看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哭丧着脸,抱着茶棚的柱子不肯松手。

    两个坐在旁边歇脚的女客也于心不忍,因为那少年生的皮肤白皙、俊秀可爱,刚才还笑嘻嘻地管她们要糖丸吃,说话的时候两颗小虎牙若隐若现,眼睛里神采飞扬,“姐姐”、“姐姐”的哄得她们一整袋子糖丸都给了他。

    可现在,他眼泪就挂在睫毛上,一副风萧萧兮不复返的可怜模样。

    “哎哟喂呀!我的小师弟啊!剑宗泱苍就要破势历劫了,这万一走火入魔?万一邪灵趁机侵体呢?你就替我上去看着他!”

    一个中年男人头戴斗笠看不见脸,正要扒开少年抱柱的胳膊。

    “我不去!我不去!那个鬼地方寸草不生!广寒料峭!没有蛐蛐儿!没有鸟叫!闷都能把我闷死!”

    “那不是正好清心净修?”男人正哄着他。

    “我不修!现在就挺好的!”

    “哎呀,你就替我去个三日!三日之后我就来接你下来!”

    “一个时辰我也不去!”

    “师弟,乖!人人都想上那里的剑意阁参习,你就不想去看看?”

    “不想!你不是说那个鬼地方的剑宗都禁情割欲吗?他都没离开过无意境天,那就不知道什么好吃!什么好玩!什么好看!喜怒哀乐都没有!欲望也没有!哪里有邪灵能侵体!别瞎担心了!”

    “你不是喜欢看美人吗?剑宗泱苍两千多年修为,灵气非比寻常,容貌必然也是世间不可见的极品。”

    “极品又如何?我能摸他吗?我能亲他吗?抬头看他都是大不敬!不去!”

    少年摇头晃脑,就是不肯去。

    谁知道,那个哄他的人露出了真面目,一不做二不休,唤出了灵兽瘅ィ颜霾枧锒脊吧狭颂臁

    三日之后,少年站在无意剑海前撕心裂肺地喊着:“师兄!你快来接我回家!不是说好的三日吗?这里什么都没有!吃的、喝的都没有!我快死啦!”

    又是三日后,他站在原处破口大骂:“有本事你这辈子都别来见我!不然我必烧了你的草庐!推了你的丹炉!灭了你的烤炉!”

    三日之后又三日,他茫然地看着云霭缭绕实则剑气翻滚的剑海,可怜巴巴地说:“师兄……你再不来带我回家,我就跳下去……到时候神形俱灭……看你日后如何向祖师爷交代!”

    “我这里,就这般不好吗?”

    似要将这片剑海都冰冻的声音响起。

    少年惊得倒抽一口气,连转身都不敢,还打了个嗝,脚下一个踉跄,就要栽下去,后衣领瞬间被拽住,下一刻便被人勒进了怀里。

    一抬眼,对上了一双眼。

    布满霜寒的墨色琉璃海中,染着欲。

    他低下头来看向他,明明没有任何表情的容颜却带着蛊惑的意味,强硬至极。

    少年顿觉大限将至,莫名其妙后腰疼得要死人!

    就在这时候,路小蝉全身猛地一颤,一觉梦醒,睁开眼发现四周没有一丝光亮,他随便一阵乱抓,摸到了大把的稻草。

    这已经不是路小蝉第一次做这样的梦,梦里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少年,被送到了什么地方,见到了一位不好招惹的人物,估计就是玄门剑宗之中的仙圣。

    这位仙圣的灵光流溢,虽然路小蝉总记不得他的样子,却始终确定那必是让山河日月都相形失色的容颜。

    娘啊,梦里被那位高人在腰上这么一勒,跟真的似的,路小蝉想要摸一摸腰,

    “亲娘哦!睡糊涂了!我这是在仙君泥像的肚子里呢!”

    路小蝉抹了一把脸,这医君庙的香火味还是那么冲!连梦都能给熏没了!

    只是梦中那个少年的所思所想,路小蝉觉着就像是自己曾经的经历。

    不过好像也不是美梦,醒了反倒是好事!

    “做个梦也是没头没尾,这要是一整个故事,我还能到茶馆里说个书,挣点儿小钱!”

    路小蝉遗憾地叹了口气。

    八月初五,鹿蜀的医君庙就会香火鼎盛,前来祈愿者络绎不绝。

    这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传统,各地的医君庙大多是乡亲或者善人为了积福而修建的,既不像佛门正宗有得道高僧坐镇,也不似那些道家鹤鸣幽谷弟子无数,更加比不得除邪灵正罡风的玄门剑宗,可无论到哪里都能见到这医君庙。

    其中据说最灵验的,就是这座。

    来上香的多为平头百姓,上的也是一文钱九支的便宜香。

    这种香味道呛鼻,能把人鼻涕眼泪都熏出来,根本不像是来拜神的,反而像是哭灵。

    在庙里待上片刻,就是用上好的香料沐浴,都盖不住那身香火味儿。

    而医君的神像也是泥塑的,中间是空心儿的,里面垫满了稻草。

    照理说,泥塑的神像不是过个河都自身难保吗?

    而且还是空心的,空心即无心。

    磕了无数个头,撒上无数香火钱,无心的医君又能听得进谁的祈愿?

    所以路小蝉对这医君神像没有丝毫敬畏之情,从八月初一开始,就窝在泥像的空心里面。

    医君像的脚部其实已经裂开了,藏在里面的路小蝉只要把碎瓦挪开,伸手出去,就能把供桌上的供品拿走了。

    因为供桌比上香的人略高一点儿,当他们跪下祭拜,就看不见路小蝉动的手脚。

    他从小就是个瞎子,所以听觉敏锐,台下的信众们一磕头,他就听得清清楚楚,赶紧出手,在供台上随手抓了一把。

    路小蝉收回了手,手里抓到的不知是什么点心,外皮松脆,内里柔软,闻着香得很。

    他一口咬下去,里面细腻柔软的红豆沙溢了满嘴。

    甜!真甜!

    路小蝉双手合十,仰面真心诚意地拜了拜医君。

    “多谢离澈仙君,让我有口饱饭吃!”

    只是离澈仙君的供桌上虽然满满当当的,但有个大缺点――没有荤腥!

    虽然能填饱肚子,却没有油水,真是可惜!

    路小蝉嗅了嗅,在呛人刺鼻的味道里,闻到了一丝清幽的紫叶檀香味。

    看来是有钱人家来上香了!

    供品肯定也是一等一的好!就算没有肉吃,说不定也有什么素鸡、素鸭之类!

    路小蝉两腮发酸,馋的不行,一直吞口水。

    他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来人派头不小,竟然把庙里的平头老百姓们都给赶走了!

    “我们也是来给医君上香的,为什么你家主子拜得,我们就拜不得!”

    路小蝉吸了吸鼻子:你们还真别拜了!就你们那些香火味儿,医君压根不敢显灵!还不腾云驾雾,躲得远远的!

    “我家夫人是什么身份?岂能和你们混为一谈!”

    隐隐还听见了拔剑的声音。

    哎哟,哎哟,估计是哪个修仙的剑门,跋扈得很嘛!

    不过这鹿蜀山附近,应该没什么了不得的门派。

    多半是从外地慕名而来的。

    “这里是离澈仙君庙!你们敢在仙君面前动武!”

    胆子大的老百姓还是不肯走。

    “对!小心仙君降疫病于你!让你们受病痛折磨!”

    这诅咒厉害呢!

    “你们……”

    果然方才拔剑的人都忽然安静了下来。

    女人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各位乡亲,在下远道而来,实在有几句私心话想说与仙君,还请各位乡亲们行个方便。”

    也不知怎么了,方才还不肯离去的乡亲们都退到了庙外。

    路小蝉侧耳倾听,估摸着是这位夫人有的是钱,让手下人“散财”了。

    得了好处,这些老百姓们自然要给这位夫人点面子。

    路小蝉不屑地勾起嘴角,一点点钱财就能把你们给收买了,什么诚意都掉进钱眼子里了,我要是离澈仙君,我也不帮你们治病去痛!

    “阿彩!阿香!你们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赶紧把这供台清扫清扫,把夫人准备的供品给医君奉上!”

    这习惯了使唤人,又带着几分奴性的声音,多半是个管家。

    路小蝉舔了舔嘴唇,靠着医君像架着二郎腿,脚尖转了半圈,心道:来来来,赶紧给本仙君奉上!

    他听见了下人们打开食盒的声音,鼻子吸了吸――太好了!有肉!

    谁知那位夫人带着怒气斥责起身边的仆从。

    “这……这可是桂花鲜酿鸡!你们怎么能把它带进医君庙!你们不知道医圣离澈是慈悲为怀的仙君,见不得死物!”

    什么?果然有肉!

    桂花鲜酿鸡,一听就好吃!

    离澈仙君要是真见不得死物,那是他暴殄天物!

    不把这桂花鲜酿鸡给吃了,那只鸡如何死得其所?

    怎么入六道轮回!

    还不得怨念丛生,化成邪灵?

    嘻嘻!

    “还不赶紧拿出去!”

    “夫人莫急,莫急!掌门也是好心,让厨房给夫人备了桂花鲜酿鸡,好路上解馋!谁知道被这不懂事的丫头给带进仙君庙了?”

    刚才还温文有礼的夫人,忽然变了一个人。

    饶是路小蝉眼瞎,都能听出她的妒恨。

    “好心?我看这不是掌门的意思,而是那只狐狸精!她就是巴不得我得罪离澈仙君,七年无所出,好让夫君修了我!让她坐上这掌门夫人的位置!”

    “哎哟!夫人!话可不能乱说!掌门若是听见了,又该生气了!”

    路小蝉乐了起来。

    用臭脚丫想,他也知道这夫人所求是什么了。

    八成就是嫁入了某个玄门世家,结果生不出孩子,夫君又娶了妾室,小妾撼动了正妻的地位,于是跑来医君庙,想要医君显灵治好她的不育之症。

    那你也该去拜拜月老庙或者送子观音啊!

    拜这一团无心的泥巴有个屁用!

    就在这个时候,阿彩惊叫了起来:“哎呀!我刚放上去的桂花鲜酿鸡不见了!”

    “什么?怎么会不见了!”

    “真的不见了!”

    “赶紧找找!怎么回事!”

    路小蝉咧着嘴,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剔着骨头。

    还能是怎么回事?你们供奉的桂花鲜酿鸡,在下替离澈仙君享用了!

    总算吃到肉了!

    就是让我此刻身死,也了无遗憾了!

    哈哈哈!

    翻找的声音响起,供桌上的坛子也被打翻了不少。

    路小蝉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只鸡送进了腹中,双手在衣服上擦了两下。

    就你们在仙君庙里翻来覆去的,这是来祈愿上香的?更像是来抄家打劫的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吃太饱,乐极生悲了,随同这位夫人前来的一位弟子,发现了一道油腻的痕迹,从供桌蔓延到了泥像的脚下。

    他直接用剑柄推开了那块松动的泥砖。

    “夫人――这神像是空的!里面有人!”

    路小蝉心中一紧,糟糕!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那个弟子就已经转到了泥像的后面,一把抓住了路小蝉的肩膀,将他拽了出来。

    扣着路小蝉的那只手力气极大,他的脚尖都没碰到地,就被腾空扔了出去。

    落地的时候,是趴在地上的。

    双手双脚都快摔断了,刚才吃下去的桂花鸡也差点没吐出来。

    “神像腹中的稻草堆里还有他吃剩下的鸡骨头!”

    倒霉!真是倒霉!

    每年的八月,他都会躲在这神像腹中好吃好喝,这都吃了四五年了,没想到今日竟然穿帮了!

    路小蝉还没爬起来,就有一只脚狠狠地踩在了他的背上,将他压了下去,下巴颏在地上撞了一下,舌头被自己的牙给咬了一下,路小蝉的眼泪差点没飙出来。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躲在医君的神像里,偷鸡摸狗!”阿彩的声音扬起。

    鸡我是偷了,狗我还真没摸过啊!

    “我没偷鸡摸狗啊!”路小蝉委屈地说,“只是天气太过炎热,我才在医君像里面避暑而已。”

    “什么?你一个又脏又臭的乞丐,竟敢在医君像里面避暑!这就是对医君的大不敬!”

    阿香看出来,自家的夫人已经气到七窍生烟了,此时不把怒火转移到这乞丐身上,回去之后他们都得受皮肉之苦。

    “对!你还偷吃了桂花鸡!”

    路小蝉苦着一张脸说:“鸡骨头是你们在医君腹中发现的,那就说明是医君吃了,怎么能说是我吃了呢?”

    路小蝉打定了主意,大不了就是被他们打断手脚,他挨打挨得多了,不差这一次半次的。

    既然得了乞丐命,能混一日是一日,如若真的混不下去被打死了,说不定下回投胎就不是乞丐,是富贵命了!

    有人缓慢地走近了路小蝉,那越来越近的墨竹香他立刻就闻了出来。

    几两银子一钱的香料,是那位夫人。

    路小蝉心中暗叫“不好”,因为眼睛看不见,他天生对危险有感觉。

    这位夫人身上怨气和妒念都不小,揉杂而成浓厚的杀意――只怕不是揍他一顿能够了结的。

    “原来是个瞎眼的乞丐!如此卑贱,竟然敢坏了本夫人的好事。”

    “夫人……既然是个瞎眼的乞丐,弟子看他年纪也小,这里又是医君庙,不如……”

    出声求情的就是那个把他拎出来的弟子。

    路小蝉一脸死灰,恨不能在他的脸上吐唾沫。

    你还能不了解你家夫人的性子?这世上难得胡涂,你非要那么较真把我给找出来?今日若是我的死期,孽债你家的夫人算头筹,你少说也得背上三分!

    “既然这小乞丐说,我带进来的桂花鲜酿鸡是医君收走了,我们就来验证一下。”

    夫人的声音阴狠至极,听得路小蝉背上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

    “怎么……怎么验证啊?”管家讪笑着问。

    还能怎么验证?你是真蠢还是假傻?

    路小蝉心中长叹,估计这回自己真的要变枉死的厉鬼了!

    “还能怎么验证?把他的肚子给本夫人剖开了!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

    “夫人息怒!既然是来求子的,就是求善缘的!这瞎眼的小乞丐躲在仙君神像腹中,也许就是仙君在为夫人结善缘啊!”

    总算说了句人话!

    不过没用!

    你家夫人心性狠戾,睚眦必报。她动不了自己丈夫的小妾,肯定要把气都撒在我的身上!

    “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教训本夫人了?我说,要看他肚子里面有没有桂花鸡,你们就给我把他的肚子打开!”

    “如果我肚子里没有桂花鸡呢?”路小蝉高声道。

    就算垂死,也要挣扎一下!

    “是啊,夫人……万一这小乞丐肚子里没有桂花鸡呢?咱们还是结个善缘,将此事善了吧。如果血溅医君庙,对掌门的名声也不好。”老管家也赶紧开口劝。

    娘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路小蝉听到这里,面如死灰,今日他必死无疑了。

    “若是他肚中没有桂花鸡,我自然会好生补偿,你们且去买来几只桂花鸡给我塞进他的肚子里!我便不欠他了!”

    这位夫人,一来怨恨小妾夺爱,二来恨的就是自己的丈夫朝三暮四,现在管家提起什么鬼掌门,她还不杀了他路小蝉,再把血腥之名全都归给她的丈夫,让她的丈夫名声越臭越好。

    “给我开了他的肚子!如若不然,我便开了你们的肚子!”

    那位夫人的声音更加尖锐,甚至带着一丝兴奋。

    她身边持剑护卫的弟子们,各个都低下头来,向后撤了小半步。

    夫人抬起手,指甲上的丹蔻就似人血,指着那个把路小蝉抓出来的弟子说:“安桓!你来!”

    路小蝉扯起嘴角,安桓啊安桓,谁要你那么爱表现,也不看看你家主母是什么人?

    你起的杀孽,以后就是多修行个五百上千年,你都化不开了!

    安桓倒抽一口气,自己在门派里本就地位低微,这一次如果没有遂了夫人的意愿,只怕还没回去见到师父,命就没了。

    “得罪了……”

    得罪?你要我的命,而且还不是一剑下去给个痛快!

    你开我的膛勾我的肠,如此狠毒,修你脑壳子的仙啊!